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芝貴已經被這個老道徹底唬住了,簡直把他當成了活神仙,畢恭畢敬。紫巖老道此時也暫時鬆了一口氣,說實話這大師不是這麼好冒充的,他的手裡頭還攥着一個豬尿泡。
這正是他空杯取酒的奧妙所在,在豬尿泡裡面裝上酒,先用蠟封住口子,夾在腋下,等到使用的時候,再把蠟弄下去,然後輕輕一擠,裡面的酒也就射出去了。
段芝貴喝仙酒的時候感到微微有些騷味,就是沒有清洗乾淨的原因,另外燥熱就更好理解了,那是酒裡面加了料,段芝貴先入爲主,自然就被大師給騙了。
從不久前的要飯花子,變成了現在的紫巖大師,前後天差地別,他也在不斷的適應,悄悄將尿泡藏好,免得露出破綻。
這時候段芝貴躬身請教了:“仙長,您說我能王侯萬代,可是眼下我就有一點困難無法解決,就是資金的問題,沒錢什麼都玩不轉啊!”
“上將軍,貧道可不會點石成金的本事,您找錯人了!”
“仙長說笑了,段某隻是想求仙長給指點一條明路!”
人性其實很奇怪,對那些反常的事情都有着濃厚的興趣,張廷蘭在最初研究如何包裝大師的時候就想到了這一點。段芝貴身邊大師無數,因此尋常的江湖手段對段芝貴已經無效了,尤其是這些所謂的大師一定會努力吹噓自己的本事,說得天花亂墜。
因此張廷蘭就反覆叮囑紫巖,要反其道而行之,適當展露一點不同尋常之後,就一定要低調謹慎,不愛財,不貪吃,總之一定要清心寡慾,遇事多推辭,但是到了避不開的時候,卻要一擊而中,只有這樣才能讓段芝貴感到大師的厲害。
事實也果然如此,紫巖越是謙恭拒絕,段芝貴就越是追問,他已經將這個與衆不同的大師當成了最理想的請教對象。
“上將軍,您不用問我,而是要問你自己,你心裡有了主意,就是舉棋不定罷了!”
裝大師最核心的一個字就是:裝!一定要裝得像,裝得高高在上,裝得看透天下!
段芝貴此時在心裡就豎起了兩個大拇指,這位大師真是了不起,把自己的心意都看透了,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這位大師可比以前的那些神仙高明多了!
“仙長一語中的,還請您指點弟子吧!”
紫巖嘆了一口氣,右手手指飛快的捻動,半晌說:“哎,上將軍雖然命格尊貴,但是眼前卻有最後一關要闖,時間不會超過三個月,您在這個時候就要拿出大勇氣,大魄力,闖過去就是海闊天空了!”
紫巖說完之後,又一語不發,把眼皮垂了下來,彷彿睡着了一般。
段芝貴當然清楚袁世凱計劃的登基時間,正是年末,距離現在也就是三個月,大師簡直是太神了,處處都說中了他的心思,因此段芝貴越發的深信不疑了。
他早就有斂財的主意,最方便的就是打奉天官銀號的主意,就好像樑士詒在北京做的那樣,搬空銀行,掠奪資金。另外就是向奉天的富商進行勒索,必要的時候還可以加徵捐稅。
不過段芝貴也不是徹頭徹尾的糊塗蛋,他知道一旦這麼做了,就等於是激怒了奉天所有的民衆,只怕輿論沸騰,對自己很不利。正在左搖右擺的時候,紫巖大師的話堅定了他的信心。
左右不過三個月的時間,乾爹就是皇帝了,自己還有什麼可怕的,就算惹下多大的簍子,也是替乾爹盡心竭力的結果,到時候老袁也不會不管他。
想通了這些之後,段芝貴立刻就把手下人找了過來,讓他們即刻到奉天官銀號,將存儲的白銀外幣全部搬到都督府,同時又讓王樹翰開動印鈔機,大印鈔票。
中國一直以來實行的都是銀本位,因此發行紙幣的時候,就要有一定的白銀和銀元作爲儲備,保證貨幣能夠隨時兌換,維持幣值穩定,儲備金的作用就好像是銀行的定海神針一般。現在段芝貴將儲備金都搬走了,後果可想而知。
另外奉天的金融本來就十分混亂,面對氣勢洶洶的日本銀行,奉天官銀號只能勉強維持,不時還會出現擠兌的情況。結果段芝貴下令搬空儲備金,又狂印鈔票,等於是給風雨飄搖的奉票貼上了催命符。
段殿下的動作雖然隱秘,但是也還是走漏了風聲,官銀號被搬空的消息在幾天之內就傳遍了整個奉天,頓時所有民衆都沸騰起來。
這些年之中一共發行了一千五百多萬的奉票,老百姓手中或多或少都有一點,現在一聽說奉票可能無法兌換成真金白銀了,多年的積蓄可能轉眼變成一堆廢紙,所有的人都發瘋了。
各大報紙也在刊登各種文章,大家都在質問,準備金到底還在不在?不少精明的人已經開始去官銀號兌換,不過很可惜,他們還是晚了一步,在兌換了不到兩萬元銀元之後,就不得不停止下來。
官銀號沒銀子了!
