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網吧出來,回到出租屋的路只能往東行,沒辦法,只有一條路,易鳴想不往東都不行。
他腦子裡還回蕩着那中年男子的話,“不往東行,小心老婦人!”,得,迎面還真就來了一位老婦人和一位中年胖子。
那老婦穿着一身如今天農村都少見的藍色粗布衣服,臉上皺紋頗多,拄着柺杖,懷裡抱了一個用黃布包裹,嘴裡翻來覆去地道:“要不是我家那老頭子生病,我纔不會賣給你,這很貴的。”
那中年胖子則挎着暴發戶必備的大粗金鍊,手裡拿着一部蘋果7,腋下夾了一個黑色手包,他不耐煩地道:“行了,行了,去那邊的A啥M來着,立馬付錢,三萬,一分都不會少你的!”
“ATM,你一個城裡人還不如我這阿婆知道得多!”,那老婦嘴裡說的是一種吳儂軟語方言,不是本地人,還只能聽懂個大概。
易鳴心裡的興趣,真的像一條小魚禁不住魚餌的誘惑,一口咬下卻被釣起,他放慢腳步,與這兩人迎面相遇時,他還略微靠左,從那老婦身邊經過。
“砰!”
易鳴聽到後面有東西在地下摔碎的聲音,他回頭一看,那老婦正瞪着他。
她出手的速度很快,完全不像是個行動緩慢的老人家,她一把抓住易鳴,道:“你把我花瓶撞爛了,你賠!”
地下有十幾塊的陶瓷花瓶碎片,最大的一塊應該是瓶底了,易鳴還沒答話,那位暴發戶也出聲了,“你怎麼不長眼啊,把老子的花瓶都撞碎了,我可是花三萬買的!”
原來遇上碰瓷的了,據說,“碰瓷”是清朝末年的一些沒落的八旗子弟“發明”的,這些人平日裡手捧一件“名貴”的瓷器(當然是贗品),行走於鬧市街頭,然後瞅準機會,故意讓行駛的馬車不小心“碰”他一下,他手中的瓷器隨即落地摔碎,於是瓷器的主人就“義正嚴辭”的纏住車主按名貴瓷器的價格給予賠償。
易鳴沒想到眼前這兩位還用最原始的碰瓷手法,現在的碰瓷手段都是與時俱進的,一般都是找汽車來訛詐了,前幾天還有新聞報道,有人用共享單車碰車騙錢的,只不過這人連續兩次訛上了同一個人,才被識破,被抓進看守所享受了十天的蚊子叮咬待遇。
“這是什麼東西,值,值三、三萬?”,易鳴現在就是個涉世未深的少年,聲音都有些哆嗦。
“這可是清道光年間的瓷器,古董,你說值不值三萬?!十萬都有!”
暴發戶衝前一步,氣勢洶洶地瞪着易鳴,大有你不賠我就揍的架勢。
“道光年間?不可能吧?”,易鳴苦着臉撿起那花瓶底一看,臉色立即由愁變喜,“阿婆,老闆,你們確定這是件古董?”
老婦臉色一變,而暴發戶卻出頭道:“你什麼意思?”
“老闆,你看”,易鳴將瓶底亮給暴發戶看,說道:“這款識有問題,要是道光年間的真貨,一般落款是大清道光年制,六個字,你看,這裡只有道光年制四個字,而且字體也不對,當時的工匠一般喜用減篆字體,而不是這種楷體。”
“老闆,你是不是被她騙了”,易鳴低聲提醒,“別怪我不提醒你,現在看着老實的人可一定老實,這花瓶地攤上買的話,一百元還能找回五十元。”
暴發戶愕然,這個九成九是老婦同夥的胖子,突然腦海裡一陣空白,不知道如何接話了,眼神向後一飄。
“你賠我花瓶!”
那老婦江湖經驗更足,她突然上前,用手搭上易鳴的手臂,卻如觸電一樣迅速放開,然後倒退三步,跌跌撞撞地倒地,她坐在地下,一手扶着腰,一手怒指易鳴,“你這人,打爛我的花瓶,還打人,你,你……!”
暴發戶也反應過來,立即揪住易鳴的胸前衣服,罵道:“你小子,還真能耐,阿婆,你也下得了手!”
