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許久之後,季舒玄再度停下腳步,他回頭看一眼高大巍峨的鳳鸞殿。這裡並不曾因爲任何一個人有任何的改變,沒有了蘇諾語無妨,想必再過些時日,這裡會重新迎來新的主子!
而另一邊,季舒玄離開後,貴妃的心中再度隱隱浮現出不安。不知道爲何,她已經在皇上面前說了許多,可是今日的皇上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好的感覺緩緩浮起在貴妃的心頭……
貴妃的不安並未持續太久,她的月華宮便被陸陸續續賀喜的人給擠滿了。
“娘娘,楊妃來了,身後跟着的丫鬟手中擡了一尊成色極好的玉觀音。”彩紋走進來,在貴妃的耳邊小聲說着。
貴妃收拾起心頭那隱隱的不安,換上了淡然,邊說邊起身:“哦?那尊玉觀音可是前些年番邦進貢的。當時楊妃正得盛寵,皇上想着她素來愛禮佛,便將那尊觀音獨獨賜給了她!”
事到如今說着這話的貴妃語氣中已聽不出嫉妒,然而當日她看着這樣世間罕見的極品觀音硬是被這個地位卑微的賤人要了去,心中的悶氣可是壓了許久才散去的。
早在楊妃開口前,她便知曉了玉觀音一事,那幾日的侍寢中,她在皇上耳邊言語暗示了許久,皇上一直未置可否。她在皇上身邊多年,難得這樣主動開口討要什麼東西,只因這尊觀音的玉品質極佳,是難得的佳品。她既開口要了,哪怕皇上並未表態,也幾乎是以爲志在必得了。
然而,幾日之後卻聽說,楊妃的正殿中供奉了這尊玉觀音!
她當時猶不相信,年輕氣盛之下,帶着人就去了。結果是不僅見證了楊妃的盛寵,還聽了她一頓夾槍帶棒的話。回到宮中,她揚手便砸了正殿中成色大小均遜色的那尊觀音。雖說這樣的行爲有些冒失,但盛怒之下,她也顧不得那麼多。若不是彩紋攔着,她說不定要將月華宮中所有的觀音通通砸碎!
好在庫房中還有一尊相差無幾的,發泄之後,她怕皇上怪罪,連忙擺上了一個。之後的幾天內,她又派人送了一尊觀音到楊妃那兒。還記得面對彩紋的不解,她說:“那個賤人不是想在本宮面前顯擺麼?本宮便再賞她一尊!也好叫她知道,在這宮裡,除了皇上的賞賜,本宮也是能賞賜她的!”
這事雖然已經過去多年,然而同楊妃之間的樑子卻因此結下。這麼多年來,楊妃一直視那尊觀音爲至寶,不想今日竟捨得送到她這裡?
“娘娘,奴婢當日便說過,世間的東西,只要是娘娘想要的,到最後都會成爲您的。”彩紋在她耳邊頗爲得意地說道,“您瞧,奴婢沒有說錯吧?這尊世間罕見的玉觀音,到最後還是進了咱們月華宮的殿門!”
“算她懂事。只是……”貴妃的話未說完,後面的生生嚥下。
彩紋看向她,詫異地問:“只是什麼?”
貴妃搖搖頭,沒有說話。如今那觀音的確成了自己的,但意義哪裡還能一樣?無論到了何時,皇上真正想要賞賜的人都是楊妃,而不是她。而她們,向來更在意的是皇上的心思!
還未等貴妃出去,便聽見丫鬟急匆匆的腳步聲,隨即在她面前說:“娘娘,李妃也來了。奴婢瞧着她率人擡了一架高大的珊瑚來。”
貴妃點點頭,面上隱隱含了一抹驕矜。待她走出寢殿,才發現等在庭院中的已是黑壓壓的一片人。所有人在看到她的一剎那,均神情一凜,恭敬拜下:“參見皇后娘娘!娘娘萬安!”
