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王和阮天浩的回信很快便到了夜塵的手中。信中,平南王一改平日裡桀驁不馴的口吻,在言及確保曼綺安危時,甚至是有些低三下四的意味。而阮天浩則不然,他的口吻相對強硬,也並未過多的提及曼綺的安危。
夜塵將信遞給清然,說:“無論如何,阮天浩能做出讓步,還是讓我意外。”
清然瀏覽一遍來信,不屑地擲在桌案上,道:“字裡行間絲毫讓人感受不出他對妻子的關心與擔憂,似乎一切與他無關,還真是一個薄情寡幸之人!若換做是我,一旦有機會靠近,必定親手了結了他!”
夜塵看着清然那副厭惡的樣子,笑着攬過她:“這樣的信若是到了曼綺手中,必定又會感動不已。咱們到底是外人,就不要跟着操心了。”
“說起來,你們還是一家子,他這般薄情,是否證明你也有這樣的潛力?”清然睨他一眼。
夜塵脣角的笑意僵住,自從爹過世後,他最不耐煩的便是身上永遠也改變不了的與阮天浩的血緣。如今清然乍然提起,他雖忍着沒有動怒,但也沒有了方纔的好心情。夜離將手從清然的肩上挪開,沉聲道:“你若是不放心,當初大可不必找我!”說罷,轉身便走。
清然一時間還未反應過來,她本是無心之語,沒想到竟惹得夜塵如此,她心中自然也頗爲不爽。然而,清然不是尋常的小女兒家,她總是足夠的冷靜,足夠的清醒。仔細回味了一番自己方纔的話,她瞬間便想明白夜塵的怒火。
現如今,夜塵大概最深惡痛絕的人便是阮天浩,自然不願與他扯上任何關係。她方纔的話很明顯是觸及到夜塵的底線,難怪他那般生氣呢!
清然搖搖頭,有些失笑,都說女子心、海底針,難以捉摸。她倒覺得有時候這男人小心眼起來,倒是比女子更加難以捉摸呢。
罷了,既然他現在在氣頭上,自己又何必去找不痛快。既然阮天浩來信,自然是該給曼綺看看的。想清楚後,清然拿起信,轉身也出了塵心居。
夜塵出了塵心居後,忍不住回頭看一眼,屋裡似乎並沒有動靜。他懊喪地轉過頭,自己方纔的反應似乎有些過激,但也不願意放下面子主動求好。
既然一氣之下出來了,便索性將自己手中的事做完吧。然而沒走兩步,便碰上了石海。相比較他的鬱結,石海倒是一臉的燦爛,看得出心情非常不錯。
“石頭,今日是有什麼喜事?”夜塵主動喚住他。
石海聽見聲音,才瞧見竟是夜塵,連忙收斂臉上的笑意,走過來說:“夜塵公子,您找我?”
“我瞧着你心情不錯啊。”夜塵隨口問道。
石海憨厚地笑一笑,擡手摸了摸腦袋,道:“我剛纔從冰雁那兒出來。”
夜塵瞭然,有情飲水飽,難怪呢,看石海那樣子,像是天上掉了餡餅似的。他心中是有些嫉妒的,但看着石海和冰雁幸福,他也是替他們高興。於是揮揮手,道:“我沒事,你去忙吧。”
石海點頭,剛走了兩步,又折回來,仔細打量一陣夜塵,隨即肯定地說:“夜塵公子,我瞧着您今日心情不豫,難不成是和塵夫人鬧了彆扭?”
夜塵臉上一暗,心中暗道:難道竟這般明顯?連石海這樣憨厚的人都能瞧出不同來。
石海嘿嘿一笑,道:“夜塵公子,您那心思都寫在臉上呢!你若是願意,倒是可以和我說說。從前我家公子每每因着蘇小姐心有不快的時候,便總是在我這兒大吐苦水。”
夜塵臉色更黑了幾分,實在有些難以想象,夜離爲情失意、大吐苦水的樣子。不過既然石海這樣說了,他倒是也願意說給他聽,也許換個角度看,會有不同的感覺。於是乎,夜塵便將大致情形說與石海聽。
石海聽後,瞠目結舌地看着他,臉上盡是賊賊的笑:“夜塵公子,您什麼時候也這般小氣?”
夜塵臉上閃過一抹尷尬,早知如此,他便不該說與他聽!
