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樹青派下人繞了個大圈子,把王總管搭回來的時候,這老貨差點沒給凍僵了,又是火爐暖手暖腳,又是撬開牙灌薑茶,直到掌燈時分,王總管總算回了陽,也讓崔樹青松了口氣。
區區一個混江龍李俊,被弄走就被弄走吧,崔樹青纔不會在乎,王總管要死在明州,崔樹青就算是廢了。
不過王總管一睜眼,就緊緊抓住崔樹青的手,只說了兩個字:“汴梁!”
崔樹青偷偷擦了把汗:“好,王總管,明天我就找人送你回汴梁!”
聽了這個,王總管這老貨才總算鬆了手,讓崔樹青能回到自己小妾懷中安慰下自己失魂落魄的一顆心。
第二天一早,崔樹青就催着下人安排馬車,把王總管這禍害送走。
只要這老貨回去,不管是被王左丞罵或者怎麼樣,都和他崔樹青無關了。
就算王左丞責怪下來,冤有頭債有主,找西門慶去好了。
崔樹青看着馬車駛出明州城,一身輕鬆的正準備回府喝點酒壓壓驚,剛走到半路,就發現轎子被人攔了下來。
“反了天了!這是老爺的地盤也敢有人攔轎?皮癢了不是?”
崔樹青罵咧咧的正要下轎查看,轎簾已經被人給揭開了。
“崔大人,我們大人有情。”
疤面虎劉任重撩開轎簾,笑眯眯的,臉上那道刀疤看起來卻更加猙獰了。
身後一字排開的是七八個吹血親兵,個個都是一張冷臉。
崔樹青頓覺一股冷氣直往裡鑽,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往轎子深處縮了縮,卻被劉任重毫不客氣的給揪了出去。
外面的崔府下人、小廝都已經驚呆。
崔樹青是什麼人?明州通判,主管獄訟,輔佐知州處理各種政務,很多公事都需要通判連署才能生效,還有監察官吏之權,號稱“監州”。
名副其實的知州大人座下第一人,就這麼當街被人攔了下來,然後像只小雞似的被人從暖轎中揪出來。
這個世界怎麼了?
大街上的行人停下腳步,商戶丟下買賣,裡三圈外三圈圍了個結實。
通判當街抓人並不稀奇,但有人當街抓通判,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崔樹青掙扎着叫喊着:“我是明州通判!你們沒有權利這麼做!你們給我打!”
可笑的是,崔樹青整個人被疤面虎劉任重提在半空中,手足划動,就像那麼溺水的人試圖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打?
笑話!
手無寸鐵的家丁面對全副武裝的吹血親兵,結果就像魯大師頭上的香疤一樣顯而易見。
所以崔府下人做出了最明智的選擇,完全拋棄了自家老爺而做鳥獸散,一眨眼功夫,都鑽進人羣不見了。
崔樹青呆若木雞!
“我們走!”劉任重把崔樹青一丟,就有兩個吹血親兵手拿繩索上來捆人。
繩子搭到身上,崔樹青總算清醒了過來,掙扎道:“我是朝廷命官!我要見知州大人!我有功...”
“啪!”
疤面虎劉任重沒有絲毫猶豫,揚起手來就給了崔樹青一下狠的,打得這賤人眼冒金星,半天沒說出話來。
圍觀的人羣中發出一陣驚呼。
“知州大人和西門大人正在喝茶,討論的就是你貪贓枉法,強霸民女的事情。”
劉任重大聲說着,既是澆滅了崔樹青的最後希望,也是向周圍的人羣宣佈這賤人的罪行。
崔樹青低下了頭,不再掙扎,被吹血親兵五花大綁。
猛然間,圍觀的人羣中發出一陣喝彩和掌聲。
“好!抓得好!”
“像這種賤人,早就應該抓起來了!”
“賤人!你也有今天!”
疤面虎劉任重抱拳作揖:“諸位父老鄉親!若是知道這賤人的罪行,可去福紅坊!我們西門大人願意聆聽!”
“西門大人?”人羣中有商戶挺身問道:“莫非是前段時間剿滅田虎反賊的西門吹雪大人?”
“正是!”劉任重微微頷首,率領吹血親兵押着崔樹青離開,而圍觀的人羣也十分默契的給讓開了一條通道。
“走!”方纔那個商戶把手一招:“我們都跟着去罷!看個熱鬧!”
“西門大人,何必搞出這個大動靜?”明州知州聽着院外的人聲鼎沸,苦笑一聲:“崔樹青此人素來居心不正,那些罪行我也略有耳聞,只求西門大人給本地當官的留些顏面罷!”
西門慶笑吟吟的側耳聽了聽動靜,喝了一口明前龍井:“當官的要顏面,老百姓要申述啊!”
