林火箭術究竟有何等造詣,昌意是再瞭解不過。別說三頭大雁,就算是讓林火將方纔天上雁羣全部射下,林火也定然能夠做到。怎麼可能會有失手?
要是射箭之人換了呂烽,那昌意倒是不會覺得有半點不妥了。
但是林火突然生出這些變故,昌意不由變了臉色。若是他倆不能自證身份,豈不是要和麪前這些民兵立即翻臉?
想到這裡昌意便在心中暗暗嘆息。
他目光在身邊民兵首領手中長刀上來回打量。他們這一路行來,原本是不願多造殺戮,可若是真到了最後一步,昌意也不能算是心慈手軟之人。
如今他雖然已經失了一身真元,但是招式底子還在,一招之內奪下那民兵首領武器應當不是問題。
昌意心中做好計較,又望向民兵隊列,擡眼思考。若是林火心軟不願動手,昌意在想應當領着林火從何處突圍纔好。
不等昌意思索完畢,那民兵首領仰頭望着大雁紛飛方向,輕蔑一笑,“這位公子啊,你找的這位嚮導,看來本事也不怎麼樣嘛?”
昌意心中一緊,像是焦急一般朝那民兵首領靠近了一步,“將軍!你可真要相信小人啊!小人真不是什麼奸細,我這嚮導,一定是發揮失常。請將軍再給一次機會。”
他一邊說着,隱約間右手已經靠近民兵手腕,只待突然發難。他還不忘給林火使眼色,只希望林火不要在這時候婦人之仁。
可林火根本沒看昌意,就像是深受打擊一般,低垂下腦袋。
昌意心中暗罵,就要發難。
然而事情發展完全出乎昌意意料之外。那民兵首領就在昌意將要靠近只是,將長刀重新插回了鞘中,“行了,本將軍也不爲難你們,你們走吧。”
昌意那右掌已經伸到一般,此時卻是一驚。他實在是不明白,這民兵首領怎麼就突然認定了他們的好人身份?
不過昌意反應也是極快,立即將那伸出手掌向前,一把抓住民兵首領手掌,那動作行雲流水一般毫無遲疑。他一邊晃着民兵首領手掌,一邊裝作大喜模樣,“將軍這是相信我們了?真是謝天謝地!”
民兵首領像是渾身一抖,趕緊將手掌從昌意手中抽了回來,更是向後退了兩步與昌意拉開距離。他厭惡說道:“兩個大男人拉拉扯扯,你想做什麼?我就聽說你們這些大戶人家喜歡什麼叫龍陽的東西!我可警告你,離老子遠一點!不然老子一刀劈了你。”
昌意心中哭笑不得,也只能用乾笑掩飾尷尬,“將軍,小人聽說將軍慧眼識珠,沒有誤會小人和我這嚮導,高興的,都是高興的。”
民兵首領將昌意上下掃視,“你高興也別動手動腳!你要是再敢靠近老子,老子就把你們當奸細抓起來!你倆還不快滾?”
昌意被那民兵首領說得尷尬不已,只能連連作揖,“小人這就走,這就走。”他一邊說着,就像是害怕民兵首領反悔一樣,急匆匆地去拽林火,“你怎麼搞的,本少爺的臉面都讓你丟盡了。”
林火也像是做錯了事情,低着頭任由昌意罵着。
昌意又罵了兩聲,好像還不過癮,伸手就要打人。
“行了行了!”那便民兵首領卻是看不下去了,“最煩你們這些商人,有幾個臭錢了不起啊!就能隨意打罵?你再這樣,就別想走了。”
昌意趕緊賠笑,“是是是,都是小人的不是,小人這就走,這就走,將軍息怒,息怒啊。”他鞠躬說着,也就領着林火趕緊朝燕國方向行去。
兩人就要離開民兵視線之時,昌意還聽到那民兵首領在後面嘀咕,“我就說那小子看着不像好人,就是個剝削手下的混賬玩意兒。還喜歡摸男人,我回去可得好好洗洗……”
聽到那民兵這樣喋喋不休,昌意心頭火起一下子就冒了出來。
要不是林火將他死死拽住,只怕昌意拼着任務不要,也要給那民兵首領留下點教訓。此時兩人已經見不到身後民兵聚集,昌意心中不忿,就要出聲說話。
可他剛剛說了一個“你”字。
林火便偷偷掐緊昌意手腕,快速低聲說道:“有人。”
昌意瞬間會意,緊接着說道:“你這廢物,這個月的工錢減半。”
林火將腦袋垂得更低,就像是心灰意冷喪氣一般。
直到兩人走出很遠,約莫小半個時辰,林火方纔擡起頭來,張望四周說道:“好了,他們走了。”
昌意也是面色凝重,“誰在跟蹤我們?那些民兵?”
