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諾天嗯一聲,轉身在椅子上坐下,“貴妃娘娘剛纔說頭暈,你給她看看,是不是有什麼併發症。”
太醫不敢多說話,躬身行了個禮便走上前來,靜早已將我手腕上覆了帕子,太醫坐在牀邊細細診了有十幾分鍾,這才起身道:“娘娘身子恢復良好,已無大礙,只是有些虛弱貧血,頭暈是難免的,臣給娘娘開幾副藥,等會命人煎好服下,幾天的功夫就見效果了。”
南諾天點了點頭,朝牀上看了一眼,“你下去罷!”
太醫謝了恩恭身退下,靜跟過去拿藥,他走過來道:“你好好休息罷!朕過一會再來看你。”
我笑得有些勉強,“你去忙罷,臣妾已經好多了。”
他揚揚脣角,轉身向外走去,我低頭看着女兒出神。
過了一會,靜走進來,“皇上怎麼走了?”
“皇上忙着國事。”我神色淡淡的道。
她有些疑惑的道:“皇上不是剛剛處理了國事纔來的嗎?公主,你惹皇上生氣了?奴婢剛纔見皇上臉色不太好呢!”
我低着頭不說話,眸光微沉,良久才嘆一聲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看到他抱着孩子總覺得有種不真實的感覺,覺得不安全。”
靜走過來,“公主,他是小公主的爹,能對孩子怎以樣啊?”
“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我苦笑着,隨意擺弄着長姬衣服上的流蘇。
靜看我一眼,嘆口氣不再說話。
我調養了半個月,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出了月子後我便命人備轎,親自帶着長姬去中宮殿請安,因爲聽靜說從那件的事後,皇上就對她下了禁足令,我有些詫異,也有些捥惜,沒有想到事情還鬧到這樣的地步。
中宮殿裡生着火盆,入門倒不覺得冷,只是那個寒意是從心裡生出來的,一種冷清,再沒有往日輝煌。
皇后娘娘被宮女摻扶着走出來,身上披着件紫貂裘衣,顯得十分冷,可殿裡明明挺熱的。我有些不忍,福了福身道:“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
她笑得淒涼,擺擺手道:“真是老天有眼,你總算是平平安安的,快抱孩子來給本宮看看。”
她笑起來倒顯得氣色好些,我忙將長姬抱到她面前。
她在椅上坐下,小心翼翼接過孩子,“長得真漂亮,跟你一模一樣,長大了一樣也是個美人胚子。”
“美醜倒不在乎,臣妾只求她平平安安就好。”我笑着道,低頭看着皇后,她面色萎黃,瘦骨嶙峋的手上青筋暴出。
“娘娘,你……怎麼變成這樣。”我終於忍不住說道,眼眶微潮。
她低頭笑一聲,神情裡有種看破塵世的蒼涼,“這都是命,俗話說你種了什麼樣的因,就得什麼樣的果,本宮誰都不怪,只怪自己太傻了。”
“你跟皇上好歹是夫妻一場,一起同生死共患難,再說還有月瑤公主,好
好求求皇上,什麼樣的恩怨解不了呢?”我走過去在她旁坐下,拉着她乾枯的手指,這一摸讓我心驚,她手指冰涼的不似活人。
“娘娘,你的手……”我睜大眼睛看着她,說不出話來,難怪她在屋裡也穿厚裘。
她不以爲意的笑笑,抽回手,“不用大驚小怪,只是不耐嚴寒而已。”
她說得輕巧,我卻不能有她這份從容,“難道您還沒請太醫來瞧過嗎?”
她低着頭不說話,我便知道是沒有了,擡頭看一旁宮人道:“怎麼你也不去請太醫嗎?由着皇后性子胡來?”
杏兒被我說的委屈,一撇嘴就要哭,“是皇上不……”
“住口,我跟貴妃娘娘說話哪容你在這裡放肆,還不下去。”皇后娘娘打斷她道,厲斥的聲音威嚴。
杏兒忙住了口,低頭福了福,轉身退出門外。
我看着皇后道:“是皇上不準請太醫嗎?爲什麼?”
