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太子卒於東宮。年二十又八。育有四女一子。
太子死的時候是半夜,聽見喪鐘陶君蘭和李鄴一下都是驚醒過來,面面相覷之後,李鄴徐徐言道:“太子沒了。”
陶君蘭“嗯”了一聲之後,忽然就發現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又沉默片刻,她便是下牀去取衣服準備幫着李鄴換上:“這會你應該就要進宮去罷?”
太子沒了,宮中自然是要操辦喪事的。皇帝不可能親自操持,所以作爲兄弟李鄴自然是要進宮幫忙的。至於她和拴兒,則是可以等到明日一大早再進宮去祭拜弔唁。
李鄴應了一聲,似乎有些走神。陶君蘭見狀,也就沒再和他說什麼。這種事情,或許他也是需要時間消化罷。
待到送了李鄴出門,陶君蘭重新躺下卻是怎麼也睡不着了。只是卻是也不願意起來折騰,便還是躺着。
其實太子回到京中才死了是好事兒,否則的話,死在外頭了,到時候李鄴反倒是怎麼也洗刷不清楚了。畢竟,雖說端親王府一直沒表現得太過和太子競爭,可是明眼人都是看得出來端倪的,所以若太子死在外頭,只怕不少人都要覺得這是李鄴所爲。
太子這麼一死,就是皇后那頭也是沒有理由繼續蹦躂了——兒子都沒了,還有什麼可蹦躂的?如今皇后大約要將更多的精力放在阿武身上纔對:阿武畢竟還那麼小,要長大‘成’人卻是要費不知多少功夫。
而且,作爲太子唯一留下的兒子,皇后大約也很怕有人對阿武下手吧?
按理說,對於皇后她是該同情的。甚至同爲母親,她也很清楚皇后對太子的疼愛之心。只是,她一想到皇后做的那些事情,就生不出任何的同情來,反倒是覺得……活該和報應。
是的,報應。以皇后做的那些事情來說,這點報應還算是輕的了罷?
及至天亮,陶君蘭這才起身穿戴。因是弔唁,所以自然得穿素色的衣裳,就是首飾也是一應除了金的和寶石的,只有銀和玉的可用。即便是如此,也應當儘量簡單。
就是拴兒,也是穿了一身靛藍的襖子就作罷,除了一個長命鎖之外,什麼也沒多戴。
拴兒自然是不懂得什麼叫死了,陶君蘭只在馬車上教他:“一會兒見了人,你也別笑,別人逗你,你也是不能笑,知道了嗎?我磕頭你就跟着磕頭。”
拴兒似懂非懂的點頭。不過陶君蘭卻是不大擔心:縱然拴兒做錯了什麼,一個小孩子那也是沒人計較的。關鍵是,也沒有人有功夫在這個時候去計較。
皇后已然是病了——據說昏厥過去幾回,如今連牀都下不得了。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是以陶君蘭也不曾見到皇后。太子是儲君,自然是在東宮停靈的。太子妃王良娣,以及袁瓊華都在此處跪靈。當然,太子的其他姬妾也都是在此處。不過身份不高所以也不像是太子妃她們那樣跪在那兒給前來弔唁的人還禮。
陶君蘭帶着拴兒上前去給太子上香磕頭,待到盡了禮數之後這纔看向太子妃等人,輕聲勸慰道:“你們也節哀罷;。太子已去,可孩子還小。以後好好撫養着孩子,也讓太子能放心去。”
這不過是客套話罷了,可是卻是顯然勾起了王良娣的傷心事兒,王良娣的眼睛再次紅了,眼淚怎麼也止不住。
袁瓊華也傷心的用帕子擦眼睛——不過陶君蘭心裡覺得袁瓊華應該是半點不傷心的。
倒是太子妃表現得最爲淡定,擡起眼皮看了一眼陶君蘭,太子妃脣畔甚至露出一個若有似無的笑意,隨後才聽得太子妃道:“多謝陶側妃的勸慰。太子在天有靈,想來也是如此盼望的。”
陶君蘭點點頭,也沒再多說,只在女官指引下尋了個位置跪下了。太子作爲一國儲君,雖說比不得皇帝,可是她也是要來跪靈的。當然,也不必太久,意思意思也就罷了。
拴兒被陶君蘭拘在身邊,不許他亂走。
不多時其他人也陸續來弔唁。比如三公主四公主等。
讓陶君蘭覺得可笑的是,三公主和四公主居然都忽然對她轉變了態度。上了香之後主動到了她身邊尋了個位置就不說了,更是居然壓低聲音和她說起話來。
“說起來,這也都是命。”四公主低聲道,“二嫂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太子從來都是沒受過什麼委屈,當上太子也是輕易。可誰曾想,竟是突然沒了。所以說,這冥冥之中一切都是有安排的,該誰的便是誰的。”
