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火將紀律扛回房間,便輕手輕腳合了房門。回想今日之日,只覺得心神難安。這江湖,何時變成這副模樣?
晃了晃腦袋,林火轉過回到內院,卻看到呂烽倚着房門,尚未休息。
林火勉強扯出笑臉,“怎麼還不去睡?”
呂烽靠着長棍,擡眼看來,“你有心事?”
林火先是一愣,隨後點了點頭。
呂烽盤腿坐下,“和我說說。”
林火慢慢走了過去,靠着房門,坐在呂烽身側,“我有些想不明白,爲何燕王要對江湖人下此狠手?”
呂烽撓了撓頭,緩緩說道:“你定然知道古語有言,‘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可你知道,俠犯何禁?”
何故?
林火想不明白,搖了搖頭。
呂烽擡頭望向天空,“皆因布衣之怒,伏屍二人,血濺五步,然天下素縞。專諸刺王僚,聶政刺韓傀,要離刺慶忌。一命換一命,庶民與天子同價。哪朝帝王能受此辱?哪位君主甘心束手?”
林火愕然,卻又有些明白。對國君而言,狂儒,俠士,便是社稷禍亂之源。若不能拉攏御使,那就格殺勿論。
可他又想不明白。
俠,便真的全無存在之理?
並非如此!
普天之下,處處皆有不平之事,若正義不得伸張,誰不盼望俠客從天而降?
老爺子曾經說過,“俠,人爲脊骨。”
不是名門正派,就不可爲俠?
不懂半點武功,就不能行俠仗義?
若面對人處險境,惡霸欺凌,弱小蒙屈,卻袖手旁觀!
俠義何在?
脊樑何在?
古語有云,“遊俠者,言必行,行必果,爲守承諾,捐軀赴死,救人危難,不留其名。”
只要身懷正氣,人人皆可爲俠!
這是炎黃子孫骨子裡的驕傲,薪火相傳,時代不熄。
他林火,雖只是一介布衣,卻願爲這“俠”字,扶正脊背!
“這件事,我們決不能袖手旁觀!”林火咬牙,再次堅定決心,心中定了一個計劃。
呂烽扭過頭來,看着林火側臉,“這纔是我認識的林火。”
臉上發燙。
被呂烽這麼一說,林火倒是有些尷尬,急忙起身,“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
說罷就要離開,卻被呂烽拉住手腕。
呂烽面上表情,似是哭笑不得,“紅袍兒說你傻,我現在是真信了。”
“啊?”林火一臉疑惑。
呂烽嘆了口氣,推開房門,“我倆一個房間啊?你要跑去哪睡?”
林火立刻反應過來,愣在原地,尷尬無比。
呂烽挑了挑眉,拍了拍自己腦袋,“這倒是我的不是,難道你要去找南柯?”
林火臉上一紅,趕緊推開房門,“少說廢話,快點去休息!”
呂烽哈哈大笑,隨他進入房中。
一夜無話。
第二日,昂山武林大會正日。
清晨,林火將大家聚集一道,他將自己的想法,告知衆人,“我們可以打着‘花燭幫’的旗號,參加昂山大會。”
花袍點頭同意,“有個掩飾的身份,確實不錯。”
山師陰同樣點頭,看向一邊走神的紀律,“那麼紀律小哥,可得和我們一起行動。”
紀律還沒反應過來,指着自己,迷茫道:“我?”
林火皺了皺眉,“何必讓紀律同我們一道赴險。”
山師陰無奈扶額,“我還想說,你居然變聰明瞭,原來只是腦袋發熱。”
他不給林火還嘴機會,接着說道:“這昂山地界,必定有人識得‘花燭幫’幫衆。可我們全是外人,對‘花燭幫’的事物,更是一概不知,若是沒有紀律,隨便哪個熟人就能拆穿我們,只會讓人徒增猜忌。”
林火啞口無言。
紀律倒是並不在意,“我沒有關係,你們能救我性命,若這點危險我都不願承擔,那還算是什麼男人。況且,我熟悉昂山地形,帶上我能省去不少功夫。”
既然紀律都這般說了,林火也不再勸說,衆人決定快些啓程,否則誤了時間,那纔是讓人笑掉大牙。
林火,呂烽與楓叔先行出門,準備車馬。
姜杉與山師陰落在最後。
兩人湊至一塊兒,姜杉飲了口酒,小聲說道:“那些花燭幫衆,可曾安排妥當?”
