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靜神觀中什麼地方是最神秘的,那非守心閣莫屬。
守心閣位於靜神觀後山山頂,在靜神觀的任何地方只要視野開闊,就能看到它的影子。但是,這個地方對於這些靜神觀的弟子來說,也就僅限於遠望它了。
靜神觀嚴禁所有的弟子靠近守心閣,這是千百年來沒人挑戰的規定,也是靜神觀中爲數不多的規定之一。和藹的老觀主和嚴厲的少主也許可以允許弟子們逃離靜神觀,卻絕對不會允許有弟子擅自靠近守心閣,守心閣只有觀主一脈的人才可以進入。
每年的一個固定日子,觀主都會和少主、小姐沐浴更衣,進入守心閣,當山頂降落下八道金光之時,靜神觀的衆弟子便在山腳下列陣,護衛守心閣。
守心閣裡究竟有什麼東西?這是靜神觀歷代弟子都想要知道的問題。流傳最多的一個推測是守心閣裡鎮壓着封神山的山神,因爲傳說中封神山是千年之前突然出現在中州草原上的,而這個山神則是被天神打下凡,看守封神山。但是這個山神卻時刻都想着回到天界,因此如果不鎮壓這個山神,這個山神隨時都會攜帶着封神山登天而去,從此人間將再無人可以成神。
“所以,守心閣裡有什麼呢?”牧雲這幾日常於觀中閒逛,時不時的會聽到觀中弟子對於這個觀中禁地的討論,據說馬上就到一年一屆的入閣之時,弟子們對於這個地方一直有着很深的興趣。
此時陽洛天和牧雲二人已經到達的守心閣前,但是陽洛天卻並沒有直接帶着牧雲進入守心閣,反而是一言不發的站在閣前,神色凝重的注視着天空。
見到陽洛天沒有回覆自己,牧雲並不惱,他四處踱步,仔細打量着這棟閣樓。
從外面粗略的看,守心閣分三層,頂層沒有牆壁,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大一些的涼亭,從樓下看雖然有些不清晰,但是也能隱約的看到在三樓亭中懸掛着一面鏡子。
閣樓整體漆黑,正面是漆紅色的大門,大門的正中掛着一把金色的大鎖,牧雲定睛一看發現這鎖似乎並沒有鎖眼。大門的正上方懸掛着一塊匾,匾中是一個燙金色的“心”字。
在閣樓的周圍分佈着八塊石碑,每一個方向各有兩塊,如衆星拱月般包圍着守心閣。
這些石碑上鐫刻着不同的圖案,有的上面刻着雲、有的上面刻着風,守心閣正前方的石碑上刻着一輪太陽。
看到這些牧雲也明白了,這些石碑上刻着的圖案很名顯應該是代表着千年以前的八大部族,逐日、踏風、牧雲、觀星等。坊間流傳的靜神觀立觀之時,八族朝拜,看來確有其事。
從這山頂守心閣的整體佈局應該就可以看出,八塊石碑表示着八族合力鎮守着這守心閣。
或者說,是守着這顆‘心’。
靜神,守心?有點兒意思。牧雲捏着下巴,回到陽洛天身邊,陽洛天仍然沒有動作,繼續保持着望天的動作。
正當牧雲想開口詢問的時,陽洛天的身形卻突然動了,他兩步踏向那塊刻着逐日族標記的石碑,一隻手摁在這塊石碑上,另一隻手高舉向空中,高聲喝道:“落!”
他聲如洪鐘,激盪着守心閣周圍的空氣。
伴隨着陽洛天的怒吼,一道道絢麗的光芒由石碑中外拔地而起,升到夜空中彼此交織,緊接着又迅速的匯聚守心閣的正上方,形成一個五彩繽紛的保護網。
隨着光芒紛紛升空,石碑上原本暗淡的雕畫散發出了各色的光芒。這些光芒在各自石碑的上方形成了一個個的虛像,恍惚中有鶴髮童顏的老者、有稚氣未脫的孩童,也有傾國傾城的女子。
這些虛像顯現後紛紛雙手結印,守心閣周圍的空氣中隱隱形成了一個玄妙的陣法。
最後一塊亮起的石碑是陽洛天親手按住的這塊,隨着陽洛天不斷向石碑中注入靈氣,這塊象徵着逐日古族的石碑也終於散發出金色的光芒。
在這光芒中央,一個瘦弱的男子逐漸顯露出來,他的面容疲憊,但是眼睛卻炯炯有神,眼神裡充滿着喜悅和愛意。虛影的身後揹負着一塊與他身形不相符的巨大石碑,頗顯得頗爲滑稽。
雖然在之前一直都是聽陽洛天講述逐日族先祖陽宇的故事,並且從來沒有提到過陽宇的相貌,但是當牧雲看到這個瘦弱男子的虛像的第一時間,他便認定這個人就是那傳說中的與天對賭之人。
牧雲從未見過那樣的眼神。修行多年,他見到過別人眼神中的麻木、孤傲、銳利、蔑視,但是卻從沒有見到過這樣的喜悅與愛,那是一種喜愛着天地間一切事物情感。。
如果不是真正喜愛着天地間一切的事物,又怎麼會踏封神路,跨天幕而反,捨去長生而爲人間謀劃千年?
