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四月,凌家孟蘇率五萬鐵騎從寧州勢如破竹般一路奔襲南下,於一日之內攻下潼關,其戰績讓中原爲之震動不已,而插在潼關上面的凌家大旗和廣南路的大旗遙相呼應,讓許多人開始將視線轉移。
落日如輪,將那滔滔黃河水映照得更顯鮮紅,潼關三面高山巍峨的山影也帶上了魔幻般的色彩,一支鮮豔的杜鵑花從山壁上探出了身子,沐浴在那落日餘暉之中,帶出了一線勃勃生機。
孟蘇坐在了城牆頂上,看着下面的小城熙熙攘攘的人流,只是半個月,小城就已經恢復了以往的繁華,城牆上還留有霹靂雷的痕跡,下面的民衆卻早已恢復了笑顏。
這要得益於凌家在陝西路這麼多年的樂善好施,渭南的大片田莊,靈寶的礦山,潼關的田莊藥山,凡是有凌家在的地方,免費修路,免費建立學堂,不管男娃女娃全部都免費教到十五歲,春耕可以賒借種子農具,秋收可以僱傭勞力,租子低,保障足,在這一片,凌家的聲譽遠遠大於天家,因爲天家讓你活不下去,凌家不光給你活路,還犧牲自己來保障你的生活。
所以他大軍一到秦川,繞過長安城到此地之時,看到那凌家的大旗,就有當地人主動來帶路,甚至開了潼關城的小門,若非如此,只怕一日是攻不下潼關以及金徒關的。
潼關在手,等何離的大軍下來,就可以進攻長安城,這樣,關中河東就都在手裡,對中原形成壓迫之勢。
手不覺再度握住了暖玉輕輕摩挲,孟蘇的眼睛又看向那南方,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去年收到她平安出京的信息後,再就是凌家攻下了廣南路的消息,知道凌家已經舉起大旗,孟蘇就將自己的旗幟換了,然後雪還未融,就留了杜鳴對抗党項,率軍從北往下,將陝西路那些不服的西北軍和廂兵一路殺了過來,現在就剩萎縮在長安城裡的五萬兵士閉城不出。
清羽,等我打下長安,你是不是也該來了?
天色微明,晨曦淡淡的照在少室山上,薄霧繚繞,如真似幻一般,
晨鐘悠悠響起,在林間纏繞回響,少林寺的大門被打開,拿着掃帚的小和尚揉着眼睛出到門外準備掃地,就聽得一個肅然端正的聲音道:“這位師傅,我是應空悟大師三年之約而來,麻煩請通報一聲。”
小和尚一愣,擡起頭來,見寺前大樹站有兩人,手中牽着繮繩,肩頭都是露水,想是已經在此等候了一些時間,忙施禮道:“兩位施主有禮,空悟師祖還在閉關,不見外客。”
那兩人從大樹下走了出來,清晨陽光裡,前面一人貌美如同天人一般,臉上神色卻是清冷如玉,一雙鳳目裡如同沉積了寒冰一般寒冷。
那少年淡淡的道:“就請小師傅跟空悟說,凌家葉十一夜魄應他三年前之約前來。”
三年前臥龍峰一戰,是少林不敢提起的傷痛,一向以匡扶正義爲已責的空悟居然助紂爲虐,錯殺燕三,空悟爲此閉關三年,此事,少林寺上下皆知。
可是,經過這三年閉關,空悟的實力更上一層,這少年不過十六七歲模樣,怎麼可能是他對手?居然敢上門挑戰?
“請施主稍候,我這就去通傳。”小和尚再施一禮,拖着掃把就往裡面跑去,不管怎麼說,這也算是苦主找上門來了,可不是他一個掃地的小和尚能應對的。
空悟閉關三年,功力只怕更加精進,葉十一就算現在武功大進,也不會是他對手,夜魄默默的看着葉十一的背影,他帶着自己來,莫不是要自己給他收屍的吧?
