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奴才是這樣說沒錯。”他顯然有些緊張,連口氣都變得慌亂。
我冷冷的道,“你過來。”
他依言緩緩走到我面前,“娘娘……”
“我問你,你到底還瞞着我什麼?”我的聲音是冰冷的,往常對他就算再怎麼生氣,我也會和顏悅色說話,今天不同。
他聽出來,看出來,於是低下頭,怯懦的道:“娘娘,奴才沒有瞞着娘娘什麼?只是……一些事情娘娘還是不知道的好,失去記憶或許也是種幸福,那些從前不快樂的記憶就一併消失好了。”
“你說得輕巧。”我冷笑着,抓着被子的手不斷收緊,看樣子,我是真的有什麼不快樂的過往了。
如果我失憶之前就是人盡可夫的妓女,那麼……
浴火重生?怎麼可能,呵,那些加諸在我身上的污點是不可能因爲我從了良就消失的。
我搖搖頭,不敢再往下想,擡頭看着他道:“你快點告訴我,我從前到底是什麼人?我怎麼會……不是處子呢?”
我艱難的說出這句話。
阿寶低着頭遲疑着道:“娘娘……”
“說……”我冷冷的道,態度很明顯,他看了我一會,終於放棄了,鬆了口道:“好罷,奴才就把從前的事都告訴娘娘,只是……娘娘別太難過,都過去了。”
“好,你說罷。”
“娘娘從前許過人家的,有一個女兒,可是那孩子,還有姑爺都在那聲劫難中一起死了……”
他說完,就小心翼翼看着我的臉色。
我過了好一會才緩過神來,疑惑,“死了?”
心像是突然裂開了口子,撕裂般的疼痛壓仰而沉重,沒有發泄的途徑,只能壓回去,原來,我是有夫君跟孩子的,只是他們都死了,我也不記得他們了。
這種感覺很奇妙,一種疏離了靈魂的痛。
我擡起頭,再次問:“死了?”
阿寶被我恍惚的語聲嚇道,擔憂的近前兩步,“娘娘,您沒事罷?這些都是陳年舊事,您就當從來沒有過好了。”
“這些爲什麼你從前不告訴我呢?”我有些痛苦道,嗓音廝啞着,“你爲什麼現在才告訴我?早知是這樣的話那我死也不會進宮的,我們走。”
說着,我就要坐牀上下來,四下找着衣服披上,阿寶慌亂無措,隔簾勸道:“娘娘……就算要走我們也要商量個對策,就這樣走了夜王一定不會善罷干休的。”
“不管,什麼都不管,阿寶你帶我走。”我摸索着從牀上找了個外袍披上,匆匆走出來,衣衫凌亂,長髮凌亂,空靈瞪着的眸子沒有一絲情緒。
阿寶不忍看,脫下自己身上的披風給我披上,“娘娘,這件事要從長計議,奴才也不想看到娘娘在宮裡受人欺負。”
“可你已經適應了宮裡的生活,一口一個奴才,娘娘,彷彿是很早以前就懂得宮中的規矩的老人。”我諷刺的道,語聲裡夾着冷笑。
阿寶頓了頓,也不解釋,只道:“在宮裡您就是娘娘,出了宮您就是無雙姑娘,奴才不管是在哪裡都是娘娘的奴才。”
“可你爲什
麼會在我身邊?”這是我一直想問而沒有問的,他說他是家裡的護院,然依着夜王的分折,他懂武功,懂禮數,而且還是個閹人,這樣的人怎麼能是護院呢?做一個區區護院也太屈才了不是嗎?
聞言,阿寶擡頭看了一我眼,顯得緊張起來,“娘娘,您怎麼突然這麼問。”
“因爲你一直都沒告訴我,你爲什麼一直在我身邊,你只告訴我我是大戶人家的女兒,家道中落,後來你又告訴我我有夫君和女兒,可是都死了,你要我怎麼相信你?”
說到最後,我幾乎是帶着哭聲說的,情緒異常激動。
阿寶拉着我的,似乎安撫,我一把甩開他的手,大吼,“別碰我,你告訴你,你到底是誰,我到底是誰?我們爲什麼會在這裡?”
“娘娘……”他無力的看着我。
我歇斯底里的哭着,頹敗的坐到地上,也不管地上冰涼,彷彿只有這樣纔可以讓我頭腦清醒點。
我看不見,記不起,腦子裡空白的感覺真的很難受,我很想知道這一切都是爲了什麼,卻沒人告訴我。
我痛苦的抱着頭。阿寶蹲下身子道:“娘娘,你就當阿寶是娘娘身邊的一條狗罷,不用知道我爲什麼會在你身邊,你不用知道,就當是贖罪好了,這輩子誓死守衛娘娘的安全就是阿寶的職責。”
我擡起頭,淚流滿面的看着他,“你好殘忍,爲什麼到現在都還不告訴我?你還想讓我變得多麼悲哀才肯說”
“阿寶都說過了,姑爺和小小姐都已經死了,現在只有我們孤苦二人。”他用平靜的語聲道,掏出帕子爲我拭淚,“別哭了,奴才扶您到牀上。”
我無聲的坐在那裡,任憑他抱着我往牀邊走去。
他輕輕把我放到牀上,拉過被子蓋住我,“睡罷,明天一切都會好的。”
明天一切都會好的,這是他時常對我說的一句話,今天再聽,卻是一種敷衍的感覺,我已不信任,我伸出手,剛好摸到他冰涼的鐵面具。
“那你能告訴我,你爲什麼戴着面具嗎?”
