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她身後看了看,那是幾個月前她借走教她做糕點的晴兒,也是我從山中帶回來的,伶俐俏麗,十分聰明。
她向我福福身,“奴婢給娘娘請安。”
“免禮,這些日子辛苦你了,下去歇着罷。”我笑着道,她謝了恩轉身退下。
我站起來,拉着月瑤道:“我的人也給你借了這幾個月,學會了做糕點怎麼不帶點讓我償償你的手藝?”
她笑了笑,轉身叫來鴛鴦,“早就給你備好了,有珍珠糕,芙蓉糕,棗泥糕,鵝油酥卷,芝麻酥卷……”
鴛鴦提着食盒過來,靜幫着她把裡面東西一樣樣擺出來。
我看着桌子上五彩斑斕,香甜撲鼻的糕點,笑着道:“這下可有口福了。”
她淡淡笑了笑,在一旁的椅子坐下來,“你快吃罷。”
她的情緒並不高,懨懨的在我原先坐的榻上躺下,好像十分累,我獨自挑了一塊糕償了償,也沒什麼胃口,命人收下去,轉身走向她道:“你怎麼了?”
“她閉着眼躺在那裡,緩聲道:”傾城,謝謝你。”
“怎麼突然說謝?”我故意不知,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下,上次皇后娘娘的事我並沒有跟她說,但相信她已經知道,宮中的消息向來傳的很快。
“總之謝謝你,我知道你已盡了力了,我的事你就不要再操心了,省得連累你。”她徐徐說着,仍舊不睜眼。
我低下頭笑了笑,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她再躺一會,便起身告辭,我親自將她送到門口,又吩咐鴛鴦多勸勸,這才返回。
進了殿,我便讓靜把晴兒叫過來。
靜不知我要幹什麼,只是聽話的把人叫了來。
晴兒進門請了安,站在我面前,“不知娘娘叫奴婢有什麼吩咐?”
我放下茶盞,直接問道:“用得好好的,公主爲什麼突然讓你回來?”
“奴婢不太清楚,不過好像是因爲太后娘娘。”她不卑不亢的道。
“太后娘娘?”我疑惑的看着她。
“對,福瑞宮的梅婕妤懷孕了,說最近嘴饞,皇后娘娘便吩咐奴婢給婕妤娘娘做些糕點送過去。還沒做,不知怎麼公主就突然讓奴婢回來了。”她
說着,眼神若有深意的看我一眼。
她嘴上說不知,可晴兒是何等聰明的人,怎會不知宮中送吃的是大忌。
我神情變得凝重起來,沒想到皇后娘娘這麼急切的想要置我於死地,可是……她是月瑤的娘啊!
“娘娘……”見我許久不說話,晴兒擔憂的看着我。
我回過神來,笑着道:“晴兒,你做得很好。”
晴兒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奴婢只是做了自己該做的而已。”
我讚許的笑了笑,又說了幾句便讓她退下,靜見她走了才走進來,“發生什麼事了嗎?”
“梅婕妤懷孕這麼大的事爲什麼廣濪宮沒人知道?”我沉聲道,神色凝重
的坐在燈下,如果不是月瑤洞察了皇后心機,事先調晴兒回來,這次如果梅婕妤的孩子有什麼事的話,我怎能脫得了干係。
可是,最讓我後怕是我居然不知道。
聽到這個消息,靜也很吃驚,“梅婕妤懷孕了嗎?從來沒聽說過呀,奴婢早已上下打點過,如果消息傳出來,早有人來告訴奴婢了,可是現在宮裡上上下下都沒人知道呢?”
我沉吟了半晌,喃喃的道:“那這麼說只有皇后娘娘跟梅婕妤自己知道嘍?”
