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依舊是那層白霧,順着白光走去,又是那臨水的亭子。‘自己’臨水撫琴,他在後面用溫柔的眼神看着‘自己’,看到這裡,月靈心底突然迸發出一絲悲慼,無盡的悲涼涌上,腦中那根緊繃的弦又在輕輕低鳴!
你是誰?……你究竟是誰?……你爲什麼會出現在我夢裡?……我又是在哪?……誰能告訴我?……我究竟在什麼地方?
月靈捂着腦袋,痛痛欲裂,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嘴角溢出的那輕微呻吟,證明這疼痛是真實的。
流水般的琴聲不斷進入耳朵裡,可是帶給她的只有無盡的痛苦。她想大叫,可嗓子就像被什麼扼住似地,嗚嗚!什麼也叫不出……
“救…救命!!”月靈一聲大叫,猛的從牀上驚醒,居然……又是個夢?
可是夢裡那折磨的頭痛的感覺卻沒有消失,她擡手撫額,緊咬牙齒,發出嚶嚶低嗚。唔……好痛!
等頭痛稍緩後,月靈起身從牀上下來,做到桌前,爲自己倒一杯水,看着茶杯裡的自己。
連月來的奔波,讓她小臉消瘦不少,下巴也略尖起來,雙頰紅暈,眼神依舊清澈明亮,只是已不再當時的純真和不諳世事,添了幾分成熟和堅強。
細長的眉眼,精巧的小嘴,略顯憔悴的面容,爲自己更添幾分姿色。
“這就是她啊!”月靈摸上自己臉,幻想着有一天有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女子站在面前,對自己說:“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啪!”月靈猛的放下茶杯,搖搖頭再拍拍自己臉,自語道:“中什麼魔!不!我不是任何人!我就是月靈!”唔!我一定會變強!哼!幽闕你等着,我終究有一天會離開這裡的!
咚咚咚!倏然房外響起一陣敲門聲。
月靈打開門,心中一驚,道:“賴賴姑娘?”
門外站的正是賴梅兒,她依舊是昨日那身裝扮妖嬈嬌媚,衝月靈盈盈笑道:“看來姑娘已經起了,也好就請姑娘快些梳洗,我們該上船了……要是耽誤了…可就不好了……”
如此一個美人大清早就來叫自己起牀,任誰都會呆滯幾秒,月靈也不意外。在眼神呆滯幾秒後,點頭笑道:“哦!多…多謝賴姑娘,我這就來!”
不料賴梅兒並沒有走,而是繼續道:“姑娘呆在冥焰那麼久,想必多有不便吧!想那裡都是男人,一個女兒家怎麼說都有些難言之時。梅兒今日見姑娘頗有幾分親切,不妨就讓梅兒替姑娘梳洗一番,如何?”
“這……這怎麼好意思”月靈被賴梅兒一番話弄得難以回答,還沒等回絕,就見她身後憑空冒出一大幫侍女,這架勢月靈是無論如何也拒絕不了了。
“來!姑娘別害臊!我今日一定要將姑娘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讓外邊那些臭男人好好驚豔一把!”賴梅兒牽着月靈手就走進屋子,接着右手一揮,身後那幫侍女魚貫進屋,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不過……剛纔賴梅兒說什麼?那羣臭男人!嘿嘿嘿!月靈腦海中突然想起幽闕那張冷冰冰的臉!沒錯是臭男人!
再想想斷冥那張稚氣的臉,唔!沒長大的小孩一個,應該還不能說是男人吧!嘿嘿嘿!
月靈在心中竊喜,好吧今個就讓本姑娘我好好打扮打扮,一掃連日來的晦氣,哈哈哈!
“好了!”賴梅兒的話把月靈飛走的思緒拉回。
她接過侍女遞過來的銅鏡,等看清鏡中的自己,眼珠子差點沒掉下來!
這是自己嗎?剛纔憔悴的面容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美而不妖,豔而不俗,皓膚如玉的臉。烏髮如漆,原本隨意挽的髻發被挽成流雲髻,上面被一根雕花銀珠簪死死固定住,胸間留有幾縷墨發,額前掛有一彎銀月,玉肌花貌,眉如遠岱,小巧挺直的鼻子,嫣紅的菱型小嘴,貝齒雪白,簡直…簡直…美如天仙!
再低頭看看身上,一襲冰紋繚繞長裙,肩頭籠着碧色披帛,腰間繫有同色絲帶,尾端還用淡綠絲綢繫了一顆夜明珠,走起來衣袂飄飛,盡顯高貴。
“這…這還是我嗎?”月靈喃喃自語道。
賴梅兒見月靈這般失魂落魄模樣,手放在嘴邊,發出一陣嗤笑,道:“姑娘對這身打扮可如意?”
“如意!這根本看不出是我!”說完,月靈小臉又皺在一起,清澈透明如水晶的幽黑雙眸連額上那一彎銀月都失去了風采。
“咯咯……”賴梅兒再度笑起來,“姑娘快些走吧!晚了……怕是你家門主會怪罪下來!”
