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陶君蘭擡起頭來,和李鄴誠懇的目光對視,微微一笑輕聲道:“惟願此生與君攜手,歲歲暮暮又朝朝。”
李鄴只覺得心中驀然歡喜,那種幸福驚喜之感,幾乎讓他情不自禁的便是笑起來,怎麼也停頓不住。更是上前握住陶君蘭的手,鄭重道:“必不負你。”
陶君蘭最終面頰酡紅,醉了一般的靠在了李鄴的肩上。
此時此夜,連風雪都悄然溫暖。
之前沒有答應李鄴什麼,沒有捅破那一層窗戶紙的時候,陶君蘭覺得多少有些尷尬,可現在,她卻是覺得更加的有點不敢看李鄴了。若說李鄴之前的目光裡總是溫柔和煦的,像是一陣春風。那麼現在李鄴的目光就灼灼得像是七月的驕陽一般,火辣辣的讓人無法直視。
“你別這樣看我——”陶君蘭有些難爲情的嬌嗔一聲,伸手蓋住李鄴的雙眼。
李鄴微微一笑,說出的話卻是更爲露骨:“不看你,卻是要看誰去?不看住了,萬一她又臨時改變主意,悄悄跑了怎麼辦?”
陶君蘭頓時就想起當初在宮裡的那一回,她的不告而別,心裡頓時覺得歉然:“當初我——”
李鄴用手指輕點在陶君蘭脣上,輕輕的“噓”了一聲,笑道:“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重要的是現在和未來。”
李鄴說這番話的時候,陶君蘭幾乎是立刻感覺到了那種隱隱的期盼和歡喜。當下也被感染,禁不住也生出幾分期許。只是隨後想到端王妃和幾個侍妾,到底心中還是有些黯然的——不過這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間罷了。畢竟,她既做出了這樣的決定。那自然就不該再被這些嚇住了腳步。
陶家沒有窩囊膽小之輩。她作爲陶家的大小姐,自然也不會如此。當初她不願意面對這些所以不肯和李鄴在一處。可既然如今決定和李鄴在一處,那麼自然就不會再懼怕這些。不管風雨,她只管昂首面對抵抗住就是了!只要背後有李鄴,她還有什麼可怕的?
陶君蘭回握住李鄴的手,緊緊的,堅定無比的。而後與李鄴相對一笑,都從對方的眼神裡讀出了風雨無阻堅如磐石一般的情愫。
陶君蘭禁不住想:只要和李鄴一直這麼雙手交握,哪怕是地獄火海,她也敢跟着一起去的。
此時此刻,不管是顧慮,還是別的什麼阻礙,都被她拋在了腦後。餘下的只有滿心的情意;用過晚飯,又坐着竊竊說了一陣悄悄話後,李鄴便是在陶君蘭的催促下,戀戀不捨的趕在宵禁之前走了。
待到李鄴走後,陶君蘭便是將青姑姑和丁嬤嬤青棗都叫在了一處,輕聲的將自己和李鄴之間的決定說了:“我已經答應了王爺,會進王府。”
青姑姑訝然的擡頭,根本沒料到事情發展得這樣快——她今天還和丁嬤嬤感慨呢,也不知道李鄴什麼時候才能抱得美人歸。結果,這會子陶君蘭就告訴她,這事兒成了!你說,她能不吃驚?不過吃驚過後,卻是滿滿的歡喜,笑着拍了一下手掌,高興道:“這就對了!”
聽着青姑姑這樣的語氣,陶君蘭的面上不爭氣的浮出淡淡的紅暈來,眼神也不敢落在實處。
丁嬤嬤和陶君蘭之間自是比不上青姑姑的那般隨性親熱,雖然也是歡喜,不過說出來的話卻是恰到好處:“既是如此,那有些事情姑娘也該準備起來了。”至於準備什麼,丁嬤嬤沒說破,不過誰又有什麼不明白的?不過是心照不宣罷了。
倒是青棗傻乎乎的問了一句:“進府?什麼府?在這裡不好麼?”青棗雖然知道了李鄴的身份,可是始終卻也沒有那個覺悟——誰讓李鄴每次來的時候,都隨性得厲害,根本不像是個王爺呢?所以,此時大約所有人裡也就青棗最是懵懂了。
青棗這麼一句,倒是讓陶君蘭忍不住輕笑出聲,不過她也沒對青棗解釋,只是又繼續道:“若就這麼進府,我大約也就能勉強算是個妾。說不定連個妾的名頭都沒有——所以,我決定答應皇后的招攬。若是能以側妃的身份入府,將來我的日子能好過些不說,就是將來有了孩子,地位也不至於太尷尬。”
畢竟,側妃和妾之間,雖說其實真追究起來是沒多大區別的,可是側妃畢竟是有正兒八經的誥封的,走出去了,那和只有一個名頭的妾侍,那是完全不同的。
這是陶君蘭的主意,她甚至也沒問過李鄴。當然,她心裡明白,李鄴其實心裡也是這麼打算的。甚至,她隱隱覺得,皇后之所以做出這樣的舉動,李鄴說不得是推波助瀾過的。
換句話說,就算這並不是李鄴的主意,她也是會冒險一搏的。不是她名利,更不是她捨不得名分。而是她心裡明白,若是她真的就只是一個侍妾,那麼將來她是永遠也無法堂堂正正的站在李鄴身邊的。就是她的孩子……
她畢竟也是有自己的驕傲,不是嗎?至於皇后的利用——不過是見招拆招罷了。一旦進了王府,皇后還能怎麼樣?牛不喝水強按頭不成?