一時間,牧雲的心有些恍惚。
在逐日族的石碑虛影出現後,守心閣周圍的陣法也完整了。這個以陽洛天爲核心的陣法在守心閣周圍完整的形成了一方結界,伴隨着結界的形成,守心閣正門那把無孔之鎖也消失不見了。
“請進吧牧雲先生。”陽洛天擦擦額頭的汗水,對牧雲說:“牧雲先生之前不是一直想知道爲什麼我遲遲不肯告訴先生一切,而是偏偏要的等到在守心閣才告訴先生麼?”
陽洛天指了指天空:“那些神一直觀察着一切。”
“這是先祖告訴後人的,他的原話說,神是最混蛋的,甚至在打賭的時候還會用些小手段。所以他才和當時世上的七位神道巔峰之人,聯手擺下這個藏匿的陣法,在這個陣法開啓之時,神也不會知道我們究竟在幹什麼。”
“靜神觀知道了太多世人不知道事情。”牧雲直言道:“讓本座震驚的事情真的是一件接着一件。”
說着牧雲反身走到結界的邊緣,伸出手小心的觸摸着這層結界。
“這種封印的強度,恐怕就是全盛時期的本座也無法破開。用這樣的封印防護,你不會告訴本座這裡真的封印着封神山的山神吧。”
“先生這邊走。”陽洛天打一個手勢,便帶着牧雲進入了守心閣。
守心閣的一層大廳很空曠,只有幾排書架靠着牆壁擺放,書架上堆滿了破舊的古卷、書籍,在閣內一角還堆積着大量散落的竹簡。
“這些都是先祖陽宇尚在世之時收集整理下來的各個門派功法、秘籍和一些千年之前的記載機密的文件。比如封神山的由來、封神之路上面的感悟、和目前已知仙人的樣貌脾氣、修爲高深等等。”陽洛天向牧雲一一介紹着這些古籍:“可以說任何的修真者能夠切實領悟出這些內容,那麼距離踏上封神路也就不遠了。先生日後可以在這裡翻閱一二。”
“真是大手筆。”牧雲的目光掃過這些書籍:“不過陽宇既然告誡你們阻止天下修道之人成神,那又爲何要留下這些東西呢?就不怕你們有心懷不軌之意?”
“陽家的後人每一代都謹遵這先祖的遺訓,到是不曾出現心懷不軌之人。”陽洛天說:“我想先祖留下這些的目的應該就是爲了讓我們有能力不踏上封神路的情況下和那些封神之人有一戰之力。並且希望後人能在這些典籍中,找到破解天人賭局的辦法。”
“哦?”牧雲隨手拿起書架上的一卷書,展開之後細細閱讀,卻發現裡面記載的並非什麼感悟或者是高深功法,而是陽宇少年時候的一些軼事,講述陽宇年幼時在靈樹森林和一些同輩年輕人探險的故事。
“也有可能陽宇只是希望自己隕落以後還有人能記得一些特殊的事情。”牧雲思索着,隨手把古籍丟回書架。
“先祖究竟怎麼想,我們後輩無法得知。”陽洛天走到牧雲身邊,整理被牧雲弄亂的書架,將那捲古籍放回原位。:“不過牧雲先生較之在下,肯定更和先祖的境界接近,牧雲先生或許更能理解先祖的所作所爲。”
“嗯。”牧雲出奇的沒有反駁陽洛天,也沒有冷哼表示不屑,只是若有所思的迴應一聲。
“好了先生。”陽洛天整理完書架,帶着牧雲走到了二樓的樓梯口:“這些古籍雖然珍貴,但是並不是我要給先生開眼界的那第一件事物,請先生隨我上二樓。”陽洛天第一次用到了開眼界這個詞,可見接下來的事物將會遠遠超出牧雲的認知。
牧雲點點頭,跟隨者陽洛天踏上二樓的樓梯。
走過樓梯,牧雲剛剛一腳踏入二樓的地面,他便感受到一陣寒意,一瞬間巨大的壓力直接涌上牧雲的心頭。那是一種極致的威壓,鋪面而來的氣息直接阻塞牧雲的呼吸,他用力掐住脖子,面色赤紅,眼前開始發黑。
這已經不單單是修爲或者是境界的差距,而是存在本質上的差距,就彷彿螻蟻與人類的差別。
螻蟻雖與高大的人類不會有交集,但是如果一個人想要碾死一隻面前的螞蟻,那麼這隻螞蟻將無路可逃。
而此時的牧雲正處於螻蟻的感受之中。那種恐懼感與無力感,已經接近於第一次被陽葵把神魂打入混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