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俊升早年當過馬販子,後來又成了騎兵統帥,對戰馬有着特殊的嗜好,等到他當了黑龍江督軍之後,馬場之中收藏了超過三千匹戰馬,老吳經常在馬場之中談事情。
當然現在老吳還沒有這麼駭人的收藏,但是在馬場之中也有上百匹好馬,老吳熱情的拉着張廷蘭參觀戰馬。
“大侄子,你一來就幫了二大爺這麼大的忙,這些戰馬你隨便挑,我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在草原上,騎着馬狂奔,耳邊都是風聲,那感覺別提多美了!”
好馬就和好車一樣,男人從骨子裡都十分渴望這些彰顯身份的東西,張廷蘭也不例外,老吳的收藏絕對不會太差,既然他答應送一匹,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正在張廷蘭要挑選的時候,馬場外面傳來一陣巨大的嘶鳴,張廷蘭猛地向馬場大門方向看去,只見一個淡金色的巨大身影出現在了視線之中,雄偉矯健的身軀在陽光的照射之下發出一陣陣淡淡的金光,晃得人眼睛發花。
“大爺,您老說話可要算數啊,無論是什麼戰馬,您老可都要答應啊!”
吳俊升這個時候比起張廷蘭還不堪,他是真正懂行的人,一看到門口的戰馬,嘴角不自覺的就流出了口水,連張廷蘭說的什麼都沒聽清,邁起兩條短腿,飛快的跑了過去,簡直和他的身體不相稱,張廷蘭也緊緊跟隨。
“吳旅長,小人來看您老了!”
吳俊升和張廷蘭剛到門口,一個四十來歲的人對着吳俊升點頭哈腰的打招呼,老吳根本沒有看他,而是將目光都放在了這傢伙帶來的一匹戰馬上面。
只見這匹馬從馬蹄到馬背高度超過了一米五。幾乎已經和吳俊升一樣高了,昂起頭之後,就更加威武雄壯。
張廷蘭也在癡迷的看着這批戰馬,只見它四肢修長,肌肉飽滿。線條清晰,渾身上下都透着無窮的活力,馬頭一直高昂着,和兔子臉有點神似,兩隻靈活的耳朵直豎豎的,不時靈活的轉動一下。
最爲出奇的就是這匹馬通身都是淡金色的毛。色澤鮮亮,沒有一絲雜毛,在陽光之下熠熠生輝。就好像是黃金鑄成的雕塑一般,甚至有些不真實,而且這匹馬極具靈性,離着老遠。就能感受到它的高傲。
吳俊升越看越喜歡,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兩步,試圖去撫摸這批戰馬,不過這匹馬立刻就發出了嘶鳴,充滿了敵意,吳俊升也不得不停下了腳步。
“老王,這匹馬是怎麼回事。給我說清楚!”
“我的旅長大人,我就知道您會喜歡這匹馬的,我也就和您說實話,這匹馬就是傳說之中的汗血寶馬,是從沙俄那邊流傳過來的,萬金難求的活寶貝,我一路上,爲了把它帶過來,不知道花費多少心思,差點把腦袋都混沒了。”
“別說沒用的。仔細講講,你是怎麼弄到的?”
“這匹馬是我從一個俄國侯爵手中弄到的,他剛剛被查抄了家產,這批戰馬是他的命根子,不願意落入政敵的手中。因此讓我給帶了出來。”
張廷蘭也在旁邊仔細聽着,他還不時的看着這匹神駿異常的戰馬,絲毫不掩飾渴望之色。
老王名叫王鐵山,是個馬販子,不過他膽子比一般人都大,不僅僅在蒙古買馬,甚至把主意打到了沙俄身上,要知道俄國的哥薩克騎兵強悍無比,同樣也有着優良的戰馬種羣,這些大洋馬在中國也倍受追捧。
一戰爆發之後,俄國物資奇缺,老王也打起來走私的主意,他和俄國的軍官取得聯繫,向他們提供商品,換回一些戰馬。隨着生意越做越大,王鐵山甚至和沙俄的上層貴族建立了聯繫。
這匹戰馬原主人就是俄國的一個侯爵,他不惜重金,從中亞一帶購買了這匹戰馬,買到手這匹戰馬還不到一歲,就生得神駿無比,深得侯爵的喜愛,不過就在不久之前,俄國政壇風暴頻頻,這位侯爵大人很不幸成爲第一批被牽連的人。
這位俄國的侯爵爲了避免戰馬落如政敵之手,就託付給了王鐵山,讓他幫着照看一段時間,一旦侯爵被放出來,就把戰馬贖回去,這也是利用王鐵山的中國人身份,不會引起抄家的人注意。
不過王鐵山得到戰馬之後,發現俄國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到處都在抓人,那位侯爵大人多半是沒有希望出來了,因此王鐵山就偷偷帶着戰馬,離開了俄國,取道外蒙古,將戰馬帶到了洮南。
一路上王鐵山足足遇到了三夥強盜,他身上帶的財物全都沒有了,最後他和小夥計帶着這匹戰馬好不容易擺脫了土匪,來到了洮南,他也被嚇怕了,不敢在到處亂跑了,正好吳俊升和他做過生意,王鐵山就把戰馬送到了吳俊升這裡。
張廷蘭也仔細聽着王鐵山的介紹,絕對沒有什麼漏洞,要知道俄國的政治風波還是他掀起來的,而且張廷蘭也知道在中國享有盛譽的汗血寶馬的確來自中亞,現在的中亞地區正是沙俄的地盤,一切都能說得通了。
“你能確定這就是汗血寶馬麼?”
