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城,一處府邸。
“徐元,林逍已經昏迷了七天七夜,不會出什麼事吧?”石老頭臉色憔悴。
自封魔嶺一役之後,林逍昏迷過去,徐元帶着林逍歷經艱辛來到大荒城,尋到石老頭和拓跋特三人。
一連幾日,林逍都不見甦醒,徐元幾人急了,遍尋大荒城的名醫,卻沒能讓林逍甦醒過來。正所謂病急亂投醫,石老頭心急之下將餘下的伐骨洗髓丹,一股腦兒地全都喂服下去。
林逍服下伐骨洗髓丹後,軀體出現了奇異的變化,體內如同有烈火燃燒,灼熱無比,衣衫皆被一焚而空,赤條條地躺在牀榻之上,左臂呈黃金之色,右臂青黑,如同兩頭瘋狂的猛獸,在林逍胸膛交鋒,相互傾軋,撕咬打鬥,試圖吞噬對方。
一時間,林逍的軀體成了戰場,黃金、青黑之氣,時隱時現,四處遊走,千變萬化,慘烈交鋒……五臟六腑,筋肉皮膜,渾身上下,傳來一陣陣錐心的疼痛,撕心裂肺。
林逍渾身痙攣,劇烈抽搐,不時地掙扎翻滾,簡直是生不如死!
黃金、青黑之氣之間的交鋒越發的激烈,林逍七竅流血,全身上下的毛孔滲出血珠,匯聚在一起,渾身血淋淋的,慘烈無比。他現在像一個封閉的容器,源源不斷地產生能量,達到了極限,就會面臨撐爆而亡的危險……痛苦的呻吟,從林逍口中不斷傳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逍吞過伐骨洗髓丹,筋肉皮膜得到過淬鍊、強化,遠比一般人堅韌的多。即便如此,也面臨着爆體而亡命運。生死關頭,那塊不知名的神秘獸皮,突然飛懸在半空中,升騰一陣刺眼的神光,灑落在林逍身上。
“蒼天隕,黃天亡,混天落,亂天薨,海天崩,青天立……大道淪喪,萬物寂滅,千世轉輪……”
一個蘊含着無上意志的天音響起,如佛陀講經,仙人論道,蘊含無上大道,至高真理,字字珠璣,聞之茅塞頓開,大徹大悟,勘破輪迴,道之真諦,白日飛昇。
倏!
神秘獸皮化爲一道流光,衝入林逍身軀之中,流光溢彩,光怪陸離,化爲一尊遮天大手虛影,劃破虛空,擒拿而去。
黃金、青黑之氣似乎對這神秘獸皮頗爲忌憚,不敢與之爭鋒,瘋一般地逃竄,劇烈的掙扎,可在神秘獸皮的兇威之下,連反抗都不能,擒拿在手,只有臣服。
黃金、青黑之氣顯現出本體,赫然便是那巨靈珠和鎮魔塔。
神秘獸皮一鼓作氣,再次發威,神光璀璨,凝聚出兩道玄奧的符號,將鎮魔塔和巨靈珠分別封印在林逍的雙臂之中,絲毫動彈不得。
神秘獸皮卻化爲一團雲霧神光,宛如烏雲滾滾,看不清虛實,雲霧中隱隱有無數神秘古老的符號,真龍綿延,起伏不定,鸞鳳和鳴,天下祥和……通徹下丹田,開闢一片雲霧狀氣海,鎮守四方,神魔不侵。
“鎮魔掌。”
“巨靈掌。”
嗡嗡嗡嗡!
