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火站在一片大火面前,緊握雙拳。
“第十一座了。”林火望着殘垣斷壁,殘火焦牆,咬牙切齒地說道。
太史殊就站在林火身邊,面色沉重,“堅壁清野,這是戰場上常用的戰術。我曾經想過對手會和我們拖延戰線,卻沒想到他們居然龜縮得這般徹底。”
林火拾起地上一截斷枝,隨後一掌捏碎,“他們不僅是堅壁清野,更是把多餘的百姓趕到山中!還有這些田地屋舍,即便是戰爭結束之後,他們要讓百姓怎麼生活?難道活生生地餓死嗎?”
太史殊嘆了口氣,“堅壁清野之後,三座主城中的糧食要支撐軍隊,還有那些原本就在城中支持軍隊的大戶,哪裡還顧得上那麼多無辜百姓。”
林火望着眼前火光長長嘆息,“金甲侍從到了此地,不敢與我們周旋,反而將百姓們趕入絕境,這還是天下強軍?”
“什麼天下強軍。”太史殊搖頭笑道:“最初那一批金甲侍從早就在建國之初對外抗爭時就死得差不多了。到了後來,金甲侍從不過是那些貴胄子弟鍍金的地方。最後還有些戰力的一夥人,也被柳鳳泊殺了個乾淨。現在這支金甲侍從,不過是一些毛都還沒長齊的紈絝子弟罷了。”
林火緊緊皺眉,“他們這是吃準了我們從蜀國內部運糧過來,要花的時間與財力都無法支撐我們長時間作戰。”
太史殊點了點頭,“應當是出於這個考慮。”
林火攤開手掌說道:“若是如此我們怎麼辦,難道就在這裡和他們耗着。我們的時間可不多,上一次得到軍報,獨孤孝戰死,南方的戰局對我們不利。若是……”
太史殊接嘴說道:“若是楚國,吳國,或是薛家搶先佔領昌隆城,那麼我們想要翻盤,只怕是回天乏術。”
林火搖頭悔恨,“當初我們想的太過簡單,以爲只要南方三國聯合,就能逼迫武莫就範,讓南柯姑娘上位。”
“你們確實想得太簡單了。他們既然爲一國謀,又怎麼會甘願扶持武夢登上燕王寶座?他們不過是借這個名號起兵罷了。”太史殊低聲教訓林火。
林火點頭認下,“確實是我當初考慮不周。”
“你也不必過於自責。”太史殊微笑起來,“如果當初你們全部都考慮到了,還需要找我做什麼呢?”
這句話倒是讓林火覺得不好意思起來,下意識地撓了撓腦袋。
兩人之前還在討論戰場那種嚴肅氣氛,倒是在笑容之間化開。
太史殊笑了兩聲,臉上又復沉吟,“其實,自從你和我說了南方三國聯合的整個過程,我就始終在思考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林火立即洗耳恭聽。
太史殊繼續說道:“當初是在左徒明的教唆下,你們開始了聯合南方三國的計劃。現在我們來看,在這個計劃裡,楚國是早有野心,而蜀國算是被你們強行拉入戰火,吳國應當是半個牽頭人。但是你看看現在的戰局。”
一邊說着這話,太史殊一邊蹲下身子,拿起一根樹枝勾畫起來,“如今燕國被四股勢力圍困。”太史殊在地上畫了一個大圓,裡面寫上“燕”字,隨後又畫出四個箭頭,分別標上“吳,薛,楚,蜀”。
那四個箭頭,便是將燕國西面與南面全部包圍起來。
太史殊一邊勾畫,一邊說道:“狄國新老王權交替無暇南征,冀國經歷內亂與大戰,正是休養生息,而齊國一團亂麻,我們這三國全都暫且不論。”他在“燕國”北面畫上一排大叉。
“如今衝在最前方的,就是曹尚宥率領的楚軍,還有距離燕國最爲靠近的薛家,與他算是並駕齊驅。而我們落後他們半步有餘。可是……”太史殊用樹枝在“吳”軍的箭頭外畫了圓,“作爲半個牽頭人的吳國,戰況居然還落在我們之後,甚至可以說,他多數情況下就是做做樣子。你覺得這事情是不是有些奇怪?”
林火盯着地上圖畫看了片刻,隨後皺眉說道:“吳國面對的是薛富貴帶出薛家的部分銅人軍,如今又有白潤師兄相助,吳國不能越過他們的防線,應該也屬正常?”
“不。”太史殊斬釘截鐵地說道:“這很不正常。”
林火看向太史殊,等着太史師兄的解釋。
“你可能對白潤與左徒明沒有那麼瞭解。”太史殊豎起拇指來,“若是論內政之能,沒有人能夠超出白潤。”他又豎起食指來,“但是要說行軍打仗,就算是正面相爭,白潤都不會是左徒明的對手,更別說如今薛富貴也是多面受敵,處於劣勢。”
林火驚訝地看着地上圖畫,“師兄的意思是說,左徒明有所保留,或者是另有圖謀?”
