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祭,大荒城到處張燈結綵,爆竹鳴響,人們的臉上掛着喜悅的笑容,風雪瀰漫下,走門竄親,四處瀰漫一股昇平祥和的氣息。
楊府。
“林小兄弟不愧是當世奇才,在短短的幾日,不但傷勢完全恢復,而且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實力又有所精進,真氣波動濃烈,遠非一般天目境修士相比,踏入心府境勢在必行。哈哈哈,實在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來,幹一大碗。”楊不封身披一襲黑色虎皮大氅,眉宇橫飛,端起一碗酒,一飲而盡。
神秘黑影出現之後,手段通天,擡手之間治癒了林逍,就連慕容無暇也獲得恩澤,經脈凝結,傷勢全無,獲得了重生。
楊不封發現這狀況後,簡直是大跌眼鏡,難以置信,險些鬧出一些笑話,還好他閱歷豐富,老道持重,及時斂去內心的震驚,才避免出醜。經過一番檢查之後,終究未能尋到其中原因,只能不了了之。
“只是運氣好罷了。”林逍也不知如何回答,摸了摸鼻子,乾笑一聲,端起一大碗酒,咕嚕咕嚕,仰頭灌了進去。
“那個神秘黑影到底是什麼人?”
“爲什麼要相救於我?還有這魔猿之手?”
林逍頭皮發麻,疑惑不解。那夜,在昏迷間,他模糊地感知到,有一個神秘黑影出現,爲其療傷,還傳授了他一篇修煉功法,而後神秘而詭異的消失,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徹底從人間蒸發。
“在某種程度上,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楊不封目光閃爍,點到爲止,並未追問下去,岔開話題,拉着林逍吃肉喝酒,談論一些大陸門派,格局劃分,相談甚歡。
林逍暗自鬆了口氣,也樂得如此。他現在缺少的就是這些常識,如同久旱逢甘霖,貪婪地吸收着,在心中默默記下,弄清格局,權衡輕重。
紅葉谷,不論是徐元的原因,還是在封魔嶺受盡屈辱,他是一定要去的,他睚眥必報,要去殺人。
年祭過後,林逍心懸石老頭三人,慕容無暇也回了大都城,他無心在楊府逗留,在辭別了楊不封之後,出現在他在大荒城的家,方圓千丈皆成了廢墟,罕無人煙,青磚碎瓦,白雪間隙,一片淒涼。
“世事無常,一個好好的地方,就這樣毀了。”
就在心頭失落間,擡起沉重的步伐,林逍那瘦削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下,道路上白雪斑斑,他就像一個無家可歸的遊子,一顆心落寞而迷茫,走在蒼茫人世間,不知歸途在何方?
時至開春,冰雪消融,萬物復甦,草木發出了嫩芽,迎風展動。小溪叮咚,碧水潺潺,翠柳萌芽,黃鸝蹄叫,一派祥和之景。
荒涼的山道上,馬蹄亂,鈴音傳。
一名少年慵懶地躺在黑瘦老馬上,徐徐*向前,隨遇而安。少年約莫着有十七八歲,一襲青衣,略有些褶皺,眉宇間隱有一絲頹廢,拎着一個酒囊,不時地灌上兩口,給人種狂放不羈的感覺。
老馬徐徐而行,足足半日的功夫,才走出大山,來到了一個小鎮。
小鎮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稚童嬉鬧,追逐嬉戲,商賈叫賣,喧聲鼎沸,和以往沒有什麼變化。
只不過,物是人非......
“小白臉,你現在還好麼?”