鎮魔塔和巨靈珠猛地一陣輕顫,光華四射,噴吐出兩行古老的符文,聚成長河,化爲兩部功法融入林逍腦海。
“大日鎮魔,納天地浩然之氣,大日之精,鎮壓諸天萬界,一切妖魔,掌定乾坤。”
“白虹貫日,青龍藏池。”
“昂昂逸驥,逐日千里。”
…………
“逆亂陰陽,換日偷天。”
“大日鎮魔,掌定乾坤。”
“巨靈擘地鋩鴻荒,飛鼉碎影神螺僵……巨靈之威,在於一力降十會,一力破萬法。”
林逍成了胎盤中的嬰兒,下意識地吸收這兩部功法的精要,如同久旱乾涸的土地,甘霖天降,滋潤大地。
一個月後,林逍的變化可謂是天翻地覆,徹底脫胎換骨,破繭化蝶……
他的眼眸深邃如同萬千星辰,看不出深淺,柔和的肌肉線條,彷彿蘊含無窮的力量,古銅色的肌膚下,隱有光華流轉,瘦削的面龐上,顯現出一種無法形容的堅毅神色,整個人有種特別的氣質,就像一把藏鋒的寶劍,光華樸實而內斂。
“這次真是九死一生,險些丟了小命,不過卻得到了天大的好處,收穫頗豐。”
“富貴險中求。”
林逍醒來,覺察到一個月的變化,眼中間掠過淡淡的笑意,從牀榻上一躍而起。
石老頭聽到林逍醒來後,激動地老淚縱橫。拓跋特兄弟二人磨刀霍霍向豬羊,擺下宴席,爲林逍壓驚。
宴席上,燭火明亮,觥籌交錯,笑聲不斷,一直到深夜。
隆冬,北風呼嘯,雪花漫天,飄揚飛舞,大荒城銀裝束裹,一片銀白,極爲壯觀。
林逍醒來,卻發現一樁怪事。
“昨天喝的不醒人事,可這一覺醒來,卻是神清氣爽,精力旺盛,和以往大不同?。”
林逍皺眉思索了半天,苦笑着搖了搖頭,沒有答案。他現在就是個擁有萬貫家財的傻子,不知道如何揮霍?
破破破破破破!!!
掌風凌厲,如同雷動,破風而去,呼呼作響。
“白虹貫日,青龍藏池。”
林逍領悟了大日鎮魔掌第一式的修煉法門,一次又一次的演練起來……掌印一動,如同白虹貫日,青龍藏海,快的不可思議,只能見到一道道殘影,掌風所至,掀動簾幕。
“好厲害的掌法。”林逍笑着點了點頭,顯然對這套掌法極爲滿意。
不多時,徐元推門而入,滿臉的沉重,道:“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林逍,我是時候離開了。”
“什麼?你要走?”林逍眉頭一皺。
徐元點點頭,語氣沉重:“這段時間我一直心神不寧,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自封魔嶺之後,四娘一直沒傳來消息,我擔心她有危險。”
“什麼?你要去紅葉谷?”林逍言辭高亢。一提到紅葉谷,他氣不打一處來,惱的咬牙切齒,眼眸中冷光爍爍。
徐元臉色一變,目光卻執着無比:“即便是龍潭虎穴,我也要闖上一闖。”
“我陪你一起去。”林逍目光冷靜而堅定,不容反駁。
“我一人足矣。”徐元看了林逍一眼,斷然拒絕。
“徐元,我知道你怕連累我,可我是個怕連累的人麼?”徐元的態度,讓林逍有些火了,拍案而起,紫檀木製成的古桌四分五裂,散落在地上,憤怒出聲:“如果你徐元拿我當兄弟,就別再推三堵四婆婆媽媽的。要去,咱們一起去,刀山油海,無間煉獄,也要闖上一闖。”
徐元目光驚駭,看怪物般地盯着林逍,一時語塞,這傢伙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林逍不爲所動,死死地盯着他,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模樣。
在林逍的執意之下,徐元不得已妥協,決定二人一同前往。經過商議,二人決定先去封魔嶺一探究竟,或許可以尋到一些蛛絲馬跡。
十日後,林逍二人抵達封魔嶺,卻發現封魔嶺成了一片狼藉之地,四處斷壁殘垣,山峰坍塌,掩埋了原本的格局,彷彿這經歷過一場曠世大戰,一切皆顛覆。
“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徐元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神色痛苦,仰天悲呼一聲,長鞭一揚,黑棕馬飛奔而出。
林逍掃視一週,臉色凝重地搖搖頭,連忙策馬而行,緊跟過去。
不多時,二人來到封魔嶺後的荒林深處的一間木屋,推門而入,屋內落滿灰塵,看來已經很久沒人居住了。
“林逍,你知道麼?每逢冬去春來,這兒小溪潺潺,碧水藍天,樹木蔥鬱,花叢遍地,有無數的小動物遊走,雲霧蒸騰,如同人間仙境,美輪美奐。”
“那個時候,我和四娘都會在這兒小住一段時間,過着神仙眷侶般的的日子。”徐元深情注視着木屋內的一切,彷彿入了神,喃喃自語。
“徐元,你不用太過於擔憂。四娘既爲紅葉谷弟子,應該不會遭到什麼不測?我猜必是此間事了,回了紅葉谷。”林逍有些唏噓,輕聲說道。
徐元回過神,臉色凝重地點點頭。
“吱吱、吱吱——”
“吱吱、吱吱——”
驀然間,一陣怪異的尖叫聲傳來。
徐元眼前一亮,連忙衝了出去。
林逍早年上山砍柴,時常遇到野獸侵襲,警覺異於常人,連抽出腰後的柴刀,追了過去。
“小灰,這是四孃的小灰啊。”徐元呼喊出聲,來到木屋後的荒林,口中連連發出一陣怪異叫聲,像是在對話?