貴妃眉宇間輕輕一顫,雍容大度地擡手,朱脣輕啓:“各位姐妹們有心了,都起來吧。只是聖旨未下,本宮尚承不得你們稱一聲‘皇后娘娘’。”
“娘娘,臣妾聽說今晨皇上纔來看了您的。咱們大家心中都有數,雖說聖旨未下,然而也不過就是等着欽天監占卜個吉期罷了。只要皇上心中認定了您是皇后,您就是千尊萬貴的皇后了!”說話的人是李妃。
從前她一直自恃年輕貌美,也頗多盛寵,初入宮時便在嬪位,不過兩三年間便封了妃,加之背後又有鎮西王,因此並不怎麼將貴妃放在眼裡。尤其是先皇后薨逝之後,李妃心中始終存有立後的念頭。只要皇后之爭一日沒有塵埃落定,那麼她便一日不會向貴妃主動示好。
只不想這次皇上幾乎是沒有猶豫地就定了貴妃爲後,饒是李妃再怎麼心不甘情不願,也是不能不服軟的。想着曾經同貴妃之間的不愉快,她只希望能快些討好了她,免得日後宮中的日子難熬。
貴妃向來都是聰明人,宮中這些人,誰是真心拜服,誰又是假意投誠,她都心裡有數。只是現在手中沒有那道明黃聖旨撐腰,她不能太過張揚,否則就像是李妃、楊妃這一衆的,她必定是沒有好臉色的。
“李妹妹的這張小嘴可真甜啊,說的話句句皆是本宮聽得入耳的!”貴妃驕矜地說道。
如今在這位準皇后面前,所有人都是畢恭畢敬的,衆人恭請了貴妃入座後,全部都乖乖地站在她面前,陪着說話逗趣。
如此一個時辰的光景很快也就過去了,大家面上雖說始終掛着得體的笑,然而心底早已是叫苦不迭。這些都是自小嬌養的大家閨秀,在家時便是小姐,入宮後身邊伺候的人更多,哪裡受得了這麼長時間的站着?
其實衆人的心聲貴妃均看在眼裡,她故作不知,愣是等着她們站足了一個時辰,方纔緩緩起身,說:“時辰也不早了,姐妹們便回去吧!你們的好意本宮領了,待得日後聖旨下了,本宮必定請各位姐妹來月華宮中一聚!”
送走了這些人,貴妃心滿意足地倚在美人榻中,一面享受着丫鬟們的捶肩揉腿,一面看着彩紋感嘆:“雖說本宮從前也是攝六宮事,形同副後,然而終究是名不正言不順的。如今則全然不同,你瞧着方纔那些人面上的恭敬,本宮看着便覺得舒心!”
“娘娘您是有福之人,那些個嬪妃們在您面前自然只有點頭哈腰陪着笑臉的份!也好叫那起子沒眼色的人知道,這後宮之中,誰纔是主子!”彩紋附和道。
別說娘娘了,就是她自己也感受到了這前後的變化。從前,她在宮內,雖說是貴妃的心腹,卻總有些不懂事的人在。如今可不一樣,就今日出去走了那麼一趟,所有的丫鬟奴才婆子們遠遠地見了她,都是捧着一張笑臉就迎了過來。彩紋深深地在心底慶幸自己跟對了主子,這麼多年來的努力也算是沒有白費。
月華宮中的主僕可謂是上下一心,均是志得意滿地等着皇上的聖旨。而自從吩咐了欽天監之後,季舒玄也開始命人準備給貴妃的賞賜。說到底即將是一國之後,賞賜之物若是薄了,叫人看去難免說他小家子氣,又或者會議論新皇后並不得寵云云。故而,季舒玄思量周詳,不願意耳邊聽那些聒噪之語。
三日後的一清早,季舒玄上過早朝便聽見章華說:“皇上,欽天監已在殿外候了您許久。老奴看他神色匆忙,似乎有什麼要緊事。”
“哦?即刻叫他進來偏殿見朕。”季舒玄命令道。
等到欽天監腳步匆匆地在季舒玄面前站定,還未待季舒玄說話, 便見他撲通跪倒在地,說:“皇上,微臣有要事啓奏,請摒退左右。”
季舒玄聽他話語中頗爲急切,連忙揮手示意章華下去。這纔出聲問:“有何要事?慢慢道來!”
“微臣受皇上旨意,爲貴妃封后一事占卜吉期。然而昨夜微臣卻從天象中看出天府星所在位置並非宮中。”欽天監說話的時候一直是神色緊張。
季舒玄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問道:“什麼意思?”
“微臣昨夜夜觀天象,見天府星在宮外東南方向上空大放異彩。”欽天監說道。
“宮外?”季舒玄眉頭皺起,“你是說天府星不在朕的後宮之中?”
欽天監面色凝重地點頭:“正是。從天象看,天府星絕不在宮內!”
“可是朕已決定立貴妃爲後,天府星豈會在外?”季舒玄站起身來,追問道。
欽天監擡頭仰望着高高在上的皇上,小心翼翼地回答:“微臣只觀天象,其餘的並不知曉。”
“罷了,你先退下,朕再想想吧!”季舒玄揮揮手,背過了身去。
欽天監想了想,補充道:“皇上,微臣還有一言。從天象上看,天府星所主之人,必得在宮外東南方向大放異彩!否則,便不是上天選定之人!”
季舒玄微微頷首,並未做聲。
欽天監這才恭敬拜下:“如此,微臣便先行退下了!”
自從後宮中人知曉季舒玄吩咐了欽天監占卜吉期之後,所有的人眼睛便都緊緊盯着嘉德殿。今日便是欽天監回話的日子,衆人都在等着他占卜的結果。尤其是貴妃,一大早便派了彩紋在嘉德殿外等候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