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傾城,你這個騙子,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我詛咒你不得好死……
我靠在院牆上默默聽着,有些失魂落魄。
阿九默默走過來,“娘娘,天晚了,我們回去罷。”
我呆呆的站着,許久才道:“阿九,人死了真的有靈魂嗎?”
“有罷,看經書上有說人死後有下地獄有上天堂之說,壞人會下十八層地獄受百般折磨把在世上造的孽犯的罪全部還完,好人就會上天堂做神
仙。”他用知道的爲數不多的知識爲我解釋着,我聽了發笑,擡頭看着
他,“那你說,我是好人壞人?”
他微微一怔,顯然沒有意識到我會這麼問,“娘娘當然是好人啊!”
“可是我殺過人。”
“那……是不得已。”他想了半天,終於找到一個可以說得過去的藉口,我仰天笑一聲,緩緩搖頭,“殺人不過是爲了自己可以活得長久一點。”
“娘娘,好人和壞人不是用殺沒殺過人來決定的。”
“那是要什麼來決定?”我看着他道,阿九低下頭不敢與我的對視,“至少娘娘從來沒有想過害人。”
我笑着不說話,擡頭望月的樣子有些寂寥,月至中天,牆那頭的哭喊聲卻絲毫沒有減弱,我靜靜聽着,似乎這是一種可以讓人直視內心的咒語,越是往下聽,就越是清醒。
這輩子不是沒害過人,只是早已分不清那究竟是爲了私心,還是爲了別的?國恨家仇從我嫁到南秦的那天就已經從孝文太后肩上轉移到我肩上,
可是想必她現在已經後悔了,因爲我並沒有如她所願做一個沒有感情沒有知覺的女人,她一生的尊嚴不允許宮傾朝變,而南諾天恰恰挑釁了她的尊嚴,只是……南宮月已經死了,她已經沒有任何籌碼了,我與她的交易,
亦或者是她諸加在我身上的使命,已經不作數了,我輕鬆了,沒有阻跘了,可是爲何我還是不開心,總覺得有些悵然若失,有些愧疚,這種愧疚在每次面對南諾天的時候就會變得更加濃烈,我不得不面對過往。
眼前再次浮現南宮月蒼白容顏,我心口微微發疼,低下頭嘆息,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最後移動時,腳已麻木,我身子一歪靠到牆上,阿九慌忙過來摻扶,“娘娘,您沒事罷?不如奴才背您回去罷?”
他做勢蹲下來,我本能擺擺手,後退一步道:“起來罷,我還能走,只是有些腳麻。”
“娘娘,奴才不過是一個……太監,沒人會說閒話的。”他艱難的說出那二字,天色太黑,我看不清他臉上神色,但直覺是種傷害,我不再說話,順從的趴到他的背上,“謝謝你,阿九,這些年你一直在照顧我。”
“孝文太后把奴才賜給了娘娘,娘娘就是奴才的主人,這輩子奴才的使命就是照顧娘娘。”他背起我慢慢往回走,我趴在他的背上,感覺到一種安全,笑着道:“可是孝文才是你真正的主人啊!是她栽培了你。”
阿九頓了
頓道:“娘娘,我想道你想說什麼,太后娘娘雖是主子,可是這些年來她老人家從沒說過娘娘半個字,一直以來都讓奴才聽從娘娘吩咐差譴。”
“看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自嘲的笑笑,他慌忙解釋道:
“不是的,只是……太后娘娘雖是女人,可也有一種屬於男人在氣量與原則。”
“那這麼說她把你放在我身邊不是爲了監視我,而純粹是爲了保護我照顧我嗎?”我笑着道,眸子裡有種邪味的笑。
阿九沉默了,良久不作聲。
我垂眸一笑,接着道:“不管是什麼都無所謂了,反正她是恨慘了我,當年的養育之恩我也無以爲報,如果她有一天想要我的命,倒是可以隨手拿去。”
“娘娘,不會有那一天的。”阿九忍不住道,我冷笑“你怎麼知道,南宮月可是她最疼愛的孫子。”
“可是娘娘也是太后娘娘一直視親孫女來養的,她不忍心下手的。”
我垂眸看着他,終於不再說話,長時間的沉默後是無耐的嘆息,“阿九,我知道我對不起她,現在,如果還有什麼可以彌補她的話,我一定會做。”
阿九頓了頓道:“太后娘娘現在挺孤獨的。”
孤獨,乍聽這個詞竟讓我嚇了一跳,是啊,她原本應子孫滿堂,高坐太后之位享受榮華富貴,可是現在卻要獨自在深山中苟活。
如今連唯一的親人死了,她一定絕望了,傷心了,我突然想起初來南秦時第一次看見孝文太后的場景,她風韻猶存和謁可親的笑容……
“阿九,難爲她是個女人……”我聲音有些哽咽,因爲我發現無論再怎麼不情願,我都無法忽視一個事實她教會了我太多生存的道理,儘管那是些冷血殘忍的事實。
阿九低下頭苦笑,“是啊,孝文太后其實挺苦的,猶其是王爺去世後只剩她一個人在山中,奴才上次回去看見她一下子老了不少。”
“我該找時間回去看看她。”我嘆口氣道。
“不要,娘娘。”阿九突然變得激動起來,我不解的看着他,“你怎麼了?”
