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晚上,韓枔和鄭喜風塵僕僕而來,見了凌清羽都是滿面喜色,不待坐下,便道:“當家的,快來看。 ”
凌清羽坐到桌邊,見鄭喜小心翼翼的將一個匣子放到桌上,匣子打開後,頓時一片熒光玉色。
“哇!”凌清羽不覺驚歎道,那匣子裡面是各式翡翠玉器,有手鐲,玉佩,掛件,步搖,琳琅滿目,美不勝收。
“這些玉,按那些匠人所說,是絕對的好玉,你看這個透光度,這種溫潤的感覺。”鄭喜隨便拿起一個玉鐲,道:“就這一個鐲子,就可以值得幾百銀子,而且,這些還不過是中等品質,有些上好料石,他們還沒敢動手。”
“好東西,有多少?給我一些,正好年關的時候可以好好賺一筆。”蔡靖方也湊了上來,笑道。
“彆着急彆着急,我那也就幾個匠人,那裡做的那麼快。”鄭喜一把捂住匣子,防備的看着他道。
“真小氣!你就分個百來件給我就成了,我又不要你多的。”蔡靖方笑道。
“你還真能開口,百來件,你自己找匠人去做去。”鄭喜瞪眼道。
“別這麼小氣嘛,要不這樣,我跟你交換下,我這裡的金匠不錯,咱們交換下品種?”蔡靖方拉着鄭喜笑道。
由得他們兩個去嘀咕,凌清羽端了杯茶給韓枔,然後笑眯眯的看着他。
韓枔一笑,道:“韓枔幸不辱命,蕪湖那裡已經拿下千頃窪地沼澤,而且張老說動當地官員,由官府出資也修建一處圩田,張老和楊老自家也弄了塊兩百頃的窪地,這樣,蕪湖沿江一帶的窪地和氾濫之地,基本都可以修建成圩田,長江下游的水患,也可以減上一減。”見她眼睛閃啊閃的,便又笑道:“他們的圩田上也會廣種桑樹,有此資源,我們可以大力發展紡織業。”
“如此甚好。”凌清羽對那邊還在爭吵的兩人道:“別爭了,咱們去吃飯吧,小菜,咱去樓外樓吧。”
“好。”蔡靖方起身帶路,又對鄭喜道:“你別那麼摳門好吧,大不了我分你一個織娘,會織輕容的哦。”
樓外樓的前身在燕七搞了刺殺後,關了有半年之久,後來這個案子冷下來之後,蔡靖方纔去官府將鋪子拿了回來,再重新裝修,找人然後開業的時候就已經是六月了,如今過了三個月,有風神號上大廚研究出來的菜式加盟,生意居然很是火爆。
“不錯吧,上個月就已經有五千兩銀子的淨利潤了,而且還在往上漲。”蔡靖方得意洋洋的道,得益於這酒樓前身的刺殺事件,他拿到手的時候,出的錢比預計的要少了一半。 看現在的進度,這個月就可以全部回本了。
自家的酒樓,蔡靖方自然是吩咐人留了個最好的位置。
樓外樓除了外面有棟兩層樓高的主樓外,面湖的部分還有些小樓,都是非常雅緻的單間,也有單棟樓就是一個包廂的。
走下馬車,就見樓外樓門口堆了一羣人,激烈的爭吵聲傳了過來。
蔡靖方緊走幾步過去看情況,凌清羽他們便落後幾步。
“老子殺了你。”聽得一聲怒吼,然後是兵刃出鞘的聲音。
凌清羽聽他聲音非常耳熟,不覺快走幾步,果然見那門口外面站着幾個高大的異國人,手中的彎刀鋥亮鋥亮的,蔡靖方正白着臉在勸說。
“拉姆?”凌清羽叫了一聲,趕上前去按住了拉姆的手,問道:“何事?”
拉姆藍色的眼睛已經一片血紅,凌清羽從來沒見過他這種樣子,怒氣已經讓他的身體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當家的。”拉姆閉了閉眼,將胸口翻騰的血氣壓了下去,緩緩道:“沒事。”
“你這個番外雜種!黑皮鬼!你還想殺小爺?這裡可不是你們那下賤窩,還不給小爺滾回去,看到就噁心!”