太史殊皺眉搖頭,“不太好說。左徒明一直都是一個謹慎的人,他既然牽頭攻打燕國,那麼他絕對會預想到如今這種焦灼的局面。他既然早有預料,又豈會落於人後?除非,他從一開始就有別的謀劃。”
“別的謀劃?”林火順着太史殊的目光,望向地面上那個“楚”字。
林火瞬間站了起來,驚訝說道:“師兄你是說,左徒明從一開始的目標就是楚國?他從一開始拉楚國入局,就是爲了讓楚國內防空虛,同時拉蜀國入局,是爲了防止蜀國和他做同一打算?這,這,這……”林火說到這裡,不由地自己吸了一口冷氣,“若真是如此,左徒師兄實在是……實在是太可怕了。”
“誰知道呢。”太史殊丟掉手中樹枝,拍了拍手掌站起身來,“文榜之上,他排第三,我排第七,我可猜不透他心裡到底是在想些什麼。”
太史殊也低頭望着自己作下的簡畫,隨後伸腳將那畫作抹去,“這些也只是我的猜想,我們也不能把希望都寄託在猜想上面,還是得靠着我們自己的先把眼前的難關度過纔是正理。”
林火點頭應下,也暫時把方纔那些想法拋諸腦後。
這時候遠處在打掃戰場的孟純和孟然之向他們兩人走了過來。孟純一路上罵罵咧咧,還不斷在孟然之面前舞手動腳,不知在抱怨些什麼。
太史殊微笑着朝兩人拱手,同時問道:“二位,戰場打掃得如何了?”
孟純聽到這話,臉色更加難看,張嘴就嚷嚷起來,“打掃戰場,打掃什麼戰場!連個雞毛都沒有,這狗屁戰場有什麼好打掃的!這些鱉孫我們來了就放火,合着我們一路上別打仗了,給他們當水龍隊啊!”
孟然之無奈地聳了聳肩,“純哥也是心憂戰事,話難聽了一些,兩位不要介意。”
林火趕緊擺手,“沒事沒事,我們也正在爲這事情憂心。對面一直用這些堅壁清野的手段,不僅僅是讓我們軍心不穩,就連沿途的百姓都要遭殃。”
孟然之點了點頭,“我們可不想給武夢留下一地焦土。”
孟純聽到這話又嚷嚷起來,“就那些沒卵黃的鱉孫,一個個都和縮頭烏龜似的!”他朝孟然之拱手喝道:“末將請命,願領三千騎兵,直接繞過這些個臭不可聞的龜殼,把昌隆給打下來!”
太史殊微笑搖頭,“孟將軍勇武,但是不可衝動。”
孟然之也是瞪了孟純一眼,“就你話多。”
孟純被孟然之一瞪,也只能怏怏地別過頭去,嘴裡還小聲唸叨着什麼,含糊其辭別人也聽不清楚,偶爾聽到幾個詞彙,也都是些不堪入耳的髒話。
太史殊安撫孟純道:“孟將軍武勇,我們全都知道。不過現在局勢,倒是不適宜用長途奔襲這一招。”
孟然之嘟囔道:“當年揚獍要是奇襲成功,現在昌隆城早就沒了。”
太史殊哈哈笑道:“孟將軍有所不知,當年的情況和現在還不太一樣。當初我們都以爲揚獍已經身死,根本沒有想到他還有千里奔襲這招奇謀。當初若非他運氣不好,也就沒我們現在什麼事情了。”太史殊頓了頓又繼續說道:“但是我們現在意圖明顯,對方必定早有準備。你想想看他們剩下的三座大城,便是將我們東進的道路隔斷開來。”
在場四人也算是蜀軍前線的最高層,他們對戰局自然是瞭然於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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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殊虛空劃了幾道,“他們三城之間互成犄角,以烽煙爲號。若是我們強行奔襲,他們只要從後方將我們截斷,那我們就徹底交代在了這裡。若是我們強攻其中一城,那另外兩城又可以對我們進行兩面夾擊。這纔是我們不敢跨過雷池一步的最大原因。”
林火聽到太史殊此言,立即咬牙說道:“若是這樣,我們能不能分兵,同時攻打這三城?”
孟然之出口說道:“恐怕這也不行,我們如今的兵力無法達成這樣的條件,只會連一座城池也攻不下來。除非等待一個月,等煙雲姑娘把援軍與補給帶上前線。”
“一個月?”林火對此也是無可奈何,“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就乾巴巴地和他們耗着?我們時間不多啊,若是無法搶在另外幾股勢力之前攻下昌隆,那一切都是白搭。”
衆人都是愁眉不展之時,一名令兵狂奔過來,抱拳說道:“諸位將軍,有一名江湖人士求見。”
“江湖人士?”衆人望向林火,這裡面就林火對江湖最爲熟悉。
林火疑惑問道:“那位江湖人士可有說自己姓甚名誰,或是來意爲何?”
令兵恭敬說道:“那人並不肯通報自己的姓名來意,他只是說,他是爲燭龍做事。”
燭龍?
林火猛然睜大雙眼。
姜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