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大家氣得渾身輕顫,馬蹄揚起的黃土撲了她一身一臉,令她明媚的雙眸染上了一絲陰霾。這個將軍打扮的年輕人居然對她視而不見!多少年了,她自從做了舞大家,就再沒有如此討好他人,縱是王侯公卿,見到她也會帶上溫潤祥和的笑容,將她奉爲上賓,只爲她能夠彈奏一曲,有的甚至萬般討好於她,只爲一親芳澤。她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傲慢無禮的態度。
“主家,現在怎麼辦?”舞大家身邊的一個僕從湊到她身邊,皺眉看着已經重新啓程的車隊。
“還能怎麼辦?”舞大家苦笑一聲,無奈地嘆口氣,“那批殺手不會罷休,如今,我們只能跟在這些人的車隊後邊。若那批殺手趕來,我們儘量將他們引入前邊的車隊。”
僕從沉吟了下,點點頭:“是,我這就去通知他們準備改道。”
舞大家點點頭,淡淡“嗯”了聲。
蘇玉卿並沒將這事放在心上,左不過是混入車隊來刺殺她,或者真的來求助之人。對她來說,既來之,則安之。
正當蘇玉卿再次閉目假寐時,一段如清泉流水般的樂曲悠然飄來,初聽時,似平沙萬里處鴻雁來賓,極雲霄之縹緲,序雁行以和鳴,倏隱倏顯,若往若來。雁鳴聲聲,其欲落也,迴環顧盼,空際盤旋;其將落也。息聲斜掠,繞洲三匝,其既落也,此呼彼應,三五成羣,飛鳴宿食,得所適情。在滾滾車輪聲中,炎炎日頭之下,雁鳴忽悠然高暢,忽抑鬱嗚咽,或看到萬里平沙黃漠高原,或看到幽幽竹林落雪無聲。
蘇玉卿鳳眸微睜,看向身邊三人,夏蘿與秋菱因從小跟隨她,也略懂音律,此時聽得如癡如醉,而月璃也是靜靜傾聽,目中露出幾分訝異之色,似在好奇彈琴之人的技藝。
柔美端莊的小臉兒在車廂中半明半暗,晃動間,那雙鳳眸如幽夜中的明珠,泛着點點寒涼的碎光。蘇玉卿移開視線,心中升起一絲警覺,看月璃的神色,定是精通音律之人,一個大丫鬟,真的能有如此技藝麼?再想她平日裡的行爲處事,不似普通丫鬟那般卑微,即使口中自稱奴婢,也隱隱中帶着幾分傲骨。她究竟是何人?難道她並非軒轅景灝的人?還是說,連軒轅景灝也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
黑色的長睫微微顫動,蘇玉卿心中好笑,這個舞大家倒真有意思,遭了拒絕後竟想出這等法子,也算聰明。看來她真的有求於他們這個車隊,在這荒涼的小道上,聽那琴曲中悠揚婉轉的哀求之意,大概只有一個原因讓她如此放下身段求助,那就是,尋求庇護。
只是,她求錯了人。
蘇玉卿脣角帶笑,《平沙落雁》,那舞大家精通音律,自是明白這曲子的意境,如今這抑抑不得志的琴音,似在埋怨,似在哀訴。
只是,這些與她蘇玉卿,一個即將代嫁和親的郡主有何關係?她如今只有一件事可想,就是如何活下去,其他的,她管不了也管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