青衣少年慵懶地睜開眼睛,伸了個懶腰,目光淡掃而過,掠過一抹淡淡的悲傷:“人生何其短,歲月催鬢斑。莫道桑榆晚,雲霞正漫天。”
這青衣少年正是林逍,他從大荒城離開,一路而行,頗有些悠然自在,躺在老馬背上,灌兩口酒,翻閱着楊不封送他的《紀元通史》,豐富自身,吸收着荒蕪大陸的各種見聞,大陸格局,風土人情,門派勢力......就像一塊乾涸的海綿,遇到海水,貪婪地吮吸着,豐富自己的閱歷。
荒蕪大陸遼闊無邊,廣袤而神秘,從沒人知道它的邊界所在,王朝如同繁星般林立,星羅棋佈,密密麻麻,這些王朝分爲低中高三個等級,他所在的大玄王朝,地處北原地域,就是一個低級王朝,資源匱乏,天地元氣稀薄,修煉起來難度大,卻也出了不少天賦驚豔的天才,聲名赫赫,威震荒古。
林逍心有感觸,卻很快擺脫出來,甩了甩腦袋,似乎要把雜念全部甩出去,從老馬上一躍而下,經過一番打探之後,結果讓人失望,石老頭三人從沒回過黃沙鎮,這讓林逍鬱悶了,沒回黃沙鎮,那去了什麼地方?
這還罷了,還有事兒讓林逍更鬱悶,僅僅幾個月不見,黃沙鎮的人好像全都中了邪,幾乎沒人認識他,笑着與人打招呼,對方全是一臉的警戒,問他是誰?
這也難怪,林逍先後經過洗經伐髓丹、魔猿生骨丹的強化鍛造,徹底地脫胎換骨,比離開時足足高出了半頭,樣貌俊朗,眉宇間有種難以言明的氣質,一看便與尋常人不同......黃沙鎮的人難以辨出,也在情理之中。
林逍在心底無奈輕嘆,也不多解釋,牽着老馬向前,來到一間酒肆,叫了一罈上好的竹葉青,一碟牛肉,兩個下酒小菜,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自酌自飲起來。
“胡掌櫃,老規矩,十壇上等的竹葉青。”李福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身材不大,有些肥胖,裹着一襲寬大的灰袍,頭戴一氈帽,八字須,目光精明,爲人奸詐,神色倨傲,大搖大擺走到櫃檯,兩錠銀子扔了過去。
“李爺請稍等片刻,小的這就派人去取。”
胡掌櫃連忙迎了過去,一臉諂媚的笑容,連將銀子揣進懷中,扭頭對酒保厲喝一聲:“小二,快去地窖取酒,要上等的竹葉青。哼,動作麻利點,不然打斷你的狗腿兒。”
酒保連忙點頭稱是,神色驚恐,一溜煙兒地消失在大堂。
“李家的大管家,李福?”林逍一碗酒入肚,傳來一陣火辣辣的感覺,擡起頭,目光落在李福身上,眉頭不由緊皺起來,目光掠過一抹厭惡。這老東西素日裡仗着李家的權勢,欺男霸女,作威作福,魚肉鄉里,可謂是壞到了極點,如今遇到我算他倒黴!
林逍嘴角扯起一抹狡黠的弧度,不動聲色,自顧地飲酒吃肉。不多久,酒肉一空,他舒服地伸了個懶腰,目光掃了過去,酒保累的滿頭大汗,正抱着一大壇酒,往馬車上裝。
“李爺,十壇上等的竹葉青,您要不要清點一下。”胡掌櫃點頭哈腰,湊上前去,恭維一聲。
“胡掌櫃做事,某家放心,不用清點了。打道回府。”李福滿意地點點頭,顯然對胡掌櫃的恭維十分受用,肥嘟嘟的面龐上,咧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大手一揮,走路風風火火,登上馬車。
咯吱咯吱……
“惡人自有惡人磨。”林逍眯起眼,嘴角微微一翹,低喃一聲,隨即屈指一彈,一根竹筷飛射而出,無聲無息,快的不可思議。
只見一聲轟隆傳來,馬車車輪猛然間碎裂成幾塊,失去了平衡,向一側傾斜,十壇上等的竹葉酒滾落在地,噼裡啪啦,俱皆碎裂,佳釀流淌一地,匯聚成一汩水流,濃濃的酒香瀰漫開去,引得不少人的目光投射過去,一陣騷亂傳出。
李福身材肥大,行動不便,猝然之下,一下子摔了個狗吃屎,啃了一嘴泥,泥巴混雜着鮮血,狼狽不堪,躺在地上劇烈掙扎,殺豬般的慘叫,連連不斷,四周衆人一陣鬨笑。
“他老孃的,笑什麼笑?小心我家少爺回來,打斷你們的狗腿兒,還不快滾——”車伕連忙扶起李福,狼狽地爬起來,氣急敗壞,臉色鐵青,神色猙獰,如同發瘋的惡狗,對鬨笑的衆人一陣嚎叫。
“哎喲,李爺,讓您老受罪了。這破馬車承受不了這十壇酒,居然破輪了。”胡掌櫃眼光靈活,連忙小跑過去,扶着李福,對着四周衆人指手畫腳,說道:“諸位,誰沒個倒黴的時候?快別圍在這了,都散了吧。”
四周衆人畏懼李家的權勢,一見威脅,便鳥做羣散,連忙悻悻地離開了。
“這酒肆的掌櫃,倒是個精明人兒,見風使舵的功夫……”林逍聽後,搖了搖頭,目光銳利,看向一臉狼狽的李福,眸中掠過一抹寒光,“李天龍,他躲在黃沙鎮麼?”
