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怎講?”
“你用碎銀子根本無法試出到底有沒有毒。”蘇鳳藻一臉黑線,“碎銀子只能試出有沒有含有硫和砷的毒藥,至於其他的毒藥是試不出來的。”
“其實這些飯菜的確有毒,只是你檢查不出來而已。”她面前是一盤烤魚,魚刺已經被剔除了。
對於眼睛不好使的她來說,這盤烤魚可是救了命了。
“我吃了自然沒事,但對於全身血管都被毒藥堵塞的你來說就危險了。”蘇鳳藻將綠雲放在手上。
“不過,遇到我之後你就不用擔心,綠雲,去!”她將綠雲放在桌子上,綠雲來回嗅了嗅,最終停留在一盤醬肘子上。
那盤醬肘子距離歐陽寧次最近。
“綠雲停在了什麼菜上?”蘇鳳藻問道。
“醬肘子。”
“這盤醬肘子裡的毒性最大,賞賜給綠雲吧。”蘇鳳藻咬着筷子,突然冷笑了一下,“這該不是你最喜歡吃的菜吧?”
歐陽寧次被蘇鳳藻說中了心事,臉色一紅。
所幸蘇鳳藻看不到他,他定了定,“若是一天不吃醬肘子,就覺得渾身無力。吃了之後便覺得精神百倍,所以便上癮了。”
果然。
在爲他把脈的時候,那脈象除了中毒之外,偶爾還有精神亢奮的跳動。
蘇鳳藻一早就懷疑他對什麼東西上癮了。
只不過,這個上癮和鴉片之類的不一樣,量很少,微乎其微。
作用也只是讓歐陽寧次上癮而已。真正的目的,是醬肘子上的另一味毒藥。
“我鄙夷吃肉的人。”蘇鳳藻撇了撇嘴。
“可是魚肉也是肉。”歐陽寧次無語地看着蘇鳳藻吃着盤子裡的烤魚,“你又有什麼資格說我?”
“要你管。”蘇鳳藻臉色一紅,的確,魚肉也是肉。
但是,和豬牛羊不同,魚肉中富含許多蛋白質,對人體極爲有好處。
但是豬牛羊肉則含有過量的脂肪,若是常吃血管中的膽固醇含量必定會高,也是現代三高的罪魁禍首之一。
“我是素食主義者。”蘇鳳藻將最後一塊魚肉放到嘴裡,“只不過不是純素。我吃素可不是爲了什麼信仰,我是作爲醫生的執念。”
清與濁,是蘇鳳藻劃分食物的唯一標準。
在她的固有思維裡,牛羊肉之類的東西都是濁氣沖天的,魚蝦和蔬菜之類的則是清的。
對於吃的執着裡,她有着屬於自己的變態嗜好。
“歐陽。”蘇鳳藻託着下巴,“從現在開始你也吃素吧。”
“吃素?”
歐陽寧次一臉冷汗,“我想還是不必了吧……”
“素食可以逐漸清除你的體內的毒,若是再配合上我調製的藥,你能下牀不是夢。”蘇鳳藻說這句話的時候認真而嚴肅,“現在的你雖然還能直立行走,但我想過不了多久就會癱瘓了。”
“直立行走又能怎樣?”歐陽寧次嘴角扯出一個苦笑,“只要我還活着,就必須揹負起我自己的命運。”
“說到底,我不過只是一個關在枷鎖和牢籠裡的鳥而已,死了或許一了百了。”
“你就這麼想死?”蘇鳳藻喝了一口湯,湯有些冷了。
“如果你真想死的話,我可以成全你。”她敲了下碗筷,“這個世上並沒有什麼命運,也沒有什麼枷鎖,所謂的命運和枷鎖不過是自己給自己扣上的鎖而已。”
“有一個詞叫做井底之蛙。意思就是坐在井裡面的青蛙以爲頭頂上的天空便是整個天空。我覺得用來形容你最合適不過了。你只是存留在你自己的狹窄世界裡看世界,所以整日怨天尤人的。什麼是命運?什麼又是枷鎖?說到底不過只是因爲害怕而選擇的藉口而已。”
蘇鳳藻說着,突然覺得自己有些殘忍了。
歐陽寧次有這種消極的思想,必定是經受過什麼打擊,現在她卻一個勁地往他的傷口上撒鹽。
“或許是吧。”他似乎並沒有爭辯的意思。
“對不起哦。”蘇鳳藻暗暗鄙視了自己一把,這個時候真不應該裝什麼聖母。
還說了那麼過分的話。
“你不用道歉。”歐陽寧次雙手交叉放在腦後,目光看向遠處,“其實你說得很對,我只是害怕而選擇逃避。”
“很早很早之前,我就有一個夢想。”
“夢想?”蘇鳳藻一樂,這個詞在現代幾乎絕種了。
“南嶽國和東晨國不同,不是海上國家。但是我在選擇領地的時候卻選擇了一個島嶼,你知道這是爲什麼嗎?”
