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鶯,雪鶯……”
雪月靈從昏迷中甦醒了,她從地上坐起來,摸着還在發昏的頭,環顧四周,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到,恍惚中,她聽到一個聲音在呼喚她,她輕輕的問:“是誰?誰在那?”
“是我,我的孩子,過來,到我這裡來……”
雪月靈緩緩的起身,小心翼翼的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黑暗中隱約可見一個人的輪廓,卻看不清他的樣子,雪月靈正準備用“狼眼”察看一下對方的模樣,對方高大的身影卻忽然閃現在她面前。
“呀?!”雪月靈驚叫一聲,倒退了一步,一道光從對方身後的天空中投射下來,照亮了他的周圍,雪月靈這纔看清了面前這個人是誰。
“法瑞斯老爺爺!怎麼是你呀?”雪月靈驚喜的跑上前抓住老人的手,法瑞斯笑眯眯的摸了摸雪月靈的頭,說:“我來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和你說。”
“什麼事啊?這裡又是哪裡?”雪月靈好奇的仰着頭望着法瑞斯,她的個頭還不到法瑞斯的胸口,老人在她面前就像巨人一樣。
“這裡是你的心境,是你心中一片外人無法進入的幻境。當你服下了聖靈果之後,我便可以在這裡與你溝通和交流。”
“這裡爲什麼這麼黑呢?”雪月靈旁顧左右,帶着一絲少女的小任性咕噥一聲:“我不喜歡這麼黑的地方!”法瑞斯莞爾一笑,和藹的說:“那你試着想象一個你所喜歡的場景,然後我們坐下來說正事。”
雪月靈聽說可以按照自己的想象來改變周圍的環境,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她閉上眼睛,周圍的黑暗開始退卻,蔚藍的天空與碧綠的草地無邊無際的鋪展開來,如棉花般雪白的雲朵悠然自得的俯瞰着地面上芬芳素美的花海,法瑞斯的目光掃過潔白無瑕的白色玫瑰花叢,落在兩座鮮花環繞的墓碑上。
“雪鶯,這就是你最喜歡的地方嗎?”
“是的,但我已經很久沒去了。其實,我不太知道這裡原本究竟是什麼樣子。只在九歲那年去過一次,當時山谷中的花朵都已經枯萎了,外公告訴我,自從我媽媽離開以後,這裡就沒有再開放過花朵,所以我只能自己想象它曾經的樣子。”
“後來,在我十二歲那年,外公寫信來說,妖精谷又重新長出了美麗的花朵,又重新變成了美麗的仙境,可惜我一直沒有機會再去看一看,我希望等我從象牙塔畢業以後,能到妖精谷去住一段時間,去陪着媽媽和祖母。”少女的眼眸中閃爍着無限的憧憬,因爲那個在她夢中時常出現的美麗山谷。
“是啊,那裡的確是個非常美麗的地方。”法瑞斯贊同的說,他拉着雪月靈在一片草地上坐下來,語重心長的問:“雪鶯,你知道我今天特意找你要說什麼嗎?”
雪月靈默默地想了一會兒,略顯不安的問:“是……和天霖有關嗎?”
“看來,洛克已經對你說過了。”
“洛克先生並沒有詳細的說什麼,他只是讓我注意天霖,不要太信任他。”雪月靈猶豫了一下,問:“到底發生了什麼?天霖他究竟做了什麼?”
法瑞斯並沒有將一切和盤托出,而是不慌不忙的問:“雪鶯你能否告訴我,天霖在你心裡,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他……”法瑞斯的問題讓雪月靈變得有點兒羞澀,她矜持的低着頭輕聲回答:“他是個很細心的人,雖然有時候會有點兒小心眼,有點兒嫉妒心,但他對我卻很包容。他比我大七歲,總是像大哥哥一樣照顧我,不管我怎麼淘氣,怎麼欺負他,他從來不生氣。”
“只要是和我有關的事,他總會想的很周到,計劃的井井有條,單獨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什麼都不用管,他都會幫我準備好。雖然我不太喜歡他一些漠視他人、趨利避害的行爲,但他很聽我的話,如果我希望他去幫助誰,他會義無反顧的去做,他把靈羽從獵人手裡救下來就是個例子。”
“而且,他對我的關懷無微不至,爲了我什麼都可以拋棄,剛纔我從上面墜落下來,他還一直把我護在懷裡……”說到這裡,雪月靈忽然站了起來,焦急的說:“對了,天霖他們怎麼樣了,他們在哪呢?”