“他孃的,真是該死——”李福窮兇極惡,眸中掠過一抹暴虐,“來人,把這破馬車給我砸成碎片,以泄我心頭之恨。還有,連同這匹劣馬也給我宰了,大卸八塊,架鍋燉了,讓兄弟們開開葷。”
車伕臉龐忍不住抽動幾下,從地上撿了塊青磚,對着馬車一陣狂轟亂砸,不一會兒,七零八落,碎的不成樣子。
“這匹劣馬給我牽回去,大卸八塊。”李福臉色緩和一些,深深吐出一口氣,吩咐一聲。
車伕沒有說話,點了點頭,就要去牽馬。
“這老東西越來越沒人性了,如此暴戾,居然拿一匹馬出氣,真是惡毒。”林逍皺起眉頭,眸中掠過一抹寒光。
“如此良駒,殺了豈不可惜?”林逍出現在李福面前,阻止車伕牽馬,瘦削的面龐上,神情似笑非笑。
“哪來的小子,敢管你家李爺,簡直是瞎了你的狗眼,趕緊給老子滾一邊去,如若不然,就打斷你的狗腿,以做懲戒。”李福一直自詡是個有頭有臉的大人物,這次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兒出了醜,讓他覺得顏面大失,氣急敗壞,怒火中燒,又跳出來一個不長眼的小子,多管閒事,正好拿來發泄,立威。
“是麼?當真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救不下這匹馬。”林逍眼神冷冽下來,如同野獸盯着冰冷的獵物,話音中透出一絲寒氣。
“你……你以爲你是誰?”李福被盯得心底發怵,渾身冰冷,心虛膽顫,連說話都不利索起來。
“你說呢?”林逍目光銳利,手掌修長,猶如鐵鉗子,抓住李福的手臂,疼的後者哭爹喊娘,連眼淚都擠了出來,連連喊痛求饒。
胡掌櫃見勢不妙,連後退幾步,劃清界限,生怕林逍對他出手。
“這……這位大人,小人有眼不識泰山,這匹馬大人要的話……小的雙手奉上,還請大人饒了小人吧。”李福疼的渾身劇烈抽動,慘叫連連,呼喊求饒。
“哼。”李福足有二百斤的一堆,如同丟小雞般的扔到一旁,躺在地上打滾嚎叫。胡掌櫃見到這一幕,下意識地後退兩步,額頭上滲出豆粒大的冷汗,如同見了鬼,瞪大眼睛,滿是不可思議。
“哼哼,我也不能佔你的便宜。這枚銅板,足以買下這匹馬,你認爲呢?”林逍扔出一枚銅板,冷冷地注視着李福。
“足夠了,足夠了。”李福連滾帶爬撿起銅板,對林逍磕頭如搗蒜,一副小人的醜陋嘴臉,連連求饒。
“滾吧。”林逍不耐煩地擺擺手,呵斥一句。
李福如獲大赦,在車伕的攙扶下,在無數道鄙夷的目光下,一拐一瘸地消失在街頭。
“這世道,拳頭大才是硬道理。”
林逍在心頭嘆息一聲,以前混跡在黃沙鎮,對這老東西避之如晦,生怕老東西一不高興,就用他們出氣。可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局勢翻轉,現在收拾這老東西,如同殺雞宰狗般簡單,這一切都源自於力量。
所向披靡,至強無敵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