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我讓人帶你去市場裡挑兩個書童,不管充門面也好,替你管理庶務也好,都是必要的。府裡雖然下人不少,可畢竟都不是捏在你手裡的。”陶靜平離開的時候,陶君蘭這般囑咐了一句:“這府中畢竟不是我一人做主,你自己也要處處謹慎一些纔是。”
陶靜平總覺得陶君蘭這話又些意味深長。當下鄭重應了,這才抱着匣子由碧蕉帶着去外院歇息了。
陶靜平走後沒多久,李鄴就回來了。待到屏退了人後,第一句便笑道:“你那弟弟,我瞧着不像是個平庸的。這一次下場,十有八九是要一飛沖天的。”
“王爺看過他的文章了?”陶君蘭聞言眼前一亮,也顧不得許多,抓着李鄴就問道。“果真有這樣的能耐?”
李鄴看着陶君蘭雙眸發亮的樣子,越發好笑,“文章許不是最好的,可關鍵是他的沉穩和心思。想來當年你父親應是早就教過他爲官之道的。這些年他自己也在鑽研,比之同齡人,便是鳳毛麟角了。如此再在朝中鍛鍊一兩年,必會受到重用。”只要不站錯隊伍,想來是沒有大問題的。不過有他的提點,他又如何會看着自己的大舅子走錯路?
“若他真有這般成就,以後也可作爲王爺的助力。”陶君蘭微微一笑,篤定道:“如此慢慢經營着,等到真正要露出實力的那一天,王爺定能凱旋。”
李鄴忍不住深深凝視陶君蘭,隨後才緩緩問道:“和我綁在一起,若將來不能成功,怕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了。你們陶家,可就剩下這麼一根獨苗了。你就狠得下心?”
陶君蘭燦然一笑,“爲何如此說?狠心?王爺難道以爲,如今的陶家還能和王爺撇開關係不成?難道要我弟弟不顧我這個姐姐?別說他做不出,他若真敢如此,那他也就不是我們陶家人了。”頓了頓她主動握住李鄴的手,篤定道:“而且我相信王爺絕不會失敗。”
李鄴訝然,“這麼相信我?”
陶君蘭面對他,傲然一笑:“有我們的支持,你又如何會失敗?只想想拴兒,我們就決不能失敗;!”若只有她和李鄴兩人,失敗與否都不見得真有那麼重要。可如今有了拴兒,那麼這件事情就絕不容許失敗。
“是不能失敗。”李鄴輕笑一聲,攬住陶君蘭,鄭重道:“不管如何,我總會護着你和拴兒的性命。”哪怕是真到了萬劫不復的地步,他也能做到這一點。只有確定陶君蘭和孩子都是平安無憂的,他纔會踏出最後一步。
“我們是一家子,如何也不能分開。”陶君蘭鄭重道,頓了頓又擡起頭來:“我也會助你的。”她或許不能在朝堂上對他有所幫助,不過卻能將後宅安穩,在後宮中,在女人的勢力圈裡,助他一臂之力。
陶君蘭的這份心意,讓李鄴心中覺得安定。不禁手上用力幾分,喃喃道:“是,我們是一家人。”不管如何,陶君蘭此時已經是他的人了,不是嗎?
想明白了這一點,李鄴只覺得這幾日的鬱悶霍然開朗,如同烏雲退散,一下子便是光芒璀璨。
雖然不能立刻讓陶靜平見到陶芯蘭,不過陶君蘭還是讓人給陶芯蘭帶了一個口信,告訴了她這件好事兒。當然,也有些隱晦的意思——畢竟,拴兒的滿月宴已經臨近了。作爲親姑媽,陶芯蘭若是求求太后,想必太后是會開恩的。
至於拴兒的滿月宴,府裡已經是準備妥當了。因要顧慮着上一回劉氏兒子的情況,所以陶君蘭便是隻讓給關係親厚的幾家人下了帖子——除卻至親好友之外,朝中的大臣自然是沒再請了。一則是避嫌,二則也是李鄴和那些官員也的確不相熟。至少,表面上是不相熟的。
請的人少,卻不代表就辦得冷清了。雖然不可能太過熱鬧,不過陶君蘭卻是別出心裁的讓李鄴出面,撥了一筆款項,專門在那三日早晚各派發一次點了紅色的饅頭。爲的是給拴兒祈福,同時也算替李鄴積攢人氣。
畢竟,窮苦百姓一生奔波,就爲了一個生計問題罷了。派發能果腹的饅頭,自然更能得到好評——這樣比起直接灑銅錢節約不說,也低調許多。當初康王府就是直接灑了兩籮筐的銅錢,撒錢的時候,門口幾乎都要擠成了人山人海。不過也因此踩傷了好幾個人。還被彈劾了一回。
