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人牀上躺着一個六十來歲的人,但看起來已是垂暮,雙眼呆滯,皺紋滿布。二人進門,老人沒有任何反應。見李震臉上流露出的有點緊張、有些愧疚的神色,就向他擺擺手,徑直來到牀前,仔細端詳着老人,驟然間,伸出食指點在頭頂的百匯穴上,又在瞬間擡起老人,雙掌抵在後背,心腧和肺腧的部位,十分鐘後,老人的臉上慢慢地出現血色,呼吸也漸漸地順暢了。
停了一會,雙掌按在膝蓋旁的血海位置,按揉了幾分鐘,又再兩腿上上下捋了幾遍,回頭對李震說道:“扶你爺爺下地走走!”
李震睜大眼睛看着李澤風,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又看了他,才走上前扶起老人。這時,老人的眼睛已經有了神采,目不轉睛地看着李澤風,眼光顯露出感激和震驚之色。幾欲開口,卻沒有說出話來。
李震扶着他爺爺先站了一會,又在屋裡來來回回走了幾十步,李澤風看着點點頭,就對李震的爺爺說道:“大叔,您每天堅持走,用不了多久,就和正常人一樣了。”
“給……恩人……跪。”老人開口了,吐字還有點困難,但是意思很明確。
急忙攔住李震,說道:“李震,我說的幾條你能做到嗎?不打女人,不說謊,不欺負弱小,不求人,不忘本。”
李震答道:“能。”
“拜師就算了,咱倆年齡差不多,以後你就叫我師兄吧。做人是第一要務,學藝倒在其次。明白嗎?”
李震堅定答道:“謝師兄,要想習武,先學做人。任何事,全憑師兄做主!”
近段時間,特別是發生了突擊檢查事件後,廠裡的氣氛似乎很微妙,從車間到科室都忙碌得四腳朝天。原本很少進入車間的辦公室人員,現在每天要駐留很長時間,好像他們就是車間的人。人有惰性,有人盯着,產量上去得很快。
工會、行政科的人對生活困難的職工噓寒問暖,廠辦、黨團委、宣傳科的人不厭其煩地找人談心,體察民意。
這十多天裡,廠裡資金似乎寬裕了些,機動科不會因停電而抱怨,行政科不再因醫藥費報銷而發牢騷,就連食堂的伙食在沒有漲價的前提下,也好了許多。
如此形勢下,織布分場的外貿訂單終於完成,領導們可以長出一口氣了。染色分廠也大體相仿,配料室的那個叫李成的人回來後,產量突飛猛進,並且次品率極低,車間裡、庫房裡、車隊中到處是忙碌的身影。
譚玉和李澤風正處於熱戀中,這天晚上,他帶譚玉來到了一家西餐廳。
來到餐廳門口,譚玉拽着他的手,“還是別去了,這家很貴的。”
“既來之則安之,走吧,總得給我表現的機會吧。我最近一直在發愁:怎麼把錢花出去,一會兒幫我參謀參謀,是買個四合院兒,還是弄個礦玩玩。”李澤風調侃道。
“你就嘚瑟吧,一副暴發戶的醜惡嘴臉。”譚玉笑着,挎着他的胳膊走進大門。
廳堂很大,佈置得富麗堂皇,廳堂的盡頭是一架三角鋼琴,食客不多,燈光柔和,旋律優美,一對戀人在優雅地體味美食和彼此的情意,輕聲細語地交談。
每次和他在一起,都能體會到不一樣的快樂。譚玉笑眯眯道:“今兒給我準備了什麼故事?”
“今兒個嗎……”李澤風向他眨了下眼,笑看她。
“又賣關子,學壞了,剛認識時,和我在一起時,只會呵呵傻笑,再不然就是,嗯嗯你好什麼的。這纔多長時間啊,就成了蒸不熟、煮不爛的滾刀肉,澤風,你進步不小啊!”譚玉笑道。
“那還不是在譚老師的關懷教育下,本人的努力下,才能達此高度,當然了,悟性這個東西,也是很重要的。”這時節,他的表情很豐富。
“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說正事,頭些日子,我教訓了湯圓兒一次。”說完話,耐人尋味地看着李澤風。
“是該教訓教訓了,否則都沒人樣了。”他悻悻道。
“少打馬虎眼,說你的想法。”然後,譚玉把事情經過,簡要地說了一下。
“這樣啊……這樣啊。我不予置評。換個問題。”李澤風開始耍賴,剛還在吹噓自己,馬上就無所適從。心道:好像就是先救媽。還是先救媳婦的另一版本。
譚玉心裡偷樂,給你一個教訓,要你知道什麼叫:說臉就打臉。看着他五光十色的臉,心軟了。
“算了,不難爲你。換個題目,也算是剛纔問題的延伸,因爲我也想找到和唐元相處的正確方式。你怎麼看待唐元,”她道。
譚玉稱呼唐元,從來都叫湯圓兒。李澤風看着譚玉,譚玉睜大杏花眼,滿含笑意期待着。
“唐元吧,人不錯,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墨玉眼流露出的堅毅和執着,瞬間讓譚玉癡迷,愛上他,最先吸引她的,就是那雙眼睛。
“唐元看起來,什麼都滿不在乎,其實不然,他做事很有分寸、有底線。他不願受約束,一直在邊緣中行走,並且在找機會尋求突破,可以這麼說:他是個破壞者,同時也是個開拓者。目前的他,還沒有找準定位。一旦找到,只要堅持下去,定會成就一番事業。”
譚玉明眸睜大,怎麼也想不到,他對唐元的評價如此之高。
“他會是這批人中,第一個下海的人,第一個出國的,他是變着方的玩、新花樣層出不窮的人,也許一輩子都不會結婚,最重要的是,他懂得感恩,”
“這樣啊。”譚玉腦袋一歪,雙手托腮,表情可愛至極。他的話再次顛覆了譚玉的認知。
“總之,他不安分。我改變不了什麼,只是想在他困苦的時候,能扶他一把。”
譚玉急問道:“那陳穎可怎麼辦啊?”李澤風隨之嘆了口氣,道:“唐元不安分,性格使然,是無法改變的。我倒是覺得:他倆分開,也許是件好事,只是有些難辦,他們兩家是世家,分起來麻煩事,也會很多的。”
“一個是天南海北,下一秒就不知道在什麼地方的人。而另一個,是隻想安居一地,踏踏實實過日子的人。如果在一起,實在太折磨人了。”譚玉感嘆道。忽然,面露惶恐盯着李澤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