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中毒的事情,陶君蘭一個字也沒隱瞞,將如何診斷,而皇帝皇后來了之後又是如何情形都說了一遍。這事兒切身二皇子自己的性命,她從不覺得應該隱瞞什麼。相反的,二皇子纔是最該知道的人。
可沒想到,二皇子聽完之後,卻是沒什麼特別的神情,反而顯得格外的淡然從容。只嗯了一聲便算是完事兒了。這一下,陶君蘭都有些佩服二皇子了:“殿下可真是好性兒。”尋常人知道自己被下毒了,要麼就是害怕,要麼就是憤怒滔天,哪裡像是二皇子這樣,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所以情不自禁的,這話就衝口而出了,倒是也沒別的意思。只是說完之後又怕二皇子誤會,又看了二皇子一眼。
好在二皇子似乎也並沒有多想,因爲二皇子竟是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來。
陶君蘭有些吃不準二皇子這是什麼意思。這個時候,他怎麼就還能笑得出來呢?反正換做是她,她是笑不出來的。只單單一想有人要害自己,那就是坐臥不安了。
“殿下可餓了?廚房裡做了什錦素菜粥,熬得軟軟爛爛的,殿下嚐嚐?”想不明白陶君蘭也就沒多想,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看着二皇子點了點頭,陶君蘭便是起身去廚房了。不僅將飯端來了,連藥也一併端過來了。
“殿下先吃幾口飯,然後將藥喝了。太醫吩咐這藥醒來之後立刻喝的。”陶君蘭先給盛了小半碗的粥,讓二皇子吃了幾口,然後便是將藥送到了二皇子跟前。她倒是想讓二皇子多吃兩口,可又怕萬一飯吃了,就沒胃口喝藥了。所以才如此。
二皇子倒是沒有什麼異議,一個指令一個動作,乖乖的放下勺子就將藥碗接了過去。這樣配合的姿態,又讓陶君蘭心裡有些不好受起來。只覺得替二皇子難受。
看着二皇子一口氣將藥喝下去,陶君蘭不敢耽擱馬上捏了一顆蜜餞甜棗在手上,然後一鼓作氣的直接塞進了二皇子的嘴裡。二皇子有些怕苦,所以這些日子吃藥她都這麼着伺候着。這頭一將藥咽完,那頭立刻就塞個蜜棗將苦味壓住。
二皇子含着蜜棗卻還是忍不住皺眉。顯然是藥十分難喝。
陶君蘭呼出一口氣,笑道:“藥雖然不好喝,可是良藥苦口。”頓了頓又道:“明兒換一種蜜餞。剛送來的金桔餅我嘗過了,味道極好。吃藥想必更合適。”
二皇子點點頭,眨了眨眼睛,然後做了個伸手拿的動作。
陶君蘭頓時就明白了,忍不住笑起來:“殿下現在就想嚐嚐?那奴婢這就去拿去。不過也別吃多了。若有胃口,待會再吃一碗粥也是好的。這幾日沒怎麼吃東西,瞧着人都瘦了一圈了。”一面說着,一面就去將蜜餞盒子取來了,裡頭放着十來種的蜜餞,她索性全給拿去了。
二皇子還挺喜歡吃甜的零嘴,平時看不出來,這幾日生病吃藥倒是一下子就給暴露出來了。
趁着二皇子吃蜜餞的功夫,陶君蘭又和二皇子道:“今兒靜靈和秋芷都捱了打,我記得書房裡還收着一盒子金瘡藥膏,不如賞給她們用吧?”雖然和二皇子也不至於見外,可是這樣直接討要東西倒是還是第一次。所以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想着那二人的傷勢,到底還是硬着頭皮說了。畢竟,說白了秋芷和靜靈,都是被牽連了。而且,這個時候她們若是能快些好,也是極好的事情。
二皇子點點頭,微微沉吟片刻後忽然就擡頭看住了陶君蘭。
陶君蘭頓時愣住了,十分不自在的扭捏了一下;“殿下看奴婢做什麼?”
二皇子招了招手。陶君蘭就站過去了。結果二皇子竟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陶君蘭頓時就呆住了,臉頰上也滾燙一片,整個人都懵了。一顆心更是噗噗的跳得飛快,好似要從胸腔裡蹦出來一般。
就在陶君蘭快要成了一個大蝦子的時候,二皇子卻是展開了她的手掌,然後以手指做筆,緩緩的在她掌心寫下了三個字。
當二皇子寫下第一筆的時候,陶君蘭也就明白了二皇子是個什麼意思,當下雖然仍是不自在,卻也是打起精神來全神貫注的將注意力集中在了手掌上,好明白到底二皇子寫了什麼字。
也許是因爲身體虛弱的緣故,二皇子的手指顯得有些微涼,落在陶君蘭滾燙的手掌上,那種感覺自是異常的明顯,而輕輕划動的時候,更是讓手心有一種酥麻的感覺,幾乎要讓她情不自禁的握緊手掌,好讓這種感覺不再繼續。不過陶君蘭自然不可能如此,所以這種酥麻便是被她忽視了過去。
二皇子只寫了三個字:你做主。寫完之後,便是擡頭看着陶君蘭,似乎在默默的詢問她,可否明白了這其中的意思。
陶君蘭點了點頭,收回手掌。想了想到底覺得應該再問清楚一些,便是遲疑着開了口:“殿下的意思是,讓奴婢在這段時間裡,替殿下做主一些小事兒?譬如賞藥什麼的?”