本來把混江龍李俊從明州獄中撈出來,西門慶倒也一時沒有別的想法,但和李俊等人深聊之後,西門慶才發現這位“賤人兄”比自己想的還要賤。
瞭解一番之後,此人居然是罪行累累,搞得明州烏煙瘴氣,只要有錢,不管是殺人還是放火,到了這崔賤人手裡左手交錢,右手放人。
但看崔府的情況,這些黑錢不是被這崔賤人深藏不露,便是孝敬上去了。
回想起清河縣的朱知縣,千里迢迢巴巴的給自家朱太尉送錢,西門慶可想而知這崔賤人不知道往上面孝敬了多少錢。
明州知州的手也不乾淨,要不然也不會看着這種情況不滿。
西門慶可沒有什麼耐心在明州料理這些事情,所以乾脆來了個快刀斬亂麻。
西門慶沒有權力把崔樹青抓起來,不過知州卻是有的。
所以西門慶搞出萬民激憤的狀態來,就是要讓眼前的知州大人不能再穩坐釣魚臺,如果此人還有幾分理智,便知道當下最要緊的是把他自己和崔賤人割裂開來。
崔賤人已經在十八層地獄的門口,如果不想被拖進去,把所有罪名推給崔賤人是最好的選擇。
而西門慶也是給這位知州大人敲敲警鐘,讓他別太過分了。
“西門大人說得對!”明州知州果然順着西門慶給的路子往下走,割斷他自己和崔賤人的聯繫,站到了對立面:“說實話本官也早就想向上面彙報崔樹青的罪行,只是同僚一場,當時有些猶豫!若非西門大人到此,本官還下不了決心!”
西門慶頷首道:“大人有此頓悟,真乃百姓父母官也!那下面...”
“下獄!把崔樹青下獄!”知州趕緊表態:“本官馬上寫公文向上面彙報,等着吏部決斷!”
西門慶呵呵笑道:“好!外面現在可是有一堆人等着申述崔樹青的罪行,如果大人處理的好,臉面自然是有的!”
知州大人也陪着笑了起來,不過比哭還要難看,正如西門慶所說,現在他自己站出來,把崔樹青下獄,他自己百姓中的名望會好上很多,但有了這個例子,以後就不好對付這些“刁民”了。
“那這件事就交給我好了。”知州關心起行程來,巴不得西門慶早一日離開明州:“那使節團什麼時候出海東渡?回禮和船隻都準備差不多了。”
“急什麼。”西門慶露齒一笑:“明州風景不錯,我小妾也非常喜歡,估計還要花個幾天時間四逛逛...怎麼,知州大人這是要趕我走?”
“誤會!誤會!”知州急忙辯解:“既然是西門大人小妾喜歡,多留幾天也好...”
“那麼...現在知州大人應該開始忙起來了罷?”西門慶的笑容從茶碗後面露了出來。
“大人說的是!”知州忙不迭跳起來告辭道:“恕我不能奉陪大人了...”
知州辦事的效率從來沒有這麼快過,把所有的師爺叫出來記錄那些民衆說的崔賤人罪行,第二天居然貼出了一張公文,歷數崔賤人罪行,居然有大罪十條,小罪數十條之多,這份公文當天就在明州城內被人人抄寫,鬧得頗有些“洛陽紙貴”的氣氛。
有好事者抄寫完了之後四下裡張貼,還有宣講的,搞得人人皆知,茶餘飯後又多了一個話題。
西門慶知道,這些罪行有些是崔賤人犯的,而有些說不定知州一股腦兒推給崔賤人的,搞得如此大陣勢,那些張貼、宣講的弄不好都是知州府裡派出來的。
“這知州倒也有幾分手腕。”西門慶看着桌上的公文抄件,微微搖頭:“吏部公文一下,崔賤人只怕是一擼到底,斬首示衆都有可能。”
“那賤人早死早超生!”混江龍李俊發狠道:“還是西門哥哥手腕高超,那知州和崔賤人一丘之貉,被西門哥哥玩的團團轉。”
正在此時,出洞蛟童威也拿了張紙進來:“西門哥哥,不知道是誰把這個貼到了院子門口。”
李俊笑道:“我剛揭下來一張,這又有人貼了?今天還真是熱鬧啊!”
西門慶卻冷眼見童威拿進來的那張紙上寥寥數語,並非是那些公文抄件。
果然出洞蛟童威搖搖頭,把那張紙攤在西門慶面前:“西門哥哥,我們識字不多,這上面的文字也只能讀懂三四成了...似乎和那些東瀛武士有關。”
這上面的字寫的極大,看起來倒不費勁,西門慶目光一掃,已經明瞭。
“我不去找他,他們倒找上門來了!不過這樣也好,早點了結早點出發!”
“果然是東瀛武士?”混江龍李俊微微動容:“他們拳腳一般,但兵器鋒利,刀法有些古怪!”
西門慶微微頷首,位於挑戰書末尾的某種標記成功吸引了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