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無意外,睿王叔現在已然身在范陽城!"
鳳羽不解:"他去范陽城做什麼?還有,皇上,蕊兒斗膽問您一句,您和若兒……她是真心想要家給您,還是……"
"若兒?!"閬淵苦笑一聲,"是啊,她怎麼可能是琳嫣?!"
鳳羽聞言一怔,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但就算她不是琳嫣,朕也一定要讓她成爲朕的女人!朕不允許任何人,頂着琳嫣的容貌,在這個世上,受一絲半毫的委屈!"
鳳羽前思後想,不覺心驚:"皇上和睿王爺苦心策劃這一番下毒事件,僅僅是爲了讓若兒心甘情願的嫁給你?!"
閬淵一聲長嘆,"睿王叔說若兒受人蠱惑,芳心錯託,只有找到真心愛她的人,才能救她出苦海,所以,那夜,當她燒得滾燙,卻死死抓緊朕的手,聲聲淒涼的哀求朕,不要離開她時,朕心中對琳嫣的愧疚,便在頃刻間氾濫成災。於是那夜,朕要了她!可當她醒來發現這一切,她卻寧死也不願多看朕一眼。
那一刻,朕的心裡前所未有的生出一種絕望。一種強烈到讓朕一閉上雙眼,就能看到琳嫣五馬分屍的畫面,這種痛讓朕窒息到幾乎不敢呼吸。朕知道,琳嫣還在生氣,可朕卻堅信,琳嫣至死都沒有改變對朕的感情。
所以,南宮若,她是上天賜給朕彌補心中遺憾的機會。朕決不能錯過,所以,就算她心有所屬,朕還是決定要把她緊緊拴在身邊!朕要她,替琳嫣,來感受朕的真心和關懷!"
鳳羽聽得真切,一時間愈發替南宮若感到悲哀:
"所以呢?所以皇上就和凌睿王精心策劃了這場一箭雙鵰的下毒事件,一來,可以讓若兒爲救凌睿王,而'心甘情願'的嫁給你,二來,可以名真言順的除掉這些辭官朝臣。"
閬淵默然不語,鳳羽心中的憤怒卻已然難以平復:"可是皇上,現在若兒已經如願以償的成了你的女人,你爲何還要殺這這些無辜的人?!這些婦孺孩童他們……"
閬淵猛然回頭,威聲喝斷鳳羽:"他們必須死!"
鳳羽一怔,心中驚怒再次洶涌:
"爲什麼?下毒既然是聖上您和凌睿王一手策劃,這些朝臣不過是恰好被你……被他利用了而已。想來凌睿王害得他們家破人亡,他們即便有什麼過激之舉,也是情有可原,終究罪不至死!求聖上……"
"大膽!你敢忤逆朕!"
閬淵陡然間勃然大怒,鳳羽霎時屈膝跪地。
"蕊兒不敢!蕊兒只是覺得,只是覺得他們罪不至死,聖上素來英明仁善,若是隻想懲罰他們,大可換一種方式,但,但端的不該要了他們的命……"
"朕若不殺他們,他們就要殺朕!"
鳳羽仰首,朗聲而勸:"他們只是一時糊塗,求皇上……!"
"放肆!"
閬淵怒然一掌擊在身側的柱子上,一時間長廊一陣劇顫。
鳳羽心中焦急,口中卻再不敢冒然相勸。
閬淵仰天長嘆,須臾緩緩落座在身側的石凳上。
"聖女,朕問你,你可知,身居皇位之人,此生最怕的是什麼?!"
鳳羽緩緩擡頭,兀自沉吟片刻,卻微微搖頭。
"朕此生最怕,就是那些個整天對着朕低頭哈腰,一派恭維,可暗地裡卻恨不得將朕碎屍萬段的心口不一的奸佞之人!"
"皇上……"鳳羽不知道該如何規勸,閬淵卻陡然起身,怒然衝着朝陽堂的方向,高聲道:
"你以爲朕抄了他們的家,只是爲了霸佔他們的家財?對,朕是愛財,但朕更在乎的是他們的忠心!今日下毒一事,朕和睿王叔只是想試探他們,沒想到,早就對朕有不臣之心的他們,卻如此膽大妄爲的想要除掉朕!
朕告訴你,殺人不可怕,時時刻刻存在着殺人的心念,才最可怕!倘若今日,朕放過他們,誰能保證有朝一日,他們不會再來殺朕?!
所以,但凡對朕心生歹念之人,朕,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可是,皇上,那些婦孺孩童,他們……他們可都是無辜……"
"朕說了,寧可錯殺,不可放過!斬草,就要除根!"
鳳羽急切的轉眸思量:"可是皇上,今日是您和若兒喜結連理的大好日子,即便皇上想剷除這些心腹之患,也用不着急在這一時片刻!若是血光衝了皇上和若兒的姻緣,皇上豈不是得不償失?!"
閬淵冷笑一聲:"你以爲朕在乎這些?!"