“他們沒事,不必擔心他們。”法瑞斯拉着雪月靈重新坐下,長長的嘆息一聲,說:“雪鶯,我看得出來,天霖在你心中的地位不輕,顯然他也在你身上下了很多功夫。聽我說孩子,現在你必須按照我說的做,但不要試圖詢問事情的真相,因爲那無助於你要做的事,可能還會起到相反的效果,等到一切真相大白的時候,你自然會明白。”
“到底,要我做什麼?”雪月靈忐忑不安的問。
“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當你和天霖到達伊丁之後,你們需要在那裡稍作停留,有人會從王城趕來找你和天霖。也許那些人會很快趕到——在你們啓程之前——這樣的話你就不需要刻意的做什麼了;也許他們會遲一些,這就需要你設法拖延時間,但你不能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包括櫻和騎兵團的人,你明白嗎?”
“王城趕來的人?他們是誰?找我們做什麼?”
“當他們到達的時候,你自然會知道。孩子,伊丁將會是你和天霖命運的交叉路口,我相信女神已經安排好了一切,你們需要的就是在那裡等待命運的到來。”
“命運……”雪月靈懵懂的望着老人,咀嚼着他的話,老人慈愛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說:“不要着急,你很快就會明白一切的,只需要在伊丁逗留幾天,你需要用一點兒智慧來拖延時間,等到那些人找到你們的時候,真相就會大白。”雪月靈茫然的點了點頭,憂心忡忡的陷入了沉默。
“好了,孩子,現在不要想這些了,你要準備迴歸到你沉睡的肉體當中去,那需要很長的時間,不要耽誤了。”老人說着,用手輕輕的將雪月靈的眼睛合上,雪月靈感覺頭腦漸漸的陷入了空白,再次陷入了昏睡之中。
……
孤身一人的銘淵,在黑暗幽深的地洞中前進。在與雪月靈和天霖一同墜落的過程中,他爲了躲避上面墜落下來的落石而放開了他們,在不知昏睡了多久之後,他終於甦醒了,但周圍並沒有雪月靈和天霖的影子。
他不知道這條地洞通往哪裡,但很顯然有怪物在這座山中挖掘了大量的地道,他明白自己將要面對的可能是異常可怕的東西,但此時的他擔心的並不是自己的安全,而是雪月靈和天霖的處境。
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地道里,銘淵找不到什麼可以給自己照明的東西,他只能摩挲着小心前進,耳朵成了他唯一可以利用的觀察周圍環境的工具,但到目前爲止,周圍都還是一片死寂。這也許是一種幸運,至少目前他是安全的,但也可能是危機的前兆。
他不敢大聲的呼喊,怕召來什麼可怕的東西,但前途遙遙無止境,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雪月靈,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找到出口。在黑暗與寂靜的包圍下,雪月靈甜美的微笑不覺浮現在他憂心牽掛的腦海中,那笑容賦予了他勇氣與力量,也讓他更加迫切的想要找到她,他擔心這地底深處的黑暗,會吞噬那嬌柔可人的生命,擔心自己會再也無法見到她宛若花朵的笑靨。
從雪月靈離開第一防線,去尋找樹人援軍開始,他的心就被她一起帶走了。雖然他願意相信這個少女有着創造奇蹟的能力,沒有什麼可以威脅到她的安危,但他仍禁不住爲她牽腸掛肚。
十五載的思念,十五載的牽掛,一朝重逢,令他心中埋藏了十五年的情感在雪月靈暖若春風的微笑中萌發新芽,他曾閃過一絲念頭,試想着與她再次分別後的情景,但他隨即阻止自己這樣想下去,有一種入贅冰窟的感覺包圍着他,彷彿他的世界失去了太陽,那一縷最純真的微笑,是他嚐盡滄桑的生命中最爲溫暖的陽光。
當他看到雪月靈帶着樹人軍團出現時,他曾暗暗的向神祇禱告,感謝命運女神沒有讓她從自己的生命中消失,與此同時他也下了決心,打算帶領傭兵團隨幻翼騎兵團一起啓程前往沼澤,哪怕可能會付出生命的代價,他也願意倒在她的身邊,在生命中最後一次注目時,看到她可愛的臉。
他不是沒有想過,去試探一下她的芳心,尤其是當他向她講述了他們曾經的緣分後,她開心的樣子讓他很想去爭取她心中最純潔的愛。
但他卻難以鼓起勇氣,表達心中的愛意,不僅因爲自己與她已經分別了十五年,彼此之間並無瞭解,更因爲他已年過三十,歷盡滄桑,身無所依,而她正值十七歲的花季,豆蔻年華,含苞待放,且又家世顯赫,學業有成。
他不知道自己有什麼資格去獲得她的垂青,就算自己能夠給她一份幸福的生活,就算自己能夠不折不扣的疼愛她一生一世,但是她真的能夠接受,一個外貌與年齡堪比自己父親的男人嗎?
想到這裡,他變得有些氣餒,他恨自己生的太早,如果晚生十幾年,與她年紀相當,那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去爭取,可是現在,他卻沒有那個信心。
“爲什麼要害怕呢?就算你害怕,該發生的事還是會發生,何必要怕呢?”一個聲音突然在他耳畔迴響着,令他不由得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