凌清羽猛的回頭,對面一個身着錦衣的孩子正插着腰跳着腳罵的歡,凌清羽鬆開拉姆,幾步上前,那孩子以及旁邊的僕從還沒反應過來,凌清羽啪的一個耳光狠狠抽在了他那吹彈可破的臉上。
本來喧譁一片的門口頓時安靜下來,不等那孩子反應過來,凌清羽便一把夾住了他,一邊往裡面走,一邊對蔡靖方道:“自己人,帶進來。”
那孩子的僕從回過身來欲喊出來,卻被燕三直接點了穴位,然後一手扶着一個跟着進去。
“沒事了,沒事了。”蔡靖方要夥計安撫客人,然後對拉姆道:“請跟我來。”
一切發生的很快,快得周圍人還沒反應過來,凌清羽已經夾帶着人走了。
“嘖。”一直站在旁邊的一個年輕公子扇子遮住了半邊臉,對旁邊的小廝道:“去,就說樓外樓的人挾持了蕭家小公子。”
“你敢打小爺!小爺要滅了你的族!”捂着嘴巴的手剛一鬆開,那孩子便叫道。
“你再亂叫,我就把你丟西湖裡面去,聽說許大人剛疏通了西湖的淤泥,水深正好夠淹死你。”凌清羽陰深深的道。
“你敢!我叫慕容哥哥殺了你!”那孩子抖了一下,又梗着脖子叫道。
“那在你慕容哥哥殺我之前,我還是先殺了你吧。”凌清羽拎起他的衣領,直接推開窗,拎到窗外。
小孩的臉色已經發白,聲音都抖了起來,還是嘴硬道:“你以爲小爺怕你啊。”感覺到凌清羽手一鬆,身子往下一滑,下面水波粼粼,反映着閃閃月色,那孩子終於忍不住哭道:“別丟我!”
“還罵不?”
“不罵了。”
凌清羽將他拎了回來,對剛進門的蔡靖方道:“去找蕭容,要他過來接人。”
“你是那個白癡女人!”那孩子一落地就指着她道。
“這邊還想再挨一巴掌?”凌清羽對他呲了呲牙,眯着眼道。
那孩子立刻捂住露了五個指頭印的半邊臉,一雙大眼睛裡面水光閃閃,卻強忍着不讓它們流下來。
“別一副好像我欺負了你的樣子,拉姆,你來說。”凌清羽拉了張凳子坐下,對拉姆道。
上次來杭州,因爲船上的貨物多,拉姆他們幾個一直沒有下船,都在船上看守,這次回來,凌清羽便讓他們自由活動,今天幾人逛到西湖,見這酒樓非常華麗,便想進來吃飯,結果還沒進門,就被這孩子撞了上來,撞上之後,就開口大罵,什麼難聽罵什麼,其他幾人的大周話不好,但是拉姆的好啊,本來不想跟個孩子計較,也不想給凌清羽惹麻煩,拉姆幾人就想走,結果又被人堵住,然後那孩子就更加猖狂,連帶着周圍人也一起不乾不淨的說着不好聽的話。
“是我的錯,本不該跟個孩子計較。”拉姆低頭道。看這個樣子,當家的是認得這個孩子的,而且這孩子的來歷還不小,拉姆一下子背上冒了冷汗出來,如果剛纔他真的忍不住出手了,不知道會給當家的惹多大的麻煩出來。
凌清羽轉頭瞪着蕭瑟,對,就是蕭家那個小屁孩,問道:“你罵他啥了?”
蕭瑟退了一步,低聲道:“又不是我說的,是慕容哥哥說,他們長成這樣,一定是番外的鬼來害人的,專門吃小孩。慕容哥哥說他們都是沒娘生的,是從地裡冒出來的惡鬼,可不是惡鬼嘛!他還要拿刀殺我!”
“要是人家說你雜種,沒爹教沒娘生的,……”凌清羽話還沒說完,那孩子就一臉猙獰的撲了上來,凌清羽擡起一腳頂在他肚子上,看着他手亂抓,道:“你看,我才說一句,你就想殺我了,你剛纔罵他那麼久,他都沒真正動手,小屁孩,你要慶幸你的運氣好,碰到的是個好人,要是別的番人,你幾條命都不夠,就憑你這兩個草包僕人?”示意燕三放開那兩小廝,凌清羽笑道:“剛纔我揍你的時候他們可有幫你擋?”
兩個小廝的腿肚子都抖了起來,苦於穴道未解,又不能說話不能動,只能起勁的拿可憐的眼神看着蕭瑟。
蕭瑟一愣,再一想,不覺回過神來,叫道:“你胡說,我慕容哥哥纔不會有這麼陰毒的想法,是你這個惡女人!是你!”
“當家的。”蔡靖方急急的走了進來,道:“衙門的人來了,說有人報官,有番人鬧事,還將蕭家的小公子抓走了。”
“快放了我,你這個惡女人,我說了慕容哥哥一定不會放過你的!”蕭瑟得意的叫道。
“帶頭的是誰?”凌清羽皺了皺眉頭,問道。
“鄭錦鄭大人,正好他還在衙門辦事,聽說是樓外樓鬧的事,親自來了。”蔡靖方道,正因爲是鄭錦,大家都一條船上的人,衙役纔沒有直接衝進來,而是從邊門進來,然後在雅座喝茶。
“誤會誤會…”門外傳來蕭容有些喘的聲音,然後門一開,蕭容和鄭錦一起走了進來。
“你看,這位先生是我們蕭家這次合作的朱羅國商人,我家小公子沒見過朱羅人,所以瞞着我提前來看的,我們本來就約好在樓外樓吃飯的。絕對沒有衝突,那個報官的許是認錯了。”蕭容笑着道。
“是啊,問問吃飯的人和夥計就知道,剛纔真沒發生什麼事情。”蔡靖方馬上跟上,道。
“蕭瑟小朋友,我們有發生衝突嗎?”凌清羽低了頭,對着蕭瑟笑道。
那笑容是那樣陰險,再看蕭容瞟過來的眼神非常凌厲,蕭瑟的心肝跳了一跳,道:“小爺我本來就是和這惡女人鬧着玩的,誰說我是被抓的!”