鳳羽一時間覺得自己失算,"是啊,他不是真心愛若兒,若兒也只是他思慕琳嫣的犧牲品而已,他之所以要在慕雲山莊迎娶若兒,想來真正的目的,就是爲了將這些心懷怨恨的一衆朝臣,一網打盡!"
鳳羽心頭想要爲那些婦孺孩童謀求生存的希望火苗,漸漸熄滅。
閬淵不知爲何也在一剎那不語,兩人各自沉默的間隙,但見全德正一臉焦急的跑了過來。
"皇上,大事不好了,皇上!"
鳳羽循聲凝眸,但見全德正滿臉的驚慌失措,腳步凌亂的跑了過來,一見鳳羽立在閬淵身側,不由得一怔:"聖女娘娘,您也在這?奴才見過聖女娘娘!"
鳳羽凝眉擺手,示意他起身,旋即微微側身,對着閬淵就要辭別:
"蕊兒不敢耽誤皇上……"
熟料,話未說完,閬淵卻陡然間擺手打斷她:"無妨,聖女不是外人!全德正,有話直說!"
全德正聞言,急忙躬身稟覆:"回皇上,大事不好,睿王爺出事了!"
鳳羽一驚,心中又是一番沉吟:"怎麼回事?!"
閬淵雙眸之中飛快的閃過一絲得意,口中言語一出卻又是另一番冷峻:"混賬東西,給朕說清楚了,睿王叔能出什麼事?!"
全德正普通一聲跪倒在地:"回皇上,奴才一開始也有些疑惑,不是說睿王爺被皇上關在了秘牢之中,今天午時三刻就要問斬?所以,適才見得睿王府一名侍衛負傷到得慕雲莊,執意求見聖上,說是,說是睿王叔在前往范陽城的途中,遭遇埋伏,不幸被一羣來路不明之人,強行擄走,如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奴才一開始還覺得荒唐,準備命人強行將他趕走,可那侍衛卻拿出這一方玉佩,奴才一見那睿王爺的貼身玉佩,不覺慌了神,這才急急忙忙趕來向皇上稟報!"
鳳羽轉眸思量,垂首不語,心中卻暗自揣測,這會不會又是一出事先商量好的陰謀。
果不其然,不下片刻,閬淵便緩緩踱步走至全德正面前,不慌不忙的接過那凌睿王的貼身玉佩,一邊細細察觀,一邊凝眉問道:
"如此說來,那侍衛冒死而回,乃是爲了睿王叔搬救兵而來?!"
全德正也不敢擡頭,只是俯首唯唯諾諾道:"奴才覺得,那侍衛正是此意!"
閬淵冷然一笑,將那玉佩緩緩遞向鳳羽,口中卻不容反抗的命令道:
"全公公,你退下吧!"
全德正不明所以:"那睿王爺……"
閬淵怒然掃他一眼,冷笑一聲:"這就要看聖女娘孃的意思了?!"
全德正心中頓時疑惑滿腹,鳳羽接過那玉佩,輕嘆一聲,旋即擺手示意那全德正退下。
待得那全德正疾步退下,鳳羽頓時凝眉舉起那玉佩,緩緩道:"看來,皇上沒有騙我,睿王爺當真不在秘牢!那就有勞皇上發兵相助,以保睿王爺安然!"
閬淵冷笑一聲:"不急!朕剛纔聽聞聖女替那一衆朝臣及其家眷求情,是以突然間生出個主意,想要與聖女商討一下!"
鳳羽躬身垂首:"蕊兒洗耳恭聽!"
閬淵暗眸生光:"朕覺得,睿王叔不可不救,但這些朝臣雖有不敬天家之心,但端的算得上對南川舉國勞苦功高,或許,朕真的該給他們活命的機緣!"
鳳羽不解,"蕊兒愚鈍,還請皇上明言!"
閬淵不緊不慢的上前,輕輕取過鳳羽手中的玉佩,意味深長的說道:
"世間之事,素來兩全其美,眼下有待活命的睿王叔,還有這一衆朝臣家眷,就好像這美玉的正反兩面。朕可以答應救人,但卻只能救一方,究竟是救睿王叔,還是放朝臣及其家眷一條活路,就要看上天的了!"
言罷,不待鳳羽回話,徑直運力將那玉佩跑向空中。
鳳羽的眸光順着那玉佩一番移動,不過須臾,玉佩墜地而裂,但見那刻有"睿"字的玉佩正面,決絕的朝着地面狠狠墜去。
裂玉之聲響起,鳳羽的心中已然澄澈如泉。
"原來,閬淵真正想要除去的,是凌睿王閬邪軒!"
閬淵凝眉俯身,撿起一塊碎玉,自掌中一番打量,須臾又是一聲長嘆:"看來,天意如此,當真要遂了聖女娘孃的願,賜這些朝臣和其家眷一條活路!只不過,倒真是可惜了睿王叔!"
言罷,猛然運力,不過須臾,掌中玉碎成沙,隨着閬淵眸中漸濃愈烈的狠辣決絕,無力的隨風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