***
等走出桃花林,剛到停泊的畫舫前時,就聽斷冥不停叫嚷道:“你怎麼纔出來!再出來我們就”話還沒說完,斷冥見到從賴梅兒身後走出的月靈,驚訝的下巴殼子沒掉下來,她還是月靈嗎?
“你!”斷冥手指着月靈,再揉揉眼,“我沒看錯吧!”眼裡充滿難以置信。
月靈上前就是一陣爆慄,道:“你沒看錯,就是你姐姐我!”怎麼樣!是不是很漂亮!
“哼!換身衣裳可還是這麼兇!”斷冥手捂着頭,小聲喃喃道。
月靈叉着腰,眼帶恐嚇道:“你說什麼?”可惡,這小孩居然這麼不懂風情!!
這時,賴梅兒走上前對幽闕福了福身道:“門主,我見月姑娘頗有幾分親切之感,便自作主張爲她梳洗一番,只是出於好意,還望門主莫怪!”
幽闕看着和斷冥吵鬧不停的月靈,眼神忽然變得飄忽,而後開口道:“姑娘言重了!”
賴梅兒將幽闕的表情盡收眼底,素手一擡,道:“那就請門主移步,我們宮主已在泠音宮備下薄酒,歡迎門主大駕光臨!”
“嗯!”幽闕略微點點頭,然後走上船。
身後月靈和斷冥依舊吵鬧不停,走到火烺身邊時,火烺對月靈低聲道:“你今天很漂亮!”
“真的?嘿嘿嘿!”月靈嘴角一抿,眼神頗爲得意。還是火烺好!
***
雲夢湖畔,水波盪漾,畫舫緩緩離開岸邊,岸上一切東西都變得渺小,最後連那一排木質建築漸漸隱於暮靄煙嵐中。萬頃碧波之上,沙鷗翔集,夕陽的餘暉照在湖面上,半江瑟瑟半江紅,詩情畫意,只想乘風而去,亦或者縱酒高歌!無怪乎那些文人墨客每見到這樣的場面都會詩興大發,舉筆酣暢淋漓一番!
轉過一方島嶼,水域突然變得狹小,前面是些零星島嶼,從船上望去,只見上面有幾座木質建築隱於蒼翠古木之下,更多的被暮色掩蓋,卻絲毫減損神秘靜逸的味道。
等走下船,只見島上站着一名中年女子,身着紫衣,頭挽峨髻,臉上薄施脂粉,眉梢眼角皆是笑意。身後還站着四名白衣女子,約莫十七八歲,容色清秀。
中年女子一瞧見幽闕,便迎上來福了福身道:“泠音宮上下都盼望門主大駕,今日可算是等到了!”
幽闕右手虛擡,神色漠漠道:“綠水夫人客氣了!”
綠水夫人微微擡眼,眼瞧幽闕面色不改,道:“哈哈!門主遠道而來,若是泠音宮有什麼招待不週的地方還望見諒……”語罷右手一擡,“門主請!”
泠音宮的範圍遍佈四周大大小小十幾個島嶼,彼此用吊橋相連。那數不清出的宮燈將腳下照亮,映襯着木質建築,不知情的人從外面望去,還以爲到了那個精鬼狐怪的巢穴!
走上第一座吊橋時,可能是人太多的關係,等走到橋中間時搖搖晃晃的極不平穩。月靈一個趔趄,腳踩上自己衣裙,身子一傾,眼看就要栽倒時。
前面幽闕回身攬過她的腰肢,抱在臂懷裡。灼熱的呼吸不停的噴在她的臉上,眼睛正對着幽闕那古井深潭般的眸子。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他那雙眸子不再是以前那麼深不可測,偶爾也會露出一些小感情,讓人感覺到這個人的身體確確實實是有溫度,不再是以前的行屍走肉,冷酷無情……
“門…門主……”月靈低低喚道。
幽闕靜靜看着月靈,手卻並未放開,將她扶起後,道:“你啊……”
前面綠水夫人聽見動靜,回頭看看月靈,眼神困惑道:“素聞門主不喜好女色,所以冥焰裡並無女子……卻爲何有這位姑娘在此?”
不喜好女色?月靈聞言,暗暗掙扎幽闕的手,不料他的力道卻一下子增加,緊緊禁錮自己的腰肢,痛的的她眼淚在眶裡直打轉。
可惡!他是故意的!月靈狠狠剜一眼幽闕。
幽闕見狀只是淡淡一笑對綠水夫人道:“月靈早已加入冥焰,且發誓永遠是我的人!”驀地轉頭,“你說是嗎?靈兒?”
靈兒?他居然叫我靈兒?從小到大除了師父還從沒有人這麼喊我!月靈死死瞪着幽闕。這什麼意思?……你誰啊?……憑什麼這麼喊我?
倘若不是有別人在場,月靈早就拍走幽闕那該死的手!可惡!我加入冥焰,但不代表我簽了賣身契!!
綠水夫人見月靈怒目而視幽闕,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強笑道:“倘若是這樣,就當真賀喜門主了!”
完了!被誤會了!這下就是跳進湖裡也洗不清了!
見月靈小臉皺在一起,幽闕眼底閃過促狹之意,搭在她腰際的手力道更是加重幾分,不由分說強拉她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