“吱吱——”
突然,一道灰色的身影從天而降,落在徐元的肩頭,機靈的小眼睛打量着徐元,伸出小爪子討好般的撓動他的臉龐……小東西渾身長滿灰色的絨毛,腹部呈一點斑白,尖而長的耳朵高高豎起,拖着一條不長的尾巴,渾身肉嘟嘟的,蜷縮在一起,看起來像個肉球,可愛之極。
“原來只是個小東西。”林逍沒好氣地說了一句,收起柴刀。
“你可不要小看了它,它叫通靈石猴,這小東西頗有靈性,能辯石尋物,四娘能尋到地宮,多虧了這小東西。”徐元臉龐上難得顯現出一絲笑容。
“這小東西還有這能耐?”林逍不懷好意地看向通靈石猴。小東西似乎有所感應,對着林逍一陣呲牙裂嘴,烏溜溜的小眼睛流露出警戒之色。
林逍尷尬地笑了笑。
“小灰,你的主人呢?”徐元從身上拿出一粒果仁,烏溜溜的小眼睛看了前者一眼,小爪子搶過果核,放進口中咀嚼起來,還意猶未盡地拍了拍圓鼓鼓的肚皮,對着徐元一陣怪叫,小爪子指了指荒林深處。
倏地一聲,從徐元肩膀上竄了出去,竄向荒林方向。
二人追着通靈石猴來到一株三人難以環抱的參天古樹下,隆冬凋零,葉子全都落下,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幹。
通靈石猴對徐元叫了幾聲,而後縱身一竄,矯健如飛,鑽入了一個樹洞。不一會兒,一個包袱從天而降,落在二人腳下。
“吱吱。”通靈石猴縱身躍下,穩穩地落在徐元肩膀上,目光警戒地盯着林逍,彷彿在說,不要打我的主意。
徐元一臉激動地從地上撿起包袱,輕輕地打開,一封書信和兩卷泛黃的書籍映入視野。
這是四孃的筆跡。”
徐元雙手顫抖,眼中淚光隱現,“當夫君見到這封信之時,妾身已身在紅葉谷,一切無恙,勿爲妾身擔憂。谷中嚴令,谷中弟子絕不能與凡人結合,否則將處以重罰。不過,妾身尋到封魔之地有功,想來不會爲難於我……只是,日後你我夫妻天各一方,不能相見,忍受相思之苦,離別之痛。”
“不——”徐元仰天悲呼一聲,悽慘而悲涼。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風起,雪花飄飛,氣氛肅殺而悲涼。
通靈石猴似乎感受到徐元的悲傷,吱吱叫了幾聲,小爪子輕撓着後者的頭髮,似乎在安慰。
“夫君不必傷心,這兩本乃無上的修煉秘籍,是妾身從封魔之地所獲,萬望夫君勤加修煉,待修煉有成之日,便是你我夫妻相見之時……妾身在紅葉谷翹首以盼,等待夫君的到來。”
落款。四娘。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紅葉谷。可惡的紅葉谷——”徐元仰天咆哮,如同瘋癲了般,雙拳緊攥,捶打在地上,皮肉皸裂,滲出絲絲血跡,染紅了銀裝白雪。
林逍沒有阻止,佇立在一旁,臉色陰沉,眼眸中綻放絲絲寒光,對紅葉谷的仇視又加劇了幾分。
徐元如同丟了魂,行屍走肉般起身,目光空洞,死寂,卻有一種可怕的執念,扔過來一卷古書,轉身走向荒林深處,背影孤單而落寞,聲音沙啞:“林逍,我要獨自一人在這封魔嶺苦修,無暇照顧小灰,你帶它離開吧。”
林逍佇立在原地,默默地注視着那道落寞的身影。
風起,寒意來襲。
飄雪,漫天飛舞。
荒林,悲涼肅殺。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道沉重的嘆息在荒林中響徹而起!
“徐元,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徐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