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次,你手上的血是什麼顏色的?”蘇鳳藻問道。
“自然是紅色的。”歐陽寧次疼得呲牙咧嘴,“你這是在報復我剛纔咬你嗎?”
蘇鳳藻深深地嘆了口氣,“剛纔你吃過什麼東西?”
“只是一些水果而已。”歐陽寧次說着,突然臉色一變,“你的意思是……”
蘇鳳藻點點頭,“我想,應該是像我想象的那樣。你體內的毒一直無法祛除,是因爲你時常會重新服毒的原因。”
歐陽寧次的臉上一片悽然。
蘇鳳藻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能感覺到那股子悲哀。
他躺在牀上,額頭依然是滾燙的。
不過毒血被綠雲放了出來,身子輕鬆了很多。
“剛纔那個人到底是誰?你爲什麼這麼怕他?”蘇鳳藻拖着下巴坐到一邊,“你自稱本王,地位應該是很高的。”
歐陽寧次雙眼微微眯起。
嘴角的帶着悲傷的笑意。
他沒有回答蘇鳳藻的話,也沒有繼續說什麼話,只是雙眼盯着上方的雕紋。
沉默了許久之後,就在蘇鳳藻以爲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歐陽寧次突然說話了。
“你眼睛看不見,所以看不到我額頭上的刻痕。”他抓住蘇鳳藻的手輕輕地放在他的額頭上。
“歐陽家的男子自出生之後都會被刻上這道刻痕,有了這道刻痕,就代表着永遠不能參政。”歐陽寧次的聲音中帶着濃濃的悲哀,“只要刻上這道刻痕,就代表着永無出頭之日。”
“被刻上這道刻痕的人,代表着永遠生活在枷鎖裡面,暗無天日。”
蘇鳳藻觸摸到歐陽寧次的額頭,額頭很燙,依稀能摸到一個月牙形狀的刻痕。
“歐陽家,在南嶽國是皇家不是麼?你剛剛也自稱是本王。”
“王爺?呵。”歐陽寧次冷冷一笑,“我寧可生在普通人家,也好過這種虛僞的頭銜。”
蘇鳳藻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了。
生活在皇家身不由己,自古以來便是如此。
從他醉生夢死卻不甘心的表現來看,這個人是有大抱負的人。
不過造化弄人,生在了不得干政的歐陽家,一個女權至上的國度裡面。
“寧次在南嶽國是牢籠的意思。”
“歐陽明月是你什麼人?”
“你。”歐陽寧次臉色大變,他不可思議地盯着蘇鳳藻。
久久,並未在她臉上發現什麼。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你爲什麼會知道這個名字?”
歐陽寧次的問話中帶着疑惑和警惕,“有什麼企圖?”
蘇鳳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這麼警惕做什麼?若是我對你不利的話早就動手了。更何況我現在眼睛看不見,還需要靠你保護着。”
“再說,你看到有哪個笨蛋會回答這種笨蛋問題嗎?”
歐陽寧次蹙着眉,眉頭緊緊地皺成一個川字狀。
“歐陽明月是南嶽國現任女皇陛下。”他淡淡地說道。
“我自然知道歐陽明月是現任女皇。”蘇鳳藻嘆了口氣,“我問的是,你與歐陽明月的關係。你們都姓歐陽,你又自稱王爺,我想你跟她的關係非同一般吧?”
歐陽寧次沒有回答,他就那麼盯着蘇鳳藻。
從眉毛到鼻子,從鼻子到嘴巴,從嘴巴到下巴……
“一母同胞。我是她的雙胞胎哥哥。”他說道。
“果然是至親。”蘇鳳藻將雙手交叉在一起。
生活在南嶽國的皇族男子處於一種非常尷尬的地位,不能參政,不能入伍,不能當官,甚至連做生意也不行。
對於歐陽寧次,從最開始的厭惡和恐懼,到現在竟變成了同情。
從歐陽寧次保護她的行爲來看,他並不是什麼惡人,什麼剝皮,什麼削骨,什麼沉迷女色,不過是他僞裝出來欺騙人的伎倆。
在僞裝背後,歐陽寧次應該是個很孤獨,很脆弱的男人。
“剛纔那個男人是什麼人?”
“是明月的尉官之一。所謂的尉官,等同於別國皇帝的妃子的地位。”
頓了頓,歐陽寧次繼續說道,“南嶽國的尉官和別國的妃嬪制度不同,只有三個等級。也就是上等尉官、下等尉官和尉官。寥峭的職位是尉官,雖然地位不是最高的,卻是所有尉官裡最受寵的。”
蘇鳳藻撓了撓頭,從寥峭對歐陽寧次的態度來看,他對歐陽寧次似乎很警惕。
這其中涉及到的秘密,蘇鳳藻沒有問,即便是問了,歐陽寧次也不會說。
傳聞中的南嶽國是個極端閉關鎖國的國家,歐陽明月這個名字,也是在東方啓星的手冊中看到的。
從前的南嶽國非常貧窮,又常年閉關鎖國,食物自給自足,百姓愚昧無知,民風野蠻,是個貧窮又混亂的國家。
歐陽明月頗有幾分手腕,她繼位之後啓用了幾位賢相,又開創了科考制度,普通人可以通過科舉考試當官入職。
除此之外,她還研製了高產量水稻。短短几年便令南嶽國走上了富庶。
當然,這只是傳說而已。
“咳咳咳……”歐陽寧次猛地咳嗽了幾聲,他重新躺下,潮紅的臉色變得蒼白。
他痛苦地呻吟着,眉頭擰在一起。
“剛纔的運動太劇烈,你的關節腫了。現在沒有藥物,我幫你按摩舒緩一下。”蘇鳳藻雙手摸索着找到他的雙腿,輕柔地按壓着穴位。
果然,經過按壓和舒緩,歐陽寧次的痛苦聲減輕了許多。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因爲疼痛,歐陽寧次的聲音有些扭曲,“爲什麼會知道南嶽國的事情?”