說完這話,四公主甚至衝着陶君蘭淺淺一笑,帶了一絲絲的討好奉承。
四公主從來就不是個善於隱藏自己情緒的人,陶君蘭早就知道。所以她皺了皺眉——太子剛去,喪事都還沒辦完呢,四公主就迫不及待的和她交好起來,存的是什麼心思誰不明白?只是四公主這樣不遮掩,反倒是叫人看着還連累了她的名聲。
陶君蘭自然不會覺得高興。
三公主也插話進來:“拴兒還這麼小,哪裡能跪得住?還是叫人帶出去玩耍罷?”倒是一副關切的樣子。
拴兒自己卻是不樂意,反倒是緊緊攥住了陶君蘭的袖子。陶君蘭心裡不耐,便是淡淡的開口言道:“給自己的大伯跪靈,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兒。縱然小,這些孝道禮儀規矩也都該學起來了。不然別人該笑話咱們李家身爲天子之家,竟是如此無規無矩。”
三公主四公主聽明白了陶君蘭這話裡的意思,當即便是都臉上有些訕訕。四公主正待發怒,隨後卻是被三公主拽了一下,於是只得閉上嘴不言語了。
陶君蘭心頭冷笑,卻不再理會這兩人。如此急功近利,又如此不懂遮掩,真怪不得這兩位公主在哪裡都不討人喜歡。
一時武王妃和莊王妃也是過來了,三公主四公主倒是又找到了話題,湊上去和那兩個一處說話去了。
八公主行禮完畢後,環視一圈最後才瞧見了陶君蘭,當即就過來了。路過武王妃和莊王妃時,八公主明顯的輕哼了一聲。
待到八公主跪下,陶君蘭就問她怎麼回事兒。
八公主嘆了一口氣:“你沒聽見,人家在說你呢;。你且看着罷,再過幾****的名聲都要被她們壞了。”
陶君蘭一笑,滿不在乎道:“是嗎?想來要不了幾日,她們又該巴結我了。到時候纔是打臉呢。”
這話是實話——太子沒了,下一個太子會是誰大家心裡都有個思量。今兒三公主四公主上來套近乎,不就是爲了這個事兒?
若不是礙着場合不對,八公主倒是險些“撲哧”一聲笑出來。依照她對三公主四公主的瞭解,顯然這事兒是她們是絕對做得出來的。
“好了,讓拴兒意思意思也就得了,小孩子哪裡真能跟着一起熬?叫人送去太后那兒罷。”八公主低聲言道,親暱的捏了捏拴兒的臉,故意逗他:“拴兒怎麼不叫我?一點都不乖。”
拴兒忙辯解:“剛纔我就叫了,八姑姑沒聽見。”
陶君蘭看了一看四周,搖頭道:“好歹再堅持一會。”等到人都來的差不多了,再將拴兒送過去太后那兒也不遲。
再則,她也是真的想讓拴兒好好學學禮儀規矩,人情冷暖。
不過,在頻頻有人過來套近乎,討好的嘴臉看得人心裡噁心之後,陶君蘭就後悔了——給拴兒看這些,着實是不妥當。
正打算叫人呢,太后倒是派人過來接拴兒了。是張嬤嬤帶着人親自過來的,說是小孩子眼睛乾淨,怕衝撞了就不好了。
於是陶君蘭便是讓張嬤嬤將拴兒帶走了。
拴兒走後,陶君蘭忽然想起一件事兒來,四下張望了一回沒發現九公主的身影,頓時就皺了眉頭:“怎麼小九沒來?”
八公主被這麼一提醒也是注意到了這個事兒,頓時也是納悶:“是啊,怎麼沒來?”
按理說,這種事情不可能不知道,更不可能不來的。除非實在是有什麼事兒絆住了腳。
正說着,九公主倒是來了。只是看那面色卻是有些不大舒服的樣子。
陶君蘭自然是擔心,便是過去悄悄的拉住九公主到一邊兒問:“怎麼這個時候纔來?”
九公主面上浮出一絲紅暈來,低聲道:“今兒早上剛準備出門,誰知就噁心想吐,不得不先讓大夫診脈。結果才知道,我已有了兩個月的身孕。”
陶君蘭先是訝異,隨後便是歡喜,要不是場合不對,她怕是都能笑出聲來:“這可是大好事兒!”
九公主懷孕,陶家這就要開枝散葉了,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兒。她又怎麼能不高興?
“既然懷孕了,那怎麼還過來了?打發人過來說一聲也就罷了。”這話是壓低聲音說的,陶君蘭甚至有幾分責備:“頭三個月正是要緊的時候,你可不能馬虎。” Wωω¸ тt kān¸ C ○
九公主忙點頭:“我心裡明白呢,這也只是來露個臉罷了。待會兒我就走了。”這是她的第一個孩子,她自然是不敢馬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