石海觸及到夜塵的尷尬,也收斂了幾分笑意,認真地說:“夜塵公子,今日這事您實在有些小題大做啊!塵夫人的性子,您還不知道嗎?她最是嫉惡如仇,只怕她心中對阮天浩的恨並不比您少,又怎會將他與您相提並論呢?我倒是覺得,塵夫人說那話是有些女兒家的撒嬌……”
石海不歇氣地在夜塵面前好一通長篇大論,大致意思就是爲清然抱不平,覺得夜塵太過小題大做,反應太過激烈。
聽到後面,夜塵甚至有一種自己對清然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的感覺。他在石海話音終了的一瞬間,及時開口:“好,我明白了。這件事是我的錯,我錯怪了清然。”
“夜塵公子,您能這樣想就對了……”石海見自己的分析起了作用,滿意地又是一番口若懸河。
夜塵聽着只想無語望天,更是驚詫於石海的轉變。這有了愛人之後,整個人都變得和一起不一樣!當然,他也真心感謝石海,若不是他,只怕也不能這樣深切地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石海最後還不忘提醒夜塵,一定要態度端正地向清然道歉。
然而,清然壓根就沒將這事放在心上,此時的她站在曼綺的屋子外,正在捉摸着等會兒要如何去同曼綺說呢。
正在這時,房門打開,漣兒走出來,恭敬地行禮:“大少奶奶,您找我們郡主有事嗎?”
清然點頭,語氣溫和地問:“有些話我想同她單獨說,可以嗎?”
漣兒重重地點頭:“奴婢扶您進去吧。”說話間,她趁着靠近清然的功夫,低聲懇求道,“大少奶奶,奴婢求求您,等會見了我家郡主,一定要勸她儘快想清楚和姑爺的事!”
“你想讓我拆散他們?”清然有些詫異,這不該像是漣兒的身份該說的話。
漣兒點頭:“是!奴婢的話郡主並不能聽進去,倒是您說話,奴婢上次覺得郡主是聽進去了一些的。姑爺待郡主一直都冷言冷語,沒什麼耐心,一定也不像真心喜歡的。可郡主偏偏對他一往情深,奴婢真是擔心,郡主會受傷的!”
清然感念於漣兒的忠心護主,態度便更是和婉幾分:“好,若是郡主願意聽,我倒是願意勸上一勸。”
漣兒一聽,猛地跪下去:“多謝大少奶奶成全!”
清然心底一驚,連忙將她拉扯起來:“不必如此,你先候在外面吧,我同郡主談。”
漣兒點點頭,退了出去,清然則獨自進了曼綺的寢屋。因着前番的事,如今清然一來,曼綺心中就隱約有了答案,她此番前來,必定是有了回信。然而她並不敢存太大的希望,生怕到最後會失望,只得謹慎地看着她,問:“嫂子,可是天浩有了回信?”
清然不忍去看她那副怯生生的樣子,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將信遞給她,道:“你自己看吧。”
“謝謝嫂子。”曼綺接過信,緊張地翻開。
清然目不轉睛地看着她,見她看信的過程中,手指都微微顫抖着,心中有些憐她。這樣好的女子怎得偏生遇上了阮天浩這樣的負心漢?有時候,她甚至會想,若是曼綺也如尋常郡主那般,趾高氣昂一些,是不是就不會被阮天浩這樣肆意踐踏一顆真心?
曼綺看完平南王的來信後,眼淚奪眶而出,嘴裡喃喃道:“爹……我好想您……”平南王的來信並不長,但字裡行間無一不體現出濃濃的父愛。
然等曼綺看完阮天浩的信後,眼淚卻漸幹,她擡起頭來,輕笑道:“天浩他……至少沒有全然棄我於不顧。”
“郡主,事到如今,你竟還能替他說話?你這樣處處忍讓,他卻越發過分,難道你便要心甘情願這樣一生嗎?”清然好看的眉頭蹙起,言語中頗有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意味。
面對清然的薄責,曼綺更顯得心灰意冷:“嫂子,我也不願這樣忍氣吞聲,處處隱忍。但我即便如此溫婉和順,都不能挽回他的心,若是再強硬些,只怕是要將他推得更遠!”
“你挽不回他的心,並不是你無能,而是他本就是個無心之人!”清然聲線一如既往的清冷,“郡主,你本就是才貌雙全、又溫柔似水的女子,天下的好男兒數不勝數,爲何偏要跟在這樣一個讓你傷心的人身邊呢?平南王對你寵愛如斯,若看你如此,只怕也會傷心不已。”
曼綺搖搖頭:“即便我知道他對我的心遠不如我對他的,但是嫂子,你可知道,從他三年前救我於危難的那一刻起,我的眼裡心裡就再也容不下別的男子。”
清然看她爲情苦楚,明明知道彼此的身份永遠成不了朋友,但就是沒有辦法冷下心腸看她痛苦。清然嘆口氣,罷了,無惡不作的畢竟不是曼綺,沒有必要遷怒於她。
清然握住她的手,緩緩問:“你可想過,或許一開始他的接近便是有目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