“我啊?”蘇鳳藻輕輕笑了笑,“東晨國的那個皇帝是我鐵哥們。”
“東晨國的皇帝?東方啓星?”歐陽寧次雙眼一眯,“那個傳說中的千古一帝?”
“千古一帝?”蘇鳳藻一樂,沒想到東方啓星那小子竟有了這麼一個光榮稱號。
在泱泱中華歷史五千年裡,也只有秦始皇、漢武帝、唐太宗三位皇帝可以稱爲千古一帝。
“你怎麼會和他成爲……恩,鐵哥們?”歐陽寧次顯然不相信蘇鳳藻的話。
“我原本是個四處流浪的大夫,專治疑難雜症。有一次到了燚城,發現了一張尋醫的皇榜。當時我缺錢缺的很,索性便揭了那皇榜。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是皇帝有隱疾。”
蘇鳳藻一本正經地說着胡話,“你知道東晨國皇帝
爲什麼沒有子嗣嗎?”
她伸出手指頭放在嘴邊,將聲音放低,“我只告訴你一個人。”
“那是因爲他根本不能人道。我爲他開了幾服藥之後便痊癒了,痊癒之後他萬分感激,便與我拜了八拜之交。”
蘇鳳藻得意洋洋地說完,歐陽寧次的臉色都變了。
她說得每一個字,他都不信。
那東方啓星雖然是出了名的老好人,但是涉及到皇家臉面問題,絕對不可能還讓她活在世上的。
這蘇鳳藻和東方啓星可能有些淵源,但絕對不是她說得那般。
“阿嚏,阿嚏,阿嚏……”在很遠很遠處的豪華船艙裡,正在與鹿奈商量對策的東方啓星突然連着打了近十個噴嚏。
“這什麼人在咒我。”東方啓星揉了揉鼻子,眼淚都出來了。
“皇帝陛下可是感了風寒?”鹿奈翻着死魚眼,“若是風寒的話,在下可以幫忙配幾服藥。”
“不,不用了。”東方啓星擦擦鼻涕,“我們繼續吧……”
蘇鳳藻的按摩手法很業餘,但歐陽寧次的腿疾是風溼和毒藥共同作用的結果。
綠雲將毒藥吸出來之後,他的疼痛也逐漸消散了。
只是!
若是蘇鳳藻沒診斷錯誤的話,四十八小時之後,他的腿疾可能會全面爆發。
在這種時候遇到他,不知道是不是蒼天在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爲歐陽寧次把脈的時候,蘇鳳藻感覺到一種很奇怪的脈象。
若不是長年累月在體內積累毒藥是絕對沒有那種脈象的。
沉,澀,幾乎不跳動。
現在的歐陽寧次雖然還活着,卻像個活死人一般。
最開始的時候蘇鳳藻斷定他有風溼性關節炎。的確,他的風溼性關節炎很嚴重。
但是比這更嚴重的是常年來毒藥的沉積已經將血管全面堵塞,堵塞的血管不通,不僅造成關節腫大,身體裡的其他器官也在逐漸衰竭。
關節、肺部、心臟、氣管……
多個地方已經被毒藥侵蝕了,若是不細細調理,他的一雙腿怕是要廢了。
“咚咚咚……”
門外響起幾聲敲門聲。
“大人,用膳吧?”門外有女聲說道。
“進來吧。”歐陽寧次從牀上坐起來,捏了蘇鳳藻的手臂一下。
蘇鳳藻瞭解他的意思,跪在牀上幫他捶腿。
門被打開後,近十個人將飯菜擺在桌子上,她們擺完了之後,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
“你們都下去吧。”歐陽寧次掙扎着坐到輪椅上,“有她伺候就夠了。”他指着蘇鳳藻。
“喏。”那些宮女們答應着,排着隊走出門,順便將門關上。
蘇鳳藻摸索着找了個凳子坐下,一股飯菜的香味傳來,她肚子咕咕叫了幾聲。
“好餓啊,好久沒吃到這麼豐盛的飯菜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也不管眼前是什麼便夾起來吃。
“別動。”歐陽寧次從袖子裡拿出一塊碎銀子,放在盛湯的碗裡,銀子沒有變黑。
“沒毒。”他說道。
“切。”蘇鳳藻冷哼了一聲,“歐陽,我覺得上天一定是派我來拯救你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