二皇子淺淺一笑,目光裡飛出幾許讚許之色來。彷彿在稱讚陶君蘭的聰慧和明白。
陶君蘭微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又對二皇子的託付十分鄭重的應了下來;“既然殿下能這樣信任奴婢,奴婢必不會辜負殿下。”
二皇子點點頭,一副放心的樣子。陶君蘭看在眼裡,心中自然越發的感激。說真的,二皇子能這樣信任她,是叫她有些意外的,同時又是高興的。畢竟,二皇子的肯定,那對她是一種極好的評價,讓她覺得,她還是很好的。這樣的感覺,很好。
就憑着二皇子的這份信任,她就是付出所有努力又如何?
“只是,到底是誰要害殿下,殿下心裡也該有個數。”陶君蘭忍了幾次到底還是沒忍住,輕聲的將這句話說了出來。她想不到的,未必二皇子就真的想不到。尤其是,二皇子聽完了這事兒之後那種淡然的神色,總讓她覺得其實二皇子什麼都知道,尤其是到底是誰做了這件事情。
二皇子聽了這話,似乎有些意外,忍不住多看了了一眼陶君蘭。不過面上的異色卻是沒讓她看見,一閃而逝後就被笑意掩蓋了,然後輕輕的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一時之間再無什麼話,畢竟陶君蘭也不是個多話的,於是二皇子便是又緩緩閉上眼睛閉目養神了。而陶君蘭就在一旁安靜的做自己該做的事情。屋子裡頓時靜謐一片,彷彿所有的浮躁都退去,只剩下了靜寧淡泊。
偷偷的看一眼二皇子,他緊閉着眼睛,不知道是在閉目養神,還是已經睡着了。陶君蘭忍不住輕輕一笑,只覺得自己有些奇怪:之前還擔心緊張得要命,總不停的去猜測去到底背後的人是誰。可是在二皇子醒來後,那樣淡泊安然的態度之後,她忽然就覺得,其實之前的擔心都是不必要的。二皇子明明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就讓她覺得莫名的心安。
那種感覺,就像是一片漆黑中,忽然就有了一點火光,溫暖得讓人心安,直接便將那些不安和恐懼都驅散。
很神奇,卻也同樣美妙無比,讓人近乎沉迷。
陶君蘭偷偷的笑着,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沉迷。
陶君蘭的心中是不慌了,可是不代表別人也不慌。事實上,此時德安宮裡的人,都有點兒心慌。畢竟,這二皇子中毒不是什麼好事兒。若二皇子有什麼,她們的下場自然不必說。這個且不提,就說誰知道二皇子中毒了,有沒有牽連到她們?若人家是針對二皇子的也就罷了,這萬一是自己也不小心跟着一起中毒了呢?二皇子有太醫院看着,有好藥用着,她們可沒有。而且,最關鍵的是,毒是怎麼中的?神不知鬼不覺的,怎麼叫人能放心?等到上頭調查的時候,誰好像都有嫌疑,到時候萬一被人當了頂崗的替死鬼呢?
這些事情,誰也說不清楚,所以誰也不可能真的不慌不亂。
就是青姑姑和燕兒,此時也多少有點兒被影響了。尤其是燕兒。畢竟青姑姑年歲在那兒擺着,經歷的事情也不少了,再怎麼也不可能和小姑娘似的沒個定心骨。
燕兒有些惶恐的壓低聲音問青姑姑:“姑姑,你說殿下怎麼就中毒了呢?別人會不會懷疑我們呢?”
青姑姑平日裡對待燕兒是十分慈愛的,可是這會卻是嚴厲的瞪了一眼燕兒,大聲斥道:“身正不怕影子歪,咱們青青白白的怕什麼?這樣的胡話不許再說,再說就罰你三天不許吃飯!”青姑姑的語氣裡有着一抹不明顯的焦躁和煩悶。
燕兒卻是不敢再亂說話了,縮在那兒可憐兮兮的。
青姑姑見狀,不由得嘆了一口氣,語氣也軟了下來:“你這孩子,怎麼什麼話都敢亂說?讓人聽見了,還當咱們心虛呢。我知道你怕被冤枉,不過你放心,這事兒上頭不敢馬虎,更不會亂冤枉人的。咱們只管照着平常過日子就行,平日怎麼過,如今還怎麼過。別想有的沒的。”
燕兒點點頭,似乎緩和了恐懼。可是到底不如往日裡活潑了。
而剛過了午飯,德安宮裡就來一幫的太監。說是皇后宮裡的,特地來調查事情的,將德安宮裡的宮女太監們,全都叫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