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韓枔進去之前留下的那一縷憐憫的目光,梅楚奇手不覺握緊成拳,蒼白驚恐的臉上帶上了狠戾,同情我嘛?韓枔,你‘同情’了我十多年,現在居然還敢用這種眼神看我!
那一隊人沿着另外一個長廊緩緩往山頂移動,引路的燈火在飛雪中如同一道光流。
王煊之起身,拂開欲遮擋着他的手,面色微沉,視線在同桌上那些眼神閃爍之人臉上掃過,轉身往山頂上走去。
梅楚奇嘛?真真是好大的膽子,韓枔啊,你居然被個養子擺了一道!
長廊圍繞山勢而建,那些官員也分得很清楚,凌家系統提拔上來的,都坐在了右邊,而那些前朝舊臣和世家新晉官員,則是坐在了左邊。
看着蘇策範諍等人也不顧同桌之人阻攔,微笑着起身往山頂而去,然後一些官員在身着深色衣服僕從的帶領下重新坐了座位,王煊之嘴角的微笑漸深。
“那些人,看梅公子的眼神,就像……”躊躇着看了臉上已經完全慘白的蘇婉雲一眼,丫鬟猶豫着說不說出真話。
“就像什麼?”蘇婉雲的眼神飄忽,腦袋一片空白,下意識的問道。
就像看死人一樣這句話到底是不敢說出,而且,那些羅剎軍和女帝的黑衣護衛們可是一眼都沒看他,完全無視掉了,這些話要說給夫人聽,只怕在聽得梅公子擅自改了座位安排擅自找了剛進府的那些僕從做引路的擅自在門前要求任何人都不得佩戴刀劍進山莊後,已經面無人色眼中都帶了驚恐之色的夫人會直接暈倒。
“就像看傻子一樣。”丫鬟急中生智,衝口道。
可不就是傻子嘛……,蘇婉雲只覺頭一陣陣發昏,本以爲那孩子這次是真心想改善和韓枔的關係,才瞞了韓枔用自己的名義讓那孩子去做,看那佈置看那賓客安排,看那菜單節目,她是非常高興得意的,所以在昨天晚上韓枔明顯的怒氣下,她拼命的維護了自己的孩子,總想着今日讓韓枔見到人人都稱讚的風雅場面,對那孩子也會多幾分喜愛和看護。
可是,如今他居然敢對女帝的車架大聲呵斥,那葉十一是個人說凌清羽一句壞話他就可以拔劍殺人的人,又怎麼可能放過他?
那孩子傻了嘛?就算想出名,就算想在那滿堂士人之地表現他的風骨,怎麼能選擇這種方式?
“語琴,你幫我招呼下客人,我去找陛下。(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Cc 提供Txt免费下载)”拿帕子抹了把眼淚,急促的對身邊的程語琴說道,蘇婉雲起身欲走。
“妹妹,”程語琴一把拉住了她,低聲道:“這個時候不適宜去,”左右看了一下,聲音更低的道:“外面那麼多重臣,那些公爺又被當場下了面子,你若是去,只怕連回旋餘地都沒了。”凌清羽和高柳他們沒有發作,多少還是看着韓枔的面子,若是這個時候蘇婉雲找上去,那韓枔自己都沒面子了,怎麼可能留情?何況,她要求的也不應該是凌清羽。
蘇婉雲愣住了,轉頭倉皇失措的看向程語琴。輕嘆一聲,程語琴道:“等宴席過後,不是要在後院看戲嘛,那時候你去跟陛下或者神醫說下,放心,今日是韓大人的四十大壽,再怎麼樣,葉十一和夜魄都不會在這個時候讓壽宴見血。”
凌清羽下車之前還處在被葉十一糾纏之中,根本沒有聽到外面的話,所以笑得非常自然開心,和阿蘭低聲交流着此地的雅緻,一點也沒注意到位置在山頂視野最好的這幾桌席面上的人臉色都不大正常。
細細的樂聲從山林周圍響起,山腰上亮起了一片燈火,紛紛白雪裡,有身着紅衣的舞娘翩翩起舞,那嫣然風姿瞬間吸引了衆人的視線。
凌清羽不由叫了一聲好,帶了調侃的道:“韓枔啊,今日弄出這麼大的場面,只怕都是婉雲弄的吧?你可要好好的犒勞下她纔好。”
韓枔尷尬一笑,心裡便肯定了這人肯定沒聽到梅楚奇那聲歷喝,也不知道高柳他們的事,於是心便更沉了,若是凌清羽知道這事,他和蘇婉雲還好求情,但是她都不知道,總不能主動去跟她說,對不住了陛下,我那養子爲了體現他世家士子的風骨,假裝沒認出是您,冒犯了你的聖駕,那不是自己找抽嘛。
而且那孩子,也的確要爲自己的行爲付出代價,今日這些事,只怕和那些前朝舊臣脫不了關係,因爲貪污一事,他們怨氣很大,這是想借着那孩子的手來給自己警告嗎!
斜倚在椅子上,手指輕輕將凌清羽頭上的雪花拂去,葉十一的視線對上了高柳,嘴角微翹,眼中一片冷光,在凌清羽的腦後,葉十一豎起的大拇指對下一指。
這是要趕盡殺絕嘛……,高柳手放開了腰刀刀柄,拿起了酒杯應了賀東平的敬酒。
坐在高柳身邊的杜鳴眼神微微一暗,卻只是在心裡輕嘆一聲,然後端起酒杯道:“二十年前咱們哥兒九人一起跟着將軍上的當家的船,如今只剩下六人,今兒難得聚在一起,我借韓大人這地,咱們一起敬當家的一杯!”
“杜將軍這麼說,那我朱某也要敬當家的一杯。”朱煒離一邊笑道一邊跟着杜鳴幾人起身。
當初十人,如今只剩得六人,眼圈微紅,凌清羽微笑起身,也不多說,拿起酒杯一干而就,道:“二十年前,咱們同船共度了那麼多困難,日後,咱們的難題也不會少,在此,我預先祝各位再戰輝煌,得勝回朝!”
葉十一按下了她欲再倒酒的手,笑道:“當家的酒量淺,各位可憐可憐我和夜魄,這後面的酒,便由十一代了,可好?”
這話說得,高柳幾人望着他搖頭而笑,各自坐了下來,言談之間便輕鬆了許多。
菜餚流水般的送了上來,從山頂上,可以見到長廊裡歡聲笑語,身穿青色衣衫的僕從穿梭在長廊之間,似乎都形成了一道青色的線。
韓枔的眉頭微蹙,這麼多的僕從?韓家哪裡來的這麼多的僕從?
幾朵煙花在空中爆開,在蒼茫一片的白雪中爆出了刺眼的色彩。
那一瞬間,韓枔的臉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