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低下頭掩飾,尷尬的笑兩聲道:“沒有什麼,只是皇上現在跟娘娘的關係緊張,上次皇上強行去山裡帶人,太后娘娘動用兵力抵擋,如果這次娘娘提出去山裡看太后,勢必又是一場氣生,娘娘,奴才怕皇上心中會更有怨言,影響你們的感情。”他小心看了看我的臉色。
我冷笑道:“我們之間不是我去不去看孝文太后就能解決的。”
“至少不會再加深。”
“不可能了。”我絕望的搖搖頭,“我們之間這樣已經算是最壞的了,沒有比這更壞的。”
阿九無耐的笑笑,“其實……大家都看得出來皇上心裡還是愛着娘娘的。”
我在心裡苦笑出聲,無言以對,他頓了頓道:“南秦現在已經不是從前的南秦了,因爲政治分烈朝中勢力也越來越分散,就拿上次北齊的例子來
說,皇上可以調派的將領居然只有冷大人一個,其他的都在炎丞相手中。”
“你爲什麼突然跟我說這個。”我語聲淡淡的問。
“只是想讓娘娘清楚,皇上的日子也不好過。”
我淒涼一笑道:“我知道了,以後我會盡量不讓他爲我的事煩惱。”
阿九扭頭看我一眼,搖搖頭道:“娘娘嘴上說的好,真正做到還是不行。”
“被你看出來了。”我尷尬的笑笑,難得說了一句玩笑話,阿九也跟着笑起來,“其實娘娘這次不做皇后是對的。”
“哦?爲什麼?”
“我也不知道,奴才只是在山裡的時候聽孝文太后無意間說過一兩句,她說如果娘娘這次做了皇后,那就斷了他的念想了。”
“念想?誰的?”我不禁疑惑起來,認真看着他的臉,阿九被我盯得低下頭,“奴才也不知道,您知道我現在是娘娘身邊的人,所以太后她老人家說話偶爾也避晦着我。”
我目光慢慢沉了下來,不再說話,阿九也不再說,默默揹着我往廣濪宮走。
走近歆月宮時還能聽到裡面還有宮樂聲緩緩傳出,想是宴會還沒有結束,我閉上眸,將頭擱到阿九的肩膀上睡着。
我累了,誰都不要叫醒我。
迷茫的眼睛分不清方向,我站在空無一人的三叉路口,默默看着身邊流逝而過的人影,一遍又一遍,我很想拉住他問問這是哪裡?可是他不停留,冷冷的坐我身邊飄過。
“你站住,站住……”
白衣人高大的身子轉過來,似曾相識的容貌讓我心驚,直覺睜大眼,“南宮月……”
他脣邊牽出一抹冷漠的笑,邪意冰冷的讓人想要驚呼。
我下意識的後退兩步,腳下跘着石塊跌倒地上,他冷眼看着我狼狽的樣子,脣角笑意越來越濃,“傾城,你過得好嗎?”
“好嗎?”
好嗎,我喃喃重複着這句話,心跳快得承受不住,我霍的坐起身,睜開眼,卻看到靜擔憂的臉,“公主,你又做噩夢了。”
“我怎麼回來的。”我扶着額角問。
“公主難不成真的喝醉了?是皇后派轎子送公主回來的啊。”靜笑着道,轉身去桌子上倒了杯茶,重新轉回來將我扶起,“喝口水罷,公主想必是真醉了。”
我像是沒聽見她的話一樣,愣愣的坐在那裡,“你說是皇后派轎子送的?”
“對啊。”靜不明白我爲什麼這麼驚詫。
我慌忙掀被下牀,赤着腳在殿裡走來走去,“阿九呢?”
“阿九送公主回來後就回去睡覺了啊,公主找他有事嗎?”靜問,慢慢走
過來扶住我,“公主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我搖搖頭,一時說不出話來。
靜扶着我在椅上坐下,把茶遞過來,“先喝口水。”
我順從的接了杯子喝一口,仍是迷惑,“你剛纔不是說皇后娘娘派轎子送回來的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