“應該是的。”林火點了點頭,“他們可沒有那麼好心放我們離開,暗中跟了一路。這個民兵首領,可不簡單,疑心病也重的很。剛纔也一直都在試探我們。”
昌意聞言點頭。他現在沒了真元,對四周感知自然也差了不少,幸好還有林火在身邊,“所以你剛剛也是特意將那三箭射偏?”
林火繼續點頭,“我原本也是想射三隻大雁下來。可是握轉念一想,突然間就想明白了一個道理。想要射下大雁,而且是射下一支隊中三隻,絕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事情。”
昌意恍然大悟。他從來不是蠢貨,林火一點他便明白,“我們裝作普通小商人,若是你當真這麼厲害,又豈會是普通人?”昌意搖頭苦笑,“當時你要是真射下三隻來,只怕那民兵會還不猶豫地放出響箭,我們的麻煩可就大了。”
林火能夠從昌意口氣中聽到後怕,“事情已經過去了,他們跟蹤的人也已經放棄了。只是,不知道爲什麼。”林火皺起眉頭,“我總覺得事情有些蹊蹺。”
昌意大咧咧地笑了起來,“能有什麼蹊蹺,我們撞到那一夥民兵,也就是我們運氣不好。”
“運氣?”林火搖了搖頭,“我還是不怎麼相信,酒鬼和紅袍兒常說,這世上所有巧合,都是早有預謀。”
“哎!別說這些喪氣話。”昌意攬住林火肩膀,“我就是不喜歡他們這些動腦子的傢伙,老是喜歡把別人往壞了想。那些民兵,要真是相對我們不利,我們這會兒還不得被銅人軍包圍了?”
林火撓了撓頭,“這我也想不明白。要是酒鬼他們隨便哪個在這裡,或許就想明白了。難道真是巧合?”
“肯定啊!”昌意拍了拍林火肩頭,“這事兒都已經過了,我們也已經到了燕國境內。你也就別想剛纔那事情了,我們還是好好考慮考慮,怎麼說動山上那些個師弟師妹們,跟着我們下山拼命吧。”
林火聽到這事兒也是覺得頭疼,暫時也就放下了方纔疑惑,和昌意商量着該怎麼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便在他們原先偶遇民兵之處。那夥民兵並未離開。民兵首領望着林火與昌意離開方向,不知沉思何事。
原本那負責發射響箭的民兵上前兩步,拱手恭敬說道:“大人,這便放他們走了?那個項昌意可是楚國王族,林火更是山師陰想要之人,若是將他們擒下,南方三國之危立解。”
民兵首領這纔回過頭來,微微一笑,“若是有的選,我也想把他們留下來。不過,先不說我們能不能留下林火。”民兵首領頓了頓,臉上笑意斂去,“三公子的命令,誰敢不聽?”
手下聽聞“三公子”三字,皆是噤若寒暄。
十日之後,林火與昌意麪前,終於出現了那熟悉的山水畫面。
霜覆梯田,層層疊疊,白黑相間。
頂上匯聚,青瓦白牆鱗次櫛比,幾縷炊煙,半遮半露。
偶得幾聲犬吠,聽聞幾道雞鳴。
九霄山腳,宛若時光凝固,一如往昔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