而她這番一出口,青姑姑和丁嬤嬤的面色都頓時變了。青姑姑皺着眉頭急道:“你怎能如此冒險?皇后那——”
“我心裡有數。”陶君蘭不容反駁的打斷了青姑姑,面上是堅定與執拗。末了又輕嘆一聲:“姑姑,我若只是侍妾,將來他也會被此詬病的。”寵愛側妃沒什麼,畢竟只要不過分的打壓正妻就不算逾越,可寵愛妾侍呢?不僅會引起內宅爭端,就是名聲上也不好聽。
換句話說,側妃畢竟是過了明路的,和正妃也差不了多少。側妃的孩子,在正妃無子的情況下,也算是嫡子了。可妾侍呢?妾侍的孩子,永遠只能是庶子。即便是沒有嫡子的情況下,除非過給正妃,那麼永遠沒有繼承王府的機會。侍妾,在別人眼裡不過是個玩意兒罷了;她不想做個玩意兒。也不想自己的孩子將來永遠低人一頭。所以,在有選擇的機會下,而這個選擇又不算是傷天害理妨害別人的情況下,她又爲什麼不去選一條更好的路呢?
這,大概也算是她的一點點野心和自私吧?她並不是不相信李鄴會給她最好的,不會讓她委屈。可是她並不想要做個什麼都依賴李鄴的女人。至少,她不想要在將來被其他人排擠算計的時候,還要去找李鄴哭訴和幫忙。
而她的這一句輕嘆,卻是徹底的讓青姑姑將反對的話嚥了下去。
丁嬤嬤適時開口提醒一句:“沾上容易甩開難。不過若是姑娘做好了決定,我們自也是不會反對的。姑娘自己拿定主意就是。”
陶君蘭淺笑點頭:“放心,不管如何,我都有分寸的,斷不會爲了別人,去傷害我自己的家人。”李鄴將來會是她的夫,是她的天,是她孩子的父親,自然是最重要的家人。她如何會傷害自己重要的家人?她做這一切,也是爲了能和他一起並肩攜手走下去,又如何會本末倒置?
在陶君蘭篤定自信的笑容下,青姑姑縱然還有些覺得不妥,卻也是什麼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了。李鄴縱然是她最心疼的,可陶君蘭也是她心疼的,她無論如何也開不了那個口,去勸陶君蘭心甘情願的做個玩意兒一樣的侍妾。那樣,也未免太委屈了陶君蘭了。
隨後,青姑姑表明瞭自己的立場:“既你要進府,我自是不能離了的。當初你說要給我養老的話,我可也還記着。”
陶君蘭笑着靠近青姑姑的懷裡:“自是不能忘的。姑姑若是不肯跟着我,我綁也是要綁着姑姑去的。”頓了頓又看向丁嬤嬤:“嬤嬤是個什麼意思?”
丁嬤嬤聞言也笑了:“當初王爺既將我留在姑娘身邊伺候,自然就沒有再讓我離開的道理。姑娘不嫌棄我老就行了。”
“我又怎麼會嫌棄嬤嬤?況且嬤嬤也不老啊。”陶君蘭笑容越發燦爛,最後纔看向青棗道:“青棗,王府裡規矩森嚴,你從小也沒怎麼學過什麼規矩,去了也是拘束,所以我卻是不打算帶你了。再說過兩年你也到了定親的年紀——”
一聽陶君蘭不打算帶她了,青棗的大眼睛裡頓時就蒙上了一層水霧,緊緊攥着陶君蘭的手不肯鬆開,哭得無比悽慘:“姑娘若不帶我去,那我該去哪裡?姑娘嫌棄我了?我也不嫁人,我要一輩子跟着君蘭姐!”
看青棗如此悽慘的樣子,陶君蘭再也繃不住的心軟了,嘆了一口氣聲音越發柔和的勸道:“你這又是何必呢?在外頭不好麼?進了王府,可就沒有自由了。再說了,以後也不是見不着了——”
青棗抓着陶君蘭的手,死死不肯鬆開,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陶君蘭到底拗不過,再加上青姑姑和丁嬤嬤都說規矩可以慢慢學,最終還是隻能應了。
如此,有了三個貼心的人跟着,陶君蘭對進府的事情,又多了幾分底氣。大宅院裡,別的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身邊人的忠心。若是沒個貼心忠心的人,那就相當於沒了手也沒腳,舉步維艱。
這一點,作爲做了陶家大小姐十多年的陶君蘭來說,也是再明白不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