這個消息就好像流感病毒一般,快速傳遍了整個奉天,得到消息的民衆很快將官銀號圍了起來,可是無論他們怎麼叫罵,怎麼哀求,都沒有絲毫的作用,就是兌不出來!
人都有盲目性,平時銀子放在官銀號裡面,大家也沒想着兌換,票子照樣能夠買賣東西。突然知道票子不能兌換銀子了,就全都着急了,紛紛急着兌換。
同時奉票也隨着這個消息,不斷的貶值,越來越多的商店開始拒絕接收奉票,眼看着奉票就要變成一堆廢紙,奉天無數民衆欲哭無淚,所有的怒氣都落到了段芝貴的身上。
張廷蘭一直在注意着這一切,實際上他也是背後的推手之一。金融不穩,帶來的危害太大,張廷蘭之所以這麼做,就是是想不破不立,大亂大治。官銀號的模式已經落伍了,對外不能抵禦日本人的攻擊,對內又無法執行有利的貨幣政策,促進經濟發展,因此淘汰掉官銀號,已經很有必要了。
段芝貴的蠻幹,恰恰給張廷蘭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當然想推出一種貨幣,絕對不是容易的事情。特別是想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殺出一條血路,更是難上加難,本來張廷蘭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但是他還有一個殺手鐗,那就是俄國的黃金,孫安虎已經傳來了消息,滿載着三噸黃金的火車已經駛入了東三省。孫安虎帶着手下人已經將黃金嚴密的保護起來,他們正在快速向奉天駛來。
有了三噸黃金打底,未來的發行貨幣計劃,就能夠安全很多。在焦急的等待了兩天之後,孫安虎和手下人終於押運着火車進入了奉天。爲了保密起見,列車停在了鐵嶺,他們把密封好的黃金卸了下來。
這時候張作相派出的接應人員也感到了,一共十輛馬車,拉着這些黃金,悄悄趕回了奉天。張作相張廷蘭父子早就翹首以盼了,三噸黃金,一筆何等的鉅款,張作相也沒法保持冷靜了。
終於遠處跑來一對馬車,旋風一般到了大家的面前,孫安虎從第一輛車上跳了下來,只見他滿臉的風塵,眼睛通紅,鬍子拉碴,一看就是受了不少罪。
張作相一把拉住了他:“虎子,東西沒問題吧?”
“大哥,你放心吧,這些天我睡覺都睜着一隻眼睛,一點問題都沒有。”
張作相讓手下人接管了所有馬車,他們將所有黃金都運到了一處秘密的倉庫之中,將所有黃金都搬了下來,堆在了一處,整整三噸重的黃金,就好像小山一般,金光閃閃的呈現在了張作相的面前,恐怕絕大多數人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麼多的黃金,張作相不斷的摩挲着黃金,難掩驚喜之色。
半晌問道:“廷蘭,這筆錢你打算怎麼用?”
“爹,我和弗雷德商量過,準備辦一個奉天銀行,等到日後奉天上下都用奉天銀行發行的鈔票,這些黃金就是儲備金!”
張作相搓了搓手,試探着說道:“廷蘭,我看辦銀行也有風險,要不把這黃金當成家底吧,以後你成家立業,也能讓後人吃喝不愁。”
“爹,咱們可不能學土財主啊!”張廷蘭頓時把眼睛睜得大大的,要是按照老爹的想法,只怕自己圖謀金融權力的打算就落空了。
“辦銀行之後,咱們印一張紙,就能買買東西,其中利潤何止百倍,您老可別光盯着這點黃金啊,以後還會有更多黃金!”
更多?張作相頓時也驚呆了,他簡直不敢想象,更多的黃金意味着什麼!
“咱們向俄國走私才三個月而已,就弄到這些,如果持續兩三年,您說會有多少?另外有不少俄國貴族都靠着走私發了財,手中有大筆的黃金,他們也擔心被清算,因此想把手中的黃金轉移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你是說他們會轉移到奉天?”
“當然了,我準備把奉天銀行變成他們的避稅天堂,甚至可以給他們一定的股份,沙俄的權貴掙了黑心錢,自然想要漂白,肯定會把黃金乖乖送來的!”
“廷蘭,你可別玩火**!”張作相這時候也冷靜下來,這小子簡直是膽大包天。
“大鼻子野蠻成性,他們要是成了股東,你的銀行不就成了俄國人的麼,這是胡鬧!”
張廷蘭笑着搖搖頭:“爹,俄國人沒有那麼了不起,這場戰爭已經拔掉了他們的底褲,況且他們註定是過路財神,他們運來多少黃金,我都有把握吞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