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這事兒,卻是不能就這麼完了。”李鄴敲了敲桌面,神色冷冷的開了口。失去了溫和的面具遮掩,如今的李鄴看着甚至是有幾分陰冷嚇人的。
陶君蘭其實早就想過這事兒,當下苦笑:“自然是不可能就這麼算了。那麼多人瞧見了,縱然想瞞也是瞞不住。只是古令之好不容易纔被扶持上去,這回卻是又受了波及。說不得還有人會趁機提出直接將古令之換掉。”
當初之所以能讓古令之做了府尹,還是因爲李鄴遇刺的事情。這一次她遇刺,還這般聲勢浩大。想來不可能就這麼完了。
她心裡也很清楚,縱然她算不得是什麼緊要的貴人,可是這事兒在皇帝心裡必然也是會十分在意的。
天子腳下,國朝都城,居然頻頻發生這種刺殺事件。怎麼能叫皇帝不惱不怒?這叫皇帝的臉面往哪裡擺?用句大不敬的話來說,就是連腳下一畝三分地都沒打理清楚,還指望他怎麼治理天下?
再往深裡說,今日鬧市街頭就敢如此,來日是不是宮裡也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推己及人,皇帝心裡只怕會十分不安穩。
“古令之上任也不算久,到時候想個法子推卸了責任就是。”李鄴倒是不在意這事兒,反正就算他不保住古令之,皇帝也未必會輕易換人。就算換人,肯定也不會再用與王家有關的人。
“可怕只怕最後什麼都查不出來,事情一了了之。”李鄴說這話的時候,有一點嘲諷的意味。不過卻是隻有他自己心裡明白代表了什麼。事實上,這會子就算是查出來與王家有關係,皇帝也暫時會按兵不動。王家可不只是這幾個青年才俊被留在了京裡,明升暗降奪了權柄。
陶君蘭低頭沉吟片刻,卻是笑着搖頭:“也未必。這事兒若是鬧得沸沸揚揚呢?到時候不管牽扯出了誰,都是不可能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事實上,她也從未想過要去查出真兇來,她覺得這一次倒是完全可以來一次栽贓嫁禍。上一次不是查出了一點王家豢養殺手的眉目,卻還始終沒有證據?那這一次,就好辦了。
李鄴看着陶君蘭微微淺笑的樣子,心中一動正待問。那頭陶靜平就已經開口了:“看姐姐你這般,便是知道你心裡定有主意了。”
“嗯;
。”陶君蘭笑着看一眼陶靜平,嗔了一句:“你倒是瞭解我。”
隨後纔在衆人的注視下緩緩道出了自己的打算來:“上次王爺不是查出了王家豢養殺手的眉目?只是沒有找到證據罷了。如今,咱們可以來個栽贓嫁禍。我可不同於王爺那般招人妒恨,要說以前王妃想我死也就罷了。如今王妃也沒了,還有誰不喜我想我死呢?”
“要說是王爺其他的姬妾顯然不可能,她們沒那能耐。所以只能是別的——想來我得罪得最狠的,還是皇后和太子妃了。那日我幫莊嬪說話,以及之前對皇后的背叛,都是皇后不喜歡我的緣由。”陶君蘭自嘲一笑:“你們說,若有人跟皇帝說了這些,然後再抱怨一句,只是因爲不喜就這般大動干戈膽大包天。若是真有什麼利益瓜葛,敢和他們作對,那豈不是就是必死無疑了?”
