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內城大多居住着世家大族,城東更是豪族的聚居地,一條條巷子裡,高牆大院裡面不是公侯之府就是權貴之家。
初升的朝陽照在琉璃瓦上流溢着幻動的色彩,緋紅色的大門被打上了耀眼的光影,在門扉裡面留了一絲暗影。
開在牆角的草蘭被匆忙的腳步踩成了爛泥,拂起的花瓣隨着人流跑動的氣流飄了起來,忽悠悠的看着那平日清雅的巷子裡涌進了手拿武器慌忙逃命的潰兵,飛過院牆,看着那門後緊張的拿着武器守着大門和圍牆的家丁護衛,初夏的風帶了清晨的微涼,拂起了後院裡一層層的花浪,在那些慌張奔跑的丫鬟婆子的腳步中,那後院裡驚叫的女聲中,帶起了陣陣花香。
“神武軍都退進了東城,龍捷營已經被趕進了西城。”聽得傳令兵的話,葉十一轉頭看向了影十三,問道:“怎樣?十三哥?”
城破之時,雙方激戰,被潰兵和亂軍所殺是最自然不過的事情,只是,幾萬的潰兵被趕進了那些豪族之地,只怕死的就不光是那些主家。
“主子說,那些亭臺樓閣,書香經典,都是經年的精華積累下來,這幾家的藏要保住,那些庭院,能不毀就不毀吧。”影十三看着遠處那嫋嫋青煙,淡淡的道。
那便是不用火攻,葉十一舌頭在長劍上一舔,道:“若是有人扮成奴僕而逃呢?”
影十三招了下手,十幾個黑衣人從暗影裡走了出來,沉默的對兩人施了一禮,爲首一人道:“那些必死之人我等都已經認過人了,院門角落都會守住。”
“如此,那便不留活口吧。”葉十一長劍一舉,在他身後早已經不耐連馬蹄都踏得作響銀甲紅衣的騎兵風一般的從他身邊衝過,衝向了那些逃往豪族聚居之地的潰兵。
“十三哥,你怕下地獄嘛?”葉十一拍拍身下騷動的坐騎,輕笑着問道。
地獄?影十三曬然一笑,葉十一已經從他身邊衝了出去,不多久就已經衝到了最前面,白馬從那些潰兵的頭頂上飛躍了過去。
“地獄嘛?”燕一不覺莞爾,對着影十三笑道:“你沒有告訴過他嘛?咱們就是從地獄裡出來的。”
影十三笑着搖頭,葉十一啊,你是被三爺和主子寵着長大的,你哪裡知道什麼是地獄,如今主子做的,就是要打破掉這活生生的地獄,爲此,就算要我殺再多人,死再多無辜又有何懼?如若有報應,那便報應到我身上來好了。
“咱們去王家?”
“王家最後去,他們跑不掉的。”
經過菜市口之時,凌清羽停了下來,看着那空曠的廣場,眼前似乎又浮現了四年前那個絕世風華之人朗朗而言的模樣,他用自己的血開啓了大周的****,給她留下了國策,給她留下了一批現在成爲她政府體系裡面中堅力量的寒門學子,更是讓那些普通讀書人接受了她。
“程嘉,我回來了。”輕聲說了一句,夾了下馬腹,隊伍繼續往前走去,凌清羽的脣角含了一絲堅毅的笑容。流了那麼多血,那麼大的犧牲,無論如何,凌清羽必不負你們的期望!
層層疊疊的宮殿飛檐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金黃的朝陽在正門前的銘碑華表上落下了斑斕的光影,盤龍飛檐上栩栩如生的九柱蟠龍似乎都要在那碎光中騰飛而起。
皇城的城牆並不高,站在宮門上看着下面那密密麻麻的紅甲兵士,禁衛軍的臉色越來越白,汗水越滴越多,心裡不由希望下面的人快點攻城,總比這樣看着越來越多的人圍聚過來,那些被推上來的火炮和拋投機,想着待會自己就要粉身碎骨的模樣來得輕鬆。
何離手撐在馬鞍上,身子微微前傾,帶了欣賞般的目光看着那華麗莊嚴的宮門,嘴裡還輕輕的哼起了小曲。
關嘯咳嗽了一聲,低聲道:“離哥,跑調了。”
何離瞪了他一眼,道:“你就不知道了吧,原本它就這麼唱的,只是後來不知道哪個缺德的給改了調。”
正順着他的調子將小曲按照正規的曲調重新輕哼的賀東平不幹了,叫道:“將軍,你這話可不對了,這曲在俺們那,可是一村一個調。”
“將軍,”從宮門邊跑過來的王佐成功的讓不着調的幾人停住了爭吵,道:“剛宮裡傳來的消息,柴瑾仲把百官都扣在了正殿裡,誰都不讓走,說是要看看,誰敢弒君。”
何離的眼神頓時深了起來,嘴角帶上了一絲諷笑,看向那皇城的目光寒冷如冰般。
“咱們本就不是什麼讀書人,亂軍之下,誰認得誰是皇帝?”魏琅沉聲道。
“也是,不過那些大臣讓柴瑾仲殺比較好,”何離陰陰一笑,俯身對站在馬邊的王佐道:“正殿裡都是柴瑾仲的人吧?既然敢關人,那麼必然也能殺人,叫他們挑起那些人的慌亂,然後,知道了嘛?”
“是!”王佐應了一聲就悄然退走。
“好了,”何離坐直了身子,道:“休息得夠了,來點熱鬧的,關嘯!”
時隔一個半月,大炮的轟鳴再次在洛陽響起,一連串巨大的爆炸聲在城裡響起,聲浪隨着飛濺的碎石血肉傳遞了出去,如同一聲信號一般,血色染紅了內城。
“讓我等出去!”一個官員再也忍受不住,在霹靂雷的巨大爆炸聲中跳了起來叫道。
“給我坐下!”一個禁衛大聲呵斥着,手中腰刀毫不猶豫的砍在了那官員的背上。
鮮紅的血液濺了幾滴在龍椅前的臺階上,讓柴瑾仲一下愣住,然後發着呆般的看着殿內那些官員起鬨起來,然後越來越多的禁衛涌了進來,眼中被那鮮血染紅,逐漸模糊了意識。
我是真命天子!爲何這些人都要反對我?我纔是這個世界的主導,都要聽我的纔對!反對我的人,去死吧!
“聖上!你這是什麼意思?”梅御史怒道。
“柴瑾仲!你這個昏君!”
各種怒吼聲在追逐慘叫中響起,鮮紅色從眼睛染透了大腦般,柴瑾仲已經再也看不見其他,猛的站起身來大聲吼道:“吵嚷什麼?誰敢走就給我殺了!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