“可能罷!不過公主爲什麼突然說起這件事?”靜不解的看着我,我嘆一聲,仰身靠到身後織金錦靠上,“看來月瑤並不像表面那麼單純,她只是不願意涉足而已。”
“公主在說什麼呀?”靜有些急了,我這才把剛纔的事情告訴她,她聽後久久不語,難以置信的道:“月瑤公主是聰明,跟在那樣一個娘身邊,想不聰明都難。”
“這件事情就當沒發生過,她下午來時不說,自然是不想讓我們知
道。”我吩咐着,緩緩閉了眼,今天太多事了,總覺得很累。
半個月後,冷珏回來了,同他一起到來的,還有北齊那萬金的聘禮。
宮中當晚設宴爲戰勝歸來的冷將軍接風,特許嬪妃與公主入席,我跟月瑤坐在下首位置,皇上與皇后並座而列坐在上首。
“冷珏,你果然不負朕所望,來人,賜酒。”南諾天舉起酒杯道,臉上濃濃的喜悅之色,很久都不曾見到他這麼高興,細想,原來後宮的事多麼渺小,他這樣的男人只有在家國天下的大事上纔能有真正的喜和憂。
我們面前不過是兒戲。
兒戲,想到這裡,我不禁低下頭苦笑,伸手端了桌上酒杯喝酒,擡頭卻看見月瑤不知看着什麼出神,動也不動,我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心裡咯噔一下沉了……是冷珏。
她喜歡的人居然是冷珏?果然是冷珏。
我在心裡冷笑,早就該猜到的不是嗎?能讓月瑤公主愛上的,也只有冷珏這樣的男人了。
冷珏接了宮人送過去的御酒,向上敬了敬,仰頭幹盡,連喝了三杯,方纔重新入座,坐下的時候他無意間擡了頭,剛好看到我注視他的樣子。
他先開始有些意外,隨後目光變爲疼痛。
我不敢看那樣的眼神,慌忙低下頭去。
“傾城,你有真正愛過誰嗎?不要跟我說你愛父皇。”月瑤收了目光問,獨自端起桌上的酒仰頭幹盡。
我愣了愣,笑着道:“你怎麼了?突然這樣問?”
“沒什麼,只是問問。”她笑得有些淒涼,伸手端了酒壺自斟自飲。
我擔憂的看着她,幾次想要勸都被她擡手擋下,她說,“不要勸,你知道我心裡有多苦,就讓我做一個真真正正的自己罷。”
聽她這樣說,我還能怎樣,只好看着她,一邊注意着上邊情形,但願不會引起皇上與皇后娘娘的注意,她是公主,如果被看到,難免會有一場
責罵。
她一個人喝了大半瓶烈酒,身子已經開始有點搖晃,我攔下她道:“月瑤,不能再喝了。”
“傾城,如果你愛一個人,你肯爲他冒險嗎?”她笑着問,轉身看向案後那人,朝中大臣權貴們紛紛過去敬酒,冷珏從中周旋着,偶爾會轉頭看向我。
我尷尬的避開他的目光,生怕被月瑤發現。
“你不要做傻事。”我小聲勸道,將她手裡的杯子奪下來放到一旁,“北齊已經下了聘了,這件事情是板上釘釘,再也改變不了了。
“可是我想改變。”她癡癡的看着我道,眸子裡蓄滿了淚水,“傾城,我聽說母后已經跟北齊把婚期定了,就在下月初八。”
她撲到我懷裡失聲痛哭,這下引來了不少人的注意,我見再坐下去恐怕不妥,於是趁着着皇上還沒發現的時候忙吩咐薇靜過去稟報,就說我身子不適,跟月瑤公主先行退下了。
靜領了話過去,我扶着月瑤公主離席,從側門出了殿。
出了歆月宮,她就一直在哭,我試了幾次見勸不住,索性讓她盡情的哭一場。
轎子伴隨着月瑤公主的哭聲一直往東去,到了棲月宮,我便吩咐宮人端來解酒茶,又幫着給她梳洗後這才清醒了一些,止了哭。
我看着昏昏沉沉靠在那兒的月瑤,輕輕叫了一聲,“感覺好點了嗎?”
她擡了眸,對我露出一個笑容,“好多了,謝謝。”
“傻丫頭,今天是什麼場合,你怎麼敢那麼不小心,萬一稍有不慎被一些專愛挑撥事非的人聽了去,將來對公主的聲譽可是大有影響。”
“什麼影響不影響的,我不在乎。”她滿不在乎的道,撐着坐起身。
我趕忙過去扶了一把,又拿了個枕頭墊到她身後,“現在已經不是你在
不在乎的問題了,也不是皇后娘娘在不在乎的問題,你已經與北齊定了婚約,就是北齊的人,如果到時出了什麼問題,就連皇后都未必能替你擔待得住。”
我將這其中利害關係說出給她聽,希望她能曉以大義。
月瑤苦笑着低下頭,頹然笑道:“這麼說我是非嫁不可了嗎?”
“非嫁不可。”
“可是我喜歡他。”她仰頭望着頭頂帳幔,幽慢的語聲似一聲輕噥,隔了良久我才聽清她說的是什麼,我轉身看着她,她淒涼看着天的樣子讓我忍不住心疼。
“月瑤,你不能愛他。”我扶着她的肩道。
她轉身看着我,“你知道我指的是誰?”
“知道。”
“什麼時候?”她有些詫異,也有些驚慌。
我微微笑了笑,“就在剛纔,不過你放心,我是不會說出去的,我……。”
“告訴我那人是誰?本宮要了他的命。”門外冷冷的厲喝傳來,我嚇得一驚,轉身看時,皇后娘娘已帶着人走了進來。
月瑤也不由得愣了,張大眼睛看着她的母親,忘了起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