李鄴明白了陶君蘭的意思:是人都怕死,父皇聽了這話必定會往自己身上聯想。要知道,他纔是太子登基的最大阻礙。尤其是如今他對王家下手,對太子打壓。
陶靜平也明白了自家姐姐的意思,當下一擊掌笑道:“妙極,妙極!”頓了頓卻是又皺眉:“只是這話卻是不知道由誰說合適了。”
“不急,咱們得先將這事兒傳得沸沸揚揚的才行。還得叫他們影影綽綽的去猜測到底是誰做下了這樣的事兒。待到時機成熟了,再叫人扯閒話一般的在父皇跟前說起纔好。”李鄴微微笑着,倒是已經恢復了幾分那溫和的樣子。
陶君蘭也笑了:“這樣一來,到時候不管是誰提起了這件事情,必然都不會被懷疑。”
“不僅如此,咱們還得再演一出苦肉計纔好。”李鄴沉吟片刻,笑容越發溫和起來。“我這邊剛開始幫着父皇處理政務,算做了太子該做的事兒。皇后心裡想來很着急。”
“可不是着急,今兒在宮中還問起了呢。叫我勸你好好休息纔是。”陶君蘭輕笑出聲,“那麼多人聽見了,這可不是我胡謅。”她明白了李鄴的意思,所以覺得這是瞌睡的遇到了送枕頭的。
“只是苦肉計也不能演得太過了。”陶君蘭想了想又覺得有些擔憂;“你可不能讓自己受傷。”
“王爺不受傷,卻是可以叫其他人受傷。比如,我和福清。”陶靜平忽然開口插話進來,聲音平靜得甚至透着一股笑意:“就跟你們一樣,咱們也不必受重傷,狼狽不堪就行了。只是卻還得需要幾個忠心的護衛受些傷了。”按照他的想法,最好還得死上一兩個纔好。
“我的護衛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若是今日這般情況,應是不會有人傷亡。而且,端親王側妃剛被刺殺,我這個端親王身邊護衛再多添幾個也說得過去。這樣一來,做足了樣子也就好了。”李鄴笑了笑,眸子裡卻是深沉一片看不見底。
“那刺客呢?”陶君蘭皺眉。
“我護衛衆多,對方見不能成事,跑了。”李鄴悠然言道,老神在在。反正賊喊捉賊,怎麼說都是他說了算。再則,他這個被刺殺的,又哪裡知道這些事情怎麼解釋呢?而且,又有誰會想到,他玩這一手?
陶君蘭點點頭,“就這樣辦罷。”
九公主因了開口說話不方便,一直也沒能說話。她當然知道這是好主意,可正是因爲知道,所以她才更不能說反駁的話;。只是她又怎麼能不擔心陶靜平?
陶君蘭見了九公主的擔憂之色,便是輕聲安撫她到:“九公主放心罷,王爺又怎麼會讓他們真受傷?不過是做出狼狽的樣子給人看罷了。”說着又瞪了陶靜平一眼:“你這般信口胡說,可曾想過我和九公主還有芯蘭擔心不擔心?我不願王爺受傷,難道就捨得你了?這事兒必須聽我的,你們一個也不許受傷!”
李鄴笑着點頭:“放心,我不會讓他們胡來。”
此時若是陶靜平保證,她們還未必放心和相信。不過這話由着李鄴說出來,卻是叫人放下心來。
這事兒說得妥當了,陶君蘭這才又想起了原本的目的。當下苦笑一聲看着李鄴道:“其實今兒也是湊巧發生了一件事情,我才坐上了九公主的馬車。不然,後果還真是不堪設想。說起來,卻是那人救了我一命。”
若不是那人剛好攔住了九公主的馬車,與九公主說了那事兒,她又怎麼會因要和九公主說話而上了九公主馬車?雖說是因緣巧合,可是的確算是那人救了她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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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鄴聽了這話,頓時便是道:“既如此,那我便是好好賞賜那人罷。”雖說不知是怎麼回事兒,可是陶君蘭既然這麼說了,那便是多少是那麼回事兒了。既然如此,他不僅要賞,更是要厚賞纔好。
“那人只怕不想要賞,更想要王爺幫着他伸冤。”陶君蘭苦笑一聲,搖搖頭後便是將今兒的始末說了。尤其是將那人與九公主說的那些情況一一細說了。
“朝廷撥出去的賑災款項,我看只怕十之七八都被中飽私囊了。真正用在災民身上的,不足二三。”陶君蘭嘆了一口氣,心裡也有些不好受。那些災民經歷了這般多磨難,好不容易在天災瘟疫裡活下來,如今卻是因爲貪官污吏不知又要死多少。只是想想,就覺得心酸和憤怒。
她是真覺得這些貪官污吏一個個都該死。
李鄴的神色也是有些發沉,最後他苦笑一聲:“我知道他們中飽私囊,卻不知情況已這般嚴重。”
陶君蘭這纔想起李鄴在太子出京之前說起過的那麼一句話,頓時忍不住看了一眼李鄴:“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但是不知他們這麼大膽包天。以往中飽私囊總算還不至於民不聊生。可這回……”李鄴苦笑一聲;“若早知道是這麼個情況,就該我親自去一趟。”
民不聊生,這是官逼民反。這是在毀壞朝廷在百姓心中的信譽和形象,讓百姓對朝廷失望甚至絕望。
自古以來,哪一次起義不是有這樣的因素在裡面?攘外必先安內,這個安內卻是重中之重。他既然想要這江山,那就斷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出現。他是真有些後悔叫太子去,而沒自己去。若是他去了,至少現在早已經到了。
早一日改善情況,只怕也不知能救下來多少人。
李鄴的神色有些發沉,“不行,我得立刻進宮一趟。”
陶君蘭輕輕拉住他的袖子,然後問他:“太子已經到了好些日子了罷?現在,他應該已經送摺子回來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