蘇鳳藻搖搖頭。
“我覺得大海是自由的。無拘無束,沒有命運的枷鎖,也沒有牢籠,在大海上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中閃着無限溫柔。
蘇鳳藻看不到他的眼神也能感覺到那份溫柔如水的深情。
“我曾經不止一次在想,如果有一天,我能擺脫南嶽國皇室的身份,真正馳騁在大海之上,那該有多好。”
歐陽寧次微微停頓了一下。
“你知道大海的盡頭通向哪裡嗎?”
蘇鳳藻搖搖頭。
“我想,這個答案你應該自己去尋找。”她輕輕地笑着,“不是嗎?”
歐陽寧次沒有說話,他閉上眼睛,嘴角浮起一個真正的笑容。
那種笑容和以往的笑容都不同,那是發自內心的笑。
“謝謝你。”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竟是十二分的真誠。
“但是,想要去大海上航行,必須要調理好身子。二十萬兩銀子,童叟無欺,藥到病除。你覺得這個價格怎麼樣?”
“貴了。”歐陽寧次輕聲一笑,看向蘇鳳藻的眼神裡多了一絲探究和讚賞。
“那就三十萬兩。”
“你不識數啊,怎麼越來越多?”
“那四十萬兩。”
“喏,這是二十萬兩銀票。五國通用的,成交之後不得反悔。”歐陽寧次忍無可忍地將銀票扔給蘇鳳藻,“和不懂算術的人交流實在是太可怕了。”
蘇鳳藻高高興興地將銀票收起來。
這個時候,綠雲已經將整個醬肘子吃了進去。
“沒想到這孰蟲竟還吃肉。”歐陽寧次有些驚愕,“可是頭一次聽說。”
“那是自然。”蘇鳳藻有些得意,“除了吃毒藥之外,孰蟲最喜歡的就是肉了。嗯,以後你的醬肘子就留給它吧。”
歐陽寧次嘴角抽了抽。
明明是一個很小的蟲子,飯量卻大的驚人。
更爲驚奇的是,這蟲子吃了那麼一大塊肉,體積依然那麼點。
“大人。”門外有聲音傳來,幾個宮女魚貫而入。
“撤下去吧。”歐陽寧次冷聲說着,“把寥峭叫來。”
那幾個宮女微微一愣,彼此看了看,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怎麼,你們聽不懂我的話嗎?”他冷着臉,“那我再重複一次,把寥峭叫來。”
“喏。”那幾個宮女見歐陽寧次生氣了,忙端着剩下的菜餚離開,領頭的宮女匆匆忙忙去找寥峭。
等到所有的宮女都散去,歐陽寧次深深地呼吸一口。
“你確定要在兩天之內趕到我的領地嗎?”歐陽寧次不知道蘇鳳藻到底是什麼意思,在宮女們進來收拾碗筷的時候,她突然悄聲告訴他必須在兩天之內回到領地,並且當面對寥峭說明。
歐陽寧次對寥峭是有些牴觸的。
因爲一些事情,寥峭監督着他的一舉一動,還會將他的行動彙報給女皇。
爲了遮蓋住他的耳目,歐陽寧次只能表現的貪婪好色暴力變態。
“大人,您找我?”寥峭面無表情地走進來,居高臨下的,一點也沒有下屬該有的尊敬。
他斜睨了蘇鳳藻一眼,嘴角輕笑,“大人,是不是這女人惹您生氣了。”
“這女人還算乖。”歐陽寧次划動着輪椅往前走了走,“寥峭,本王命你兩天之內必須趕到螢度島。”
寥峭微微一愣,對歐陽寧次的態度很是驚訝。
“回大人,兩天之內必定是到不的……”
“本王不想聽到這樣的回答,本王只是在下達命令而已。不要給本王找那些無謂的藉口。”歐陽寧次冷聲打斷寥峭的話,“本王命你兩天之內必須到達螢度島,若是到不了,本王便以重罪論處。”
“我想,即便是女皇陛下也不允許辦事不利的人繼續存活下去吧。”
“可是……”寥峭眯着眼睛,今天的歐陽寧次很不尋常。
從前的他殘忍,胡鬧,好色,貪婪,身體時好時壞,並且一直很糊塗。
但是今日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
“屬下做不到。”寥峭公開頂撞歐陽寧次,語氣中帶着濃濃的嘲諷。
“做不到麼?”歐陽寧次輕輕一笑,用上蘇鳳藻教給他的方法,“那這樣如何?”
他說着,將一把短刀狠狠地刺向自己的腹部。
一股濃濃的鮮血流了出來,觸目驚心的,瞬間染紅了他的白衣。
“來……來人……寥峭大逆不道,刺殺本王……快……來人……”
寥峭臉色大變。
他沒想到歐陽寧次會來這招,若是這事傳出去,就算女皇陛下也保不了他。
一介王爺被刺死在船上,女皇爲了堵住衆人之口,必會將船上的人全部殉葬,歐陽寧次是抓準了他的軟肋。
任何事情他都可以向女皇稟報,但唯獨歐陽寧次自殺逼迫這件事萬萬不能說出去。若是說出去了,他寥峭的好日子也到頭了。
“算你狠。”權衡利弊之後,寥峭咬着牙齒說道,“屬下一定會在兩天之內趕到螢度島!大人請放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