暴發戶一拳朝易鳴臉上轟來。
在間不容髮之際,易鳴的手抓住了那暴發戶的拳頭,嘴角微翹,道:“碰瓷是個技術活,你們的活實在太粗了,就這位阿婆的演技還有點技術含量。”
暴發戶只覺得自己的拳頭被一個鐵鉗夾住了一樣,不能寸進,這才知遇到了高人,他不由自主地扭頭看那老婦。
“哎,正打人呢,別走神,我讓你看看什麼叫技術好!”易鳴抓住暴發戶的手往臉上輕輕一貼。
隨後易鳴嘴裡帶着誇張的“啊——”慘叫聲,身子向後飄飛了約半米,才重重落地,他在地下翻滾了一圈,捂着臉,擡頭怒瞪着暴發戶,但沒說話,等眼中憤怒的情緒表達出來後,才換了一個痛苦的表情,然後“噗”地朝地下吐了一口血沫,再擡起頭時,嘴角已掛了一道血痕。
這時,原本週圍一些店鋪的小老闆和一些行人早就注意到了這場衝突,但城中村這裡時不時有些地頭蛇碰瓷外地人勒索錢財的事,也沒想着上來管管,但看到先是老婦倒地,然後是一個年輕小夥子以優美的拋物線向後摔倒,倒地後還吐血,這就少見了,一些大膽的人就紛紛圍過來看熱鬧了。
暴發戶目瞪口呆,明明沒碰到,怎麼這小子就吐血了呢,不會是遇到同行了吧?
“你,你,你們是不是一夥的,用假貨冒充古董來騙錢,騙不成,還動手搶了是不是,我,我報警!”
易鳴的手哆嗦着掏出手機,一看,立即將碎了屏的手機亮給周圍羣衆看,悲憤地道:“你們看,他還把我手機給踢碎了,大哥大姐,行行好,幫我報警!”
暴發戶差點一口悶血噴出來,他是想起飛腳來着,但那還不是沒踢出去嗎?
旁邊的吃瓜羣衆議論起來了,
“哎,怎麼回事?”
“不知道啊,我剛來,這小夥子就躺在地下吐血,看着那血真紅,不會是真的吧?”
“好像是那阿婆和胖子一起走着,那小子撞跌阿婆的花瓶,然後就打起來了。”
“碰瓷的?”
“有可能!”
“這也太囂張了吧,還動手打人,咿,打出血了,要不報警吧。”
“別,這幫人好像經常在這裡混,你打個120算了!”
“……”
“咳,咳”,易鳴扶着樹站了起來,彎腰咳嗽了幾下,又吐出一口血沫來,這回應該將在趙倫傑別墅裡破風水局所受傷造成的淤血都吐出來了,正好,用此來教育教育這兩人什麼才叫碰瓷的技術,那就是要夠逼真,有時還得要玩命。
“兄弟,你夠狠!”,暴發戶見周圍越來越多人,再鬧下去也落不得好,他知道遇上高人了,便將蘋果7塞到易鳴手中,還從包裡翻出一張手機發票,“這算是湯藥費了,咱們綠水常流,後會有期!”
那老婦早已溜得不知所蹤,暴發戶低着頭擠出人羣,匆匆離去。
易鳴拒絕了一些好心人的幫助,這碰瓷也沒啥損失,還得了一個蘋果七,還賺了。
他在路邊一個報攤上,買了一瓶礦泉水,沖掉嘴裡的血腥味後,一口氣喝光瓶裡的水,這才感覺肺部舒服多了。
他相信剛纔那碰瓷的人,肯定有一個團伙,而且手法有些像上千門八將中的下八將,就是以拙劣的手法來騙錢,騙不成了就硬搶,那老婦看起來像是主持全局的正將,暴子戶胖子則是誘人入局的反將,周圍應該有一個望風的風將,還有人就是後面專門做打手的火將。
人羣散去時,火將也跟着走了,而作爲風將的黑衣T恤男子則還在附近的一棵樹下抽着煙,緊盯着易鳴,看易鳴有沒有報警,但他看到易鳴沒有任何動作後,也扔下菸頭,開始撤離。
只是兩分鐘之後,易鳴繞了一個圈子,跟在那風將後面,他想看看,這個團伙後面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