“因爲阿寶長得醜。”他笑着道,一如從前的回答。
我笑了笑,也不再問,“你下去罷。”
他看得出我臉上的失落,欲言又止,最後什麼都沒說,轉身退下了,紅鸞帳子重新落下,帳子裡一片昏黃的暈,我手指在平坦的小腹上摸索着,原來我生過孩子,我在心裡苦笑一聲,將身子蜷曲起來,深深埋進去,被子裡有他的味道,很濃很濃。
我已是有夫之婦,我有女兒。
我腦子裡不停不停的閃過這兩句話,直到天快亮時才睡過去,蘇蘇沒有叫醒我,直到下午時才醒過來。
睜開眼,仍能記起昨天的噩夢。
蘇蘇端着熱水走進來,“娘娘醒了?”
“蘇蘇,阿寶呢?”我撐起身子問,昨天他說,明天就會好的,我總覺得不安,蘇蘇笑着道:“在外面候着呢,昨天晚上他怕娘娘做噩夢,一直就守在門外呢?娘娘要叫他嗎?”
“不,不用了。”我放下心來,掀被下了牀,蘇蘇蹲下身子爲我穿鞋,一邊道:“皇上着人來交待,等娘
娘醒了,就到勤政殿去。”
聞言,我有些怔愣,停了半晌才道:“去幹什麼?”
一副冷冷冰冰的口吻,聽出我的疏離,蘇蘇臉上笑容變得訕訕的,“娘娘還在怪皇上啊?”
我低下頭不說話,她看了看我道:“娘娘別擔心,去了就知道了。”
她到底沒告訴我是什麼事,我也不再問,梳妝好了便去了勤政殿,今天我穿了一身碧綠色的宮裝,粉綠,深碧,濃墨三色依層疊近,漸變的顏色增添層次感與視覺感,上身潔白的顏色如水,我坐在轎子裡聽轎子吱吱呀呀的聲音出神,除了只,我不知道我我還能做什麼。
我看不到。
我似乎越來越在意我的目盲這件事了。
不知過了多久轎子停了,蘇蘇撩起轎簾道:“娘娘,到了。”
她扶着我下了轎,一路請到殿裡。
聽一個宮人高喊美人娘娘到時,我的心跳露掉了一拍,突然很想逃,蘇蘇看出我的心思,安尉道:“娘娘別怕,沒事的。”
我搖搖頭,“我不是怕。”
“那……我們進去罷。”
她扶着我轉過內閣,我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那是貴妃,“姬美人來啦,快過來坐。”
她熱情的招呼聲,接着是皇后娘娘的聲音,“現在該改口啦,改叫淑妃娘娘。”
我心下一驚,走過去請了安,“臣妾見過皇上,皇后娘娘,貴妃娘娘。”
“免禮,平身罷。”皇后娘娘笑着招呼道,擡頭對上面的皇上道:“皇上,她來了。”
夜王埋頭批着奏摺,擡頭看了一眼她,把一旁的拍子遞給身邊宮人,李公公拿了摺子打開,當衆喧道:“美人娘娘聽旨。”
“臣妾接旨。”
“姬氏美人,品行端莊,德善服人,特擢爲淑妃,卿此”
公公的嗓音尖叫而高昂,我跪在地上,只覺得有些恍惚,經過昨天晚上的事後他不是應該遠遠的把我扔到一邊嗎,怎麼現在還封我做淑妃?我怔愣着,久久不接旨,直到李公公叫了三次,我才終於醒了過來,連忙道:“臣妾接旨,謝主隆恩。”
我只顧想着,卻絲毫沒有察覺夜王看着我的眼神,是一種陰鬱又透着濃情的眼神,皇后娘娘看看皇上的眼神,笑容微微沉寂。
貴妃娘娘察顏觀色,笑着打破尷尬,“美人娘娘長得可真漂亮,那天在船上沒有細看,今天一看倒覺得有幾分眼熟。”
“眼熟?”我疑惑,被蘇蘇扶着站了起來,宮女搬了椅子放在貴妃娘娘位置的旁邊,我緩緩坐下。
貴妃娘娘也走過來坐下,笑着道:“對啊,難道皇后娘娘不覺得嗎?皇上寢宮裡掛着的那副畫像,真的好像啊,幾乎是同一個人,對嗎皇上。”她轉身看着皇上。
夜王冷冷的看她一眼,咳一聲不說話。
貴妃娘娘自知失言,尷尬的低下頭不再說話。
皇后娘娘笑道:“算了,今天皇上叫我們來就是爲了這件事,現在好了,我們姐妹幾個下去喝茶說話,就不打擾皇上理政了。”說着就站了起來,蘇蘇也扶着我站了起來,對上行了個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