她這個派發饅頭的主意,算是效仿。不過想來效果會青出於藍。而且也不會讓李鄴被彈劾。
除了這個,她還自己拿出一筆私房錢來,讓人提前和護國寺說了幫着做一場祈福的法事。另外又捐了僧衣和糧食。
到了正日子那天,陶君蘭也正式出了月子。一大早起來便是香花沐浴,徹底的將自己洗乾淨之後,這才換上新衣,梳頭插戴自是不提。作爲側妃,和妾侍最大的不同就是——雖然比不上正妃,可到底待遇也沒比正妃差多少。來了客人一樣能夠出去,這種大場面,更不必躲躲藏藏,大可大大方方的。
甚至於,今日就是劉氏,也無法搶了她的風頭。畢竟,主角是拴兒,而拴兒則是她所出。自然也算是主角了。
今日不僅衣裳是新的,就是首飾也是李鄴送來的一套全新的。用的是時下最時興的累絲工藝,又輕巧又好看。譬如那隻蜻蜓簪,金絲編織的翅膀活靈活現的,連紋路都十分逼真。那一雙碧綠的貓眼石鑲嵌的眼睛,更是流光溢彩;髮髻正中,陶君蘭戴了一隻金鳳簪,代表了身份的六根鳳尾舒展開來,頓時就讓整個人都多了一絲莊重的氣息。
沛陽侯夫人是第一個來的,給了拴兒一對葡萄綠的玉枕,看大小顯然是專門給這麼大孩子用的。上頭刻着牧童騎牛,蝙蝠捧桃的圖案,既有趣,寓意也好。這樣一份禮物,算不得多貴重,卻顯然是花費了心思的。
陶君蘭自然是喜歡,當即就讓周奶孃給拴兒換上了。隨後,她又讓陶靜平出來給沛陽侯夫人見禮:既然以後陶靜平要做官,少不得要和這些權貴之家打招呼。沛陽侯府既和端王府親近,那麼自然陶靜平也是該多熟悉一下的。最重要的是,以後有沛陽侯府的人帶着,陶靜平自然又能更容易些。麻煩也能更少些。
沛陽侯夫人見了陶靜平自是意外,不過很快就又笑起來:“瞧着和你四哥也差不了幾歲,正好能在一處玩。改日我讓你四哥來找他。以後都是一家人,怎可生疏了?可得好好的親近親近纔是。”
沛陽侯夫人這幅主動地樣子自然是讓人心生好感,陶靜平之前也聽陶君蘭說起過沛陽侯府,此時自然也主動迎合上去,笑着給沛陽侯夫人見禮。又道:“聽聞四個哥哥都是能幹的,若能指點我那可是我的福氣。”
沛陽侯夫人聞言頓時笑了:“他們四個裡頭,就你四哥還算有些文采,其他三個都跟粗人似的。你可別被他們帶壞了。”
陶君蘭也笑着湊上來說話:“靜平可別聽母親的,四個哥哥都是極好極能幹的。你跟着他們學,保證沒錯。”
正說着話,又來了客人,陶君蘭便是忙去招呼了。陶靜平也就去了前院和李鄴呆在一處。畢竟他一個男子,不好老在後院廝混的。
待到客人都來的差不多了,劉氏這才姍姍來遲的露面了。棗紅色的褙子雖然華貴莊重,卻是襯得她臉色十分不好——生產時候虧損的血氣此時沒恢復,面色本就有些蒼白,劉氏似乎也沒用粉遮蓋,再被這麼一襯,頓時就是有些發青了。
不僅如此,劉氏眼底下也微有青色,眼皮也有些發腫。和光彩照人的陶君蘭站在一處一比,自然差距十分明顯。陶君蘭將劉氏襯托得憔悴不堪,就是容貌也似老了好多歲似的。
光武侯夫人看着,便是不由得皺了皺眉:這樣的場合,要麼不來,來了就該好好的收拾收拾,這般憔悴的樣子是給誰看呢?這不是在告訴別人,她如今過得很不好?這不是在往陶君蘭頭上扣屎盆子又是什麼?不知道的,還以爲陶君蘭真是個惡人呢。
光武侯夫人覺得不舒服,陶君蘭自然也不可能覺得舒服——不過她還是一笑,伸手去扶劉氏,笑道:“王妃身子這般不好也來給拴兒捧場,實在是拴兒的福分。”這樣一來,自然也就將劉氏這幅形容的原因點出了。同時,她也算是給劉氏扣上了一個高帽子。
劉氏落寞一笑,用帕子掩脣輕輕咳嗽兩聲,氣息似乎都有些不勻了,不過卻還是強笑着言道:“這是王爺的長子,我自然是要來的。只可惜我那孩子卻是沒福分……”說着似乎有點兒哽咽,她忙又止住:“罷了,大好的日子,說這些喪氣的做什麼?”
陶君蘭心裡隱隱冒出一絲怒氣來:既然知道這事兒喪氣,那又這般提起作甚?說是不提,可這般欲言又止的,倒是讓人浮想聯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