“當然能了,那位侯爵都和我說了,這汗血馬啊,不是流紅色的汗,而是在奔跑的時候,血脈膨脹,看起來就像出血一樣,我帶回來的時候,一路上跑了幾次,果然如此。”
吳俊升仔細聽着介紹,又繞着這匹馬走了幾圈,不住的點頭讚歎:“老王,真是一匹好馬,俺老吳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好的馬,你開個價錢,我絕不還口。”
“大爺,您老可不能說了不算啊,小侄也看上了這匹馬,你可是答應要讓我隨便挑的。您放心,這匹馬多少錢,全都由小侄掏腰包。您老總不能和小輩兒搶東西吧。”
吳俊升臉上就像苦瓜一樣,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子,嘴那麼快乾什麼啊,讓張廷蘭佔住理了。這個王鐵山來的也不是時候,偏偏和張廷蘭過來看馬。他就把寶馬給送了過來。這不是讓自己爲難麼。
急得老吳在地上直轉圈,說心裡話,他是真不願意把戰馬讓出去,可是張廷蘭代表着張作霖,又給他投了那麼多錢,無論從哪個角度衡量。他都不好和一個孩子搶。
“吳旅長,要不你和這位少爺一起出錢競價吧,誰出得價錢高,就是誰的!”王鐵山在一邊出了一個主意。
吳俊升哼哼的啐了他一口:“俺老吳有自知之明,就算把我一百多斤賣了,也沒有拙言的財大氣粗。算了!我不爭了,拙言,你一定要好好照顧這批汗血寶馬,以後要是下崽兒了,別忘了給二大爺一匹!”
王鐵山本來還想讓吳俊升和這個年輕人較勁,然後多賺一點,哪知道老吳不上當。他只好收起了這個心思。
“這位少爺,這匹戰馬雖然是白弄來的,但是一路上擔驚受怕,我和小夥計差點把命都丟了,您就當可憐我們,您給八千大洋,我就讓給您了。”
這個價錢開出來之後,就連吳俊升都倒吸了一口冷氣,這絕對是天價了。一輛老爺車還不到一千塊大洋,這匹戰馬就是老爺車的十倍了。而且吳俊升也知道,越是金貴的戰馬,照料起來就越苦難,毫不客氣的說這就是一個吞金的黑洞。
別看吳俊升貴爲中將旅長,但是想要養這匹馬還是有點難度。這簡直就是一個燒錢的玩具。不過張廷蘭絲毫沒有被這個價錢嚇到,反倒笑着說道:“價錢很合適,我再仔細看看馬,只要沒問題,你馬上就可以領錢了!”
王鐵山的臉上也露出了喜色,他無權無勢的馬販子,帶着這麼一匹神駒,簡直就是捧着黃金過鬧市,偏偏周圍還都是強盜,稍不留心,小命就沒了,因此就算張廷蘭壓一壓價錢,他也得勉強接受。
張廷蘭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這批戰馬的身邊,王鐵山和小夥計極力幫忙控制,張廷蘭輕輕撫摸着戰馬如同綢緞一般的皮毛,細膩光潔,簡直就像撫摸着情人的手一般,怪不得後世很多有錢人都喜歡玩馬呢,這種動物真的讓人着迷。
張廷蘭正想繼續看看,這匹馬猛地跳了起來,脖子猛勁的一甩,將張廷蘭的手彈開了。
“這還是個脾氣暴躁的傢伙,拙言,接下來你可以用心養着啊!”
“大爺,您老放心吧,我一定好好照料,小侄還要感謝您老忍痛割愛啊。”
“咱們爺們之間不說這個,你喜歡就是你的,我要是和你爭了,只怕雨亭都會笑話我。”
“二大爺,您老太客氣了。”張廷蘭笑着說道:“看到了戰馬,我又想到了一點事情,想和您老商量一下,不知道您對走私有興趣麼?”
走私?吳俊升腦子轉的飛快,這恐怕又是一條財路。他可是見識了張廷蘭賺錢的本事,要是能和這位大侄子合作,好處絕對少不了。現在提起來怕是要還自己一個人情啊,如果再能弄到幾十萬大洋的利潤,讓出這匹戰馬還算什麼啊!
吳俊升雖然喜歡戰馬,但是他更喜歡的是權力,是槍,是錢!這一點吳俊升和張作霖是完全一樣的,好馬不過是玩具,手中的實力纔是命根子。
“二大爺,這位王先生也說了,他在向俄國走私,實不相瞞,小侄也在做這個買賣,不過我守着中東路,規模比他大太多了,收益也更大。您要是願意,可以通過洮南,再建立一條走私路線,從奉天將大批的商品運過來,然後通過草原,賣到俄國,您老只要提供保護就可以,光靠着走私,一年下來,分您一百萬不在話下!”
吳俊升把眼珠子瞪得大大的,這比辦工廠賺的還多,簡直不敢置信:“拙言,你跟我說實話,雨亭現在這麼闊氣,是不是因爲走私的緣故?”
張廷蘭點了點頭:“俄國物資奇缺,只要運過去,再有足夠的關係,就能賺到大把的利潤,一點都不難!”
張廷蘭讓吳俊升參與走私,其實是有仔細思考的,並不是因爲一匹汗血馬就頭腦發熱。現在他向俄國走私,全部要經過弗雷德,猶太佬雖然可靠,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不一定和張廷蘭完全步調一致,因此再開闢一條商路就十分有必要。
正所謂狡兔三窟,張廷蘭也不能把雞蛋放到一個籃子裡。而且這條商路不只是向俄國走私,還能將商品賣給外蒙,這樣一來奉天的勢力就深入到了外蒙古。
“拙言,既然雨亭都敢幹,俺老吳也不是膽小鬼,你只要把東西運過來,我就保證送到俄國,絕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