燕七死於三年前的舊傷,如果沒有他,自然就不會有妖月那事,葉十一低了眼簾,掩去眼底的一絲血紅,破了成王大軍後,蕭瑟暫時和韓子清達成共識,一起收拾成王殘部和那些武陵蠻族,他便將部下分散去追凌清羽,在襄陽追上她之時,聽說燕七死了,他心裡就劇痛,再看到她那眼神,心便碎了。
就算她沒有一句怪他之言,他也過不了自己這關,所以他來找空悟赴約,就算一死,也要一戰。
山風拂過,吹得寺前大樹樹葉嘩嘩作響,起伏的唸經聲從寺門裡傳了出來。
夜魄正收斂心神,暗自思慮着那墨家刀法裡的一招靜動相宜,見葉十一側頭看向上山的那條道路,耳朵一動,便聽到了有馬蹄聲從山道上傳來。
兩人相視一眼,退後幾步隱身在了大樹的陰影下面。
從山道上跑上來十幾匹馬,當先一人四十多歲年紀雙眉緊皺很是嚴肅,旁邊一人是個美貌的紅衣女子,後面跟着的男子都腰懸長劍身着統一式樣的衣着,一看就是武林世家的派頭。
到得門前,那中年男子揚聲道:“空懸大師,洛陽水蓮清求見。”
門裡走出一個身着褐色袈裟的和尚,視線掃過他們一衆人後,施禮道:“水施主,方丈已經多次說過,我少林爲佛門中人,不參與世俗之務,還是請水施主回去吧。”
“明旭師傅,如今汴京僞皇無道,大周天下民不聊生,少林一向以匡扶正義爲已任,怎麼能坐視不管?端安郡王一向爲民着想,如今爲了天下百姓挺身而出,如此明君,少林也不願意扶持嘛?”水蓮清大聲說道。
明旭再次施了一禮,道:“少林乃是方外之人,不能干涉世俗之事,水施主不必多言,請速離去吧。”
“我爹爹三番五次的來請你們,是看在和少林多年交好的份上,你們如此不識擡舉,就不怕郡王發兵過來強攻嘛?就算你們少林武功蓋世,也擋不住郡王十萬大軍吧!”紅衣女子冷哼一聲,厲聲道。
“香兒!”水蓮清斷喝一聲,然後對明旭施禮道:“小女無狀,請明旭師傅不要見怪,只是小女所言,有一樣卻是真的,如若少林不肯相助郡王,郡王那邊只怕不太好說。”
明旭一直躬身一副很是有禮的模樣,聽得這話擡起頭來,一雙虎目精光四射的看着水蓮清,然後冷笑道:“三年前,水施主也是百般好言,勸了空悟師叔去往那襄陽,又抓了紅樓之人給寧雨,然後鼓動她爲陸堯開那武林大會,事發之時,水施主卻沒有在臥龍峰出現,端的好計謀,好心腸,卻是讓空悟師叔至今還因爲內疚閉關不出,如今,這是來威脅我們了嘛?”
水蓮清的臉色微微一變,旁邊水香已經叫道:“那也只能怪那寧雨利慾薰心纔出了那事,本來好好一件武林盛事,我爹爹也是一片好心!”
“好心?”明旭哼了一聲道:“只怕如果沒有凌家之事,你們正好可以讓那些不聽從端安郡王調遣的武林門派和魔教紅樓火拼,然後你們自己得了紅樓密寶,只可惜,你們上了那青雲峰,卻是什麼都沒得到吧?
水蓮清深深吸了口氣,然後道:“如此,少林是定然不肯和郡王合作了,那水某也無法了,你們好自爲之吧。”
“好走,不送!”明旭哼了一聲道。
水蓮清冷哼一聲,掉轉馬頭,卻見前方站立了兩個少年,朝陽斜斜照下,在兩人身上浮了一層金光一般。
“寧公子!”看着那少年在陽光裡擡起的頭,水香驚呼一聲,然後又怯怯的看了水蓮清一眼。
“明旭師傅,請你關門吧。”長刀已經出鞘,渾身殺氣暴漲的少年冷了眉眼,道。
我們這是佛門淨地,要打你們可以換個地方打不?看了看那兩少年身上的殺氣,明旭默然退了一步,沒有關門,站在了門檻上。
凌家之人能來向空悟挑戰,不是超級狂妄自大就是有真本事,而且算起來,三年前那事,這個水蓮清和端安郡王纔算是罪魁禍首,沒得放過他們而找空悟那笨蛋師叔的道理。
“寧夜?”水蓮清看着面前這個緩緩拔劍的少年,沉了臉色問道。
“凌家葉十一!”葉十一話音一落,身形就動了,寒光直逼水蓮清的面門。
水蓮清腳尖一點,從馬上掠起身形,如同飛花一般的在空中旋轉,只聽得鐺鐺鐺密集的劍刃相交之聲,到水蓮清落地之時,兩人已經交手十幾招。
後面的隨從們大叫着紛紛拔劍,迎面而來一道凌厲的刀風,退避不及的身上頓時掛了彩。
水蓮清江湖排名在第十名,水家之人高手也不少,明旭本來是全神貫注,等着一旦那兩少年落敗就出手相救,看了一刻鐘後,眼睛越瞪越大,手卻放鬆下來。
小小年紀怎麼可能有這麼雄厚的內力?而且那招式也是他從未見過的,刀法大開大合厚重沉凝,劍法則是輕靈冷冽,如同寒冬冰雪飛揚一般,美麗卻殺意滔天。
“那個只怕是失傳已久的墨家刀和越女劍。”身後傳來低沉的聲音,明旭回頭,見是空懸方丈,忙躬身施禮,空懸揮揮手,站在他身邊一起觀看。
墨家刀,越女劍,明旭看了看門裡面冒出來的光頭,心裡輕嘆一聲,戰國時期最強大的刀法和劍法,全部在凌家手裡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