我實在想不明白有什麼深仇大恨可以讓南諾天對自己的結髮妻子這樣?想到此,我不由得在心中嘆息出聲,他果然是個殘忍的人。
皇后笑笑不語,只顧低頭逗着孩子,那神情彷彿在看着自己的孩子。
“月瑤小時候也這樣聽話的,不哭不鬧,吃飽了就睡,小鼻子小眼睛像極了我,唉!如果她長像像皇上就好了。“她嘆口氣道,神情掩不住的失落。
“生男生女都一樣的,娘娘您不用太擔心,都一樣是皇上的孩子。”我安慰道。
“你不用安慰我傾城,沒能爲皇上生下兒子是本宮一生的憾事,如今,你也生了女兒,這可如何是好,看來梅淑妃是鐵定了要母憑子貴。”
“娘娘您現在只管看好自己的病罷,還在爲這事操心。”我不由的嗔怪,她笑一聲,“本宮還能活多久呢?操心也只是爲這南秦操心,也只是爲皇上操心,怕他旁邊不能有個真心的人侍候着,也怕那些個小人謀害他。”她轉頭看我一眼,眸子裡的深意讓我心驚,直覺得往向仰了仰身子,保持距離,難道她口裡的小人是指我嗎?
可是她剛纔還……
她臉上分明還帶着笑意啊!我有些摸不清頭腦。
她看到我慌亂的神情,笑了笑道:“傾城,別怪本宮說話難聽,人都說漂亮的女人禍國殃民,你就是那漂亮的女人。”
直聽到這一句,我才確信她剛纔的話是在說我沒錯,只是……這個女人的情緒怎麼能轉得這麼快,前一秒鐘還跟我交心,下一秒就說出這樣傷人的話。
我站起身道:“臣妾不知哪裡做錯了,還請皇后明示。”
她居高臨下看着我,冷冷發笑,“你知道皇上現在已經被你迷得神魂顛倒了,連你生女兒都不生氣,寵得你快上了天,但是你別忘了,只要本宮一天不死,這宮中,你就一天翻不出什麼浪來。”
“娘娘……”我痛苦的看着她,下意識的想抱
過長姬,她一轉身躲開,接着道:“月瑤走時告訴我,一定要除了你,不然總有一天皇上辛苦奪來的江山還會毀在你手上,就像當初南宮月丟掉皇位一樣,迅捷得不可挽回。”
“可是皇后娘娘,臣妾只是一心一意的做自己該做的事,什麼都沒做啊!我不知道您爲什麼會這樣說。”
她冷笑一聲,頭上釵環亂顫,“你什麼都不用做,你只要頂着你這張妖顏惑衆的臉就可以殺了所有男人,南宮月不就爲了你在大雪地裡凍了一天一夜嗎?向上天祈福讓你可以度過難關,最後你真的母子平安了,可是皇上的心涼了。”
我愣在那裡,難以置信的看着她,“你說南宮月爲我祈福?”
“沒錯,整個宮中都傳遍了,你別告訴我你還不知道。”
“臣妾真的不知道啊!”我極力表白。
她顯得十分不屑,從鼻子裡哼一聲,手指輕輕撫摸着孩子頭上的絨帽,“你不用跟我說,,本宮只是不想讓你一個人損了皇室的顏面。”
她說完冷冷的站起身,將孩子還給我,“你走罷,本宮以後不想再見到你。”
“娘娘……”我跟在她身後走了兩步,杏兒走過來勸道:“貴妃娘娘不要見怪,我家娘娘還在病中,希望您不要跟她計較纔是。”
未待說話,前頭就傳來一聲冷喝,“杏兒,還不過來在那裡幹什麼?”
杏兒匆匆對我一福,忙小跑着跟過去,我抱着長姬站在那裡,良久說不出話,直到靜走近,“公主……”
“你爲什麼不告訴我?”我冷聲問,並沒轉身。
她怯懦的低下頭,“不是奴婢不告訴公主,前幾天公主一直在月子裡,奴婢怕說了影響公主的心情,所以就想等等再說。”
我在心裡嘆息出聲,半晌才道:“去顥陽殿。”說完便抱着孩子轉身出了門,靜在原地看着我,想要說什麼卻不敢說,最終化爲嘆息。
我心裡五味雜陳,腳下生風上了轎,人言可畏,儘管我可以不在乎,但是南諾天呢,他那麼一個自負的人怎麼會無動於衷呢,他只是不說罷了,可一但認真計較起來,會比什麼都可怕。
我坐在轎子裡只顧凝神想着,卻不知轎子已在途中轉道,往西去,等我察覺有異,撩簾看時已經到了廣濪宮,“不是讓你們去顥陽殿嗎?怎麼回來了?”我問,臉上不覺已有慍色。
靜怯懦的看我一眼,“公主,還是避避嫌罷,現在宮中傳得沸沸揚揚,公主再趁這個時候去找雍王爺,對公主沒好處……”
“你懂什麼,越是在這個時候越要光明正大的來往。”我打斷她道,冷冷的放下簾子道:“起轎,去顥陽殿。”
靜延捱了片刻,見十分勸不過,只好作罷,吩咐起轎去顥陽殿。
顥陽殿景緻不壞,儘管冬天,廊下也擺着溫室培育出花草應景,雖只是幾日光景,但看一眼已讓人覺得舒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