紅袍兒微微一笑,“你還不放心我?”
姜杉點了點頭,望向林火遠去背影,“你怎麼和林子說的?”
“和往常一樣。”山師陰挑了挑眉,說得輕描淡寫,“他這傻子,隨便扯幾個謊,便信了。”
姜杉點了點頭,“他做大俠,這些陰暗勾當,我們來做就行。”
山師陰隱去笑容,“若是我們能活着回來,這些幫衆自然平安無事,交由紀律處置。若是我們不能活下來……”
花袍跨出院外,“他們就給我們陪葬。”
一行人上得馬車,打着“花燭幫”的旗號,出得城外,朝昂山行去。
一路行來,紀律便將這大會情況,簡單說明。聽紀律所言,這昂山武林大會,由當地名門“七武門”舉辦,選址便在這昂山石窟。此次盛會,將昂山地界內,大大小小上百門派,統統聚集一處。
爲的,便是選出一個昂山武林盟主,從今以後號令昂山羣雄。昂山武林紛亂多年,此次武林大會,可謂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盛事。
說到“七武門”,倒是近幾年來,新崛起的門派。門中有“掌,拳,腿,指,刀,劍,鏢”七套絕學。故而稱爲“七武”。
門主黃恩,方纔三十餘歲,正當壯年,確有人傑之姿。
赴昂山,登大道。
不多時,便已能見到山坡之上景物,彩旗獵獵,道中人流如織。
倒是一眼就能分出高下。
小門派人少而雜,穿着各異,分團混散。至於稍有規模的門派,便能統一服飾。
林火不免將這些門派,與上至宗相互比較。確實無一門一派,能和上至宗相提並論。即便服飾一致,也是質量平平。先不論門人心性,光是氣質,這些昂山羣雄,便和上至宗門人天差地別。
混在人流中,又前行不少,便能見到會場所在。
建一柵欄圍繞,開一大門,門外已有七武門人迎賓,他們身着灰色武服,腰繫七彩腰繩,倒是極爲醒目。而參會者,便從門中魚貫而入。聽紀律介紹,此處只是迎賓門,真正會場,在那石窟之中。
遠遠望去,那黝黑洞穴,如同一張血盆大口,通向幽深未知。
行到大門,七武門人前來接待。那人一眼見到紀律,立馬迎了上來,“‘花燭幫’大駕光臨!此次昂山盛會,真是蓬蓽生輝啊!”
不用衆人說話,紀律便接上話頭,“可不敢這麼說,我‘花燭幫’只能算是蝦米角色,和會中各大門派相比,根本是不值一提。”
七武門人笑臉相迎,“不愧是歷史悠久的百年宗門,如此虛懷若谷,實乃我江湖人士楷模。”
紀律趕緊抱拳,“謬讚,謬讚。”
那人拍着紀律肩膀,瞥了林火一行,仍舊笑道:“紀賢弟,怎麼不見張幫主和袁副幫主?”
如何回答,姜杉早已教過紀律,他趕緊照本宣科,“幫主與副幫主臥病在牀,只怕是來不了了。”
那門人面露狐疑。
紀律接着說道:“但幫主說了,如此盛事,我‘花燭幫’必須參加,爲黃門主奪得武林盟主,搖旗吶喊!”
聽得此言,那門人露出笑顏,“可別如此說,人人皆有機會奪得盟主,張幫主不來,實在可惜。這樣吧。”他側身讓開道路,“你們先入窟中,休整一番,靜候大會開始。”
紀律點頭稱是,領着衆人,入得門中。將騎乘拴於院內,步行走向石窟。
林火誇讚紀律,“膽量不錯。”
紀律苦笑,“你可別埋汰我了,背後都是冷汗。”
衆人鬨笑。
就在此時,衆人看到一隊板車,推着麻袋朝另一條山道行去。
花袍盯着那些板車,拉住紀律,“那些板車,要去哪裡?”
紀律撓了撓頭,“應是山中後廚,這大會一完,還得大宴一場。”
聽這解釋,花袍依舊眉頭緊皺。
山師陰看了片刻,低聲說道:“這些板車,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