“呵呵,原來如此,那報官的真是亂來,那我也不打攪了,先告辭了。”對凌清羽眨了眨眼,再掃了一眼蕭瑟那白皙肥嫩的臉頰上鮮紅的巴掌印,鄭錦心情很好的走了。這個臭小孩,仗着家世逮着人就罵,他在衙門就被他罵過一次,居然說他賊眉鼠眼!他鄭錦好歹也是五尺堂堂男人!
待人走後,房門關了起來,蕭容對凌清羽拱手道:“當家的對不起了。”
“這兩個人,你帶去處理吧。”凌清羽指了那兩小廝,道。
蕭容喚人進來壓了兩人出去,低聲在外面交代了一聲。
“公子,老奴不是跟你說了,不要跟慕容少爺出來嘛?”再進來後,蕭容嘆了口氣,蹲在蕭瑟面前,摸了摸他那被打腫的臉頰,道。
“爹爹不能起身,你又忙,只有慕容哥哥陪我玩。”蕭瑟低了頭,低聲道。
“是,陪你玩,是想玩死你。”凌清羽冷冷的道。
“凌當家的。”蕭容無奈的喊了一聲。
“他也有七歲了吧?你什麼都不告訴他,你確定你能護得住他?”凌清羽聲音仍然有些冷,其實這是個最簡單的陷阱,估計都不是慕容哥哥想好的,只是正好在門口看到拉姆他們,便利用上了,路過的時候做點手腳將蕭瑟推撞過去,番人特別是阿拉伯人脾氣都很暴躁,再加上蕭瑟那臭嘴,沒有兩下,番人就會拔刀,蕭瑟又只帶了兩不靠譜的小廝,就算被殺,倒黴的也只是那動手的番人,他慕容公子可是什麼都沒做。可惜,他碰到的是拉姆,只是拉姆都被人罵媽了,還能忍住,只怕也是因爲怕連累到我。如是一想,凌清羽便溫柔的握了握拉姆的手。
本來蔡靖方說衙門的人來了的時候,拉姆就在想,等衙門的人進來,就說全部是自己的錯,然後當場自殺,這樣,就可以把事情都擔了去,也不會連累到凌清羽,後來峰迴路轉,再看着那小屁孩臉上的手印,然後被這麼一握,拉姆只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來了。
“哎。”蕭容嘆了口氣,他何嘗不知道危險,蕭家產業之大,絕非外人可以想象,如今主人臥病在牀,眼看就不行了,蕭家嫡系現在就蕭瑟一根獨苗,別說那些沾親帶故的外人,就是蕭家支系那些,打他主意的都不少。只是他畢竟只是一個下人,又能做到怎樣呢?
“容叔?”見蕭容的眼睛微紅,蕭瑟安慰他道:“容叔你別擔心,小爺我一點都不痛。”
“凌當家的,蕭容和公子先告辭,今日之事,多謝凌當家的了。”蕭容道,蕭瑟從小是被捧在掌心裡長大的,一根手指頭都沒被人碰過,但是今日,如若不是凌清羽這一巴掌,那些番人只怕就要殺人了,算是救了蕭瑟一命。(蕭容掌櫃,你誤會了,凌當家的早想揍你家公子了!)
“蕭掌櫃的別這麼說,你幫我的很多,是我欠你的人情。”見蕭瑟臉上越發腫脹,凌清羽終於有點良心了,要燕三掏出小瓶藥,對蕭瑟道:“來,這個給你,回去擦上以後,臉就好了。”
“你怎麼知道擦上就好?”蕭瑟有些嫌棄的看着那藥瓶。
“我當然知道,我都是擦這個就好了。”凌清羽耐心的道。在赤道附近航海,皮膚是要經受考驗的,凌清羽的皮膚不是很好,經常有紅腫,石方便弄出來這藥膏,非常管用,連她原本的膚質都有些改變。
“你臉皮那麼厚什麼藥都有用啊,小爺我……”蕭瑟話還沒說完,蕭容已經拿過藥瓶抱着他就跑了。
這個死小孩!凌清羽氣得臉色發紅,見燕三幾個都憋着笑,怒道:“有什麼好笑的,老孃我就是臉皮厚怎樣!你們咬我!”
因多了拉姆幾人,蔡靖方便吩咐多開了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