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小的在奉天門抓到一行跡詭異之人,欲圖謀不軌。”兩侍衛將沫吟洛猛地往地上一摔,直接跪在了皇帝面前。
這力氣大的……就不能輕點嗎?腿都快被摔斷了好嗎。
“哦?”皇帝挪動眼瞳望向倒在地上的沫吟洛,興許是見沫吟洛的樣子有些眼熟,道:“你是……那日與太子一同入宮的小宦官?”
“正是小的。”
於此,他淡淡的說了一句,“他不是什麼圖謀不軌之人,你們抓錯了。繼續巡察吧。”
“是。”
沫吟洛似乎是有些驚訝,趕忙打打身上的灰塵從地上起來,恭恭敬敬的站到一邊。
爲何?陛下一知曉我是太子殿下身邊的人就一口咬定我不是壞人?他就這番相信大人嗎?
宮中有規矩,下人不可直接仰面看皇帝或嬪妃,可沫吟洛卻是站在一旁直目看着面前威震四方的大明天子之尊,完全忘了這茬。皇帝發覺她還在,目不斜視奏摺,只是提醒了一句,不曾計較許多。“只是侍衛們弄錯了,若無其事,你可以離開了。”
沫吟洛鼓起了好大的勇氣這纔回了一句,“不瞞陛下,此次小的是奉大……殿下之命入宮調查靈異之事的。”
他放下奏摺,一聲輕笑,“太子何時會管這等雜事?”
“這……”
“此事朕已經請碧姑娘妥善管理好,不勞太子費心。”後半句時,皇帝是拋了一個冷眼過來,沫吟洛實在是被嚇得身子一顫,平復心境,又道:“陛下息怒,殿下不曾有懷疑陛下的意思,只是此事太過蹊蹺,對宮中娘娘和下人們的安全不利,而且若是傳了出去當真有什麼,只怕會讓城中的百姓議論紛紛。”沫吟洛傾城一笑,似雍容華貴的牡丹花盛放,她頓了一頓,“若是能查個水落石出也好了了陛下的心結,亦平復了民間的鬼神之說。”
“此話在理。罷了,朕不插手你們的事,想查便查吧!只是近些日子少穿白衣。”
“?”
“宮中傳言有白衣女鬼,朕也是怕有人在裝神弄鬼,這才吩咐侍衛們多加留意身着白衣之人。”
怪不得那些傢伙抓我……
“多謝陛下提點,小的這方告辭了。”
“嗯。”
如此一來,那兩位小宮女所言屬實,確實發生過此事,只是是何人這般大膽敢在宮中裝神弄鬼。他又是爲的什麼呢?
是夜。
進入深夜,宮中的人着實少了許多,大概是近些日子來的白衣女鬼一事攪得人心惶惶,宮女宦官們入夜均不敢出門隨意走動了。沫吟洛卻提着膽子打着一個燈籠在文華門周圍走動。寒風中透露着些許涼意,還瑟瑟地發出恐怖的聲音,彷彿是一飄蕩在空中的空靈,一個不經意便會將人吞噬。
再過文華門便接近奉天門了,正是近些日子出現女鬼之地,也是令人提心吊膽之地。不覺間,空氣中頓時凝固着一股詭異的氣氛,一旁的樹枝使勁地搖晃,亦飄下幾片殘葉,似是什麼人給了它靈氣。又是一陣寒風夾過,風中貌似帶動着一個朦朧的影子在沫吟洛的周圍迅速的來回穿梭。其身影行動迅速,並不知道是何模樣,只能隱約的看到白色的物體。
這——莫不是那日玉兒所遇的女鬼?
想着,一分懼怕襲上心頭。沫吟洛大膽遐想着,突然一陣顫顫悠悠的聲音漸漸傳入耳畔。
“瓊六宮妃不死~乃是吾皇之大錯!陽數之極親王不滅~乃是吾皇之大忌……”靈異之聲不絕於耳,一直重複徘徊。沫吟洛的汗毛此刻都快豎起,想着她畢竟是個女孩,就算是二十一世紀的人,就算明曉什麼科學之道,她畢竟沒見過這種場面。步子顫顫巍巍,彷彿只要被人輕輕一推便可摔倒。
沫吟洛握緊了手中的燈籠,這是此刻唯一的光明,她不想丟掉。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她正對面的上空,蓬頭散發,由於夜中沒有光線,僅靠着這一點燈籠星火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個大概。沫吟洛心猛地一跳,頂着懼怕睜眼打量一番。她臉上血跡斑斑,鮮血和肉體融於一體,實在是恐怖至極。雪白的衣裙被身上多處傷口所染成一個又一個的大紅花。甚至,沫吟洛還看到了她已經腐爛了的面容,七竅鮮血不止,沫吟洛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你……你是何人?”沫吟洛的聲音些許沙啞,亦是顫抖着的聲線與音調。
“聖上惑之,實乃臣妾悲之~爲妃所迷之,致使臣妾冤死~妃不死,臣妾不甘~順安王不滅,臣妾身死心不亡……”女鬼口中仍是念叨着這幾句話,不爲旁事所驚動。
臣妾?這個女鬼——莫不是哪位妃子的冤魂?
沫吟洛沉思良久,已然是忘記了什麼。
就在聯想之際,她忽然回過神來,再去望向那空中,方纔所飄蕩的身影已經不見,怕是離去了。原來她不傷人,先前玉兒哭着回了乾清殿,怕是因爲膽子小被嚇哭的罷。若她當真是哪位妃子的冤魂,那這宮中可多了一樁不軌之案。那此案——又應當從何處查起呢?
沫吟洛受皇帝安頓,被安置在一個偏殿中。從皇宮回興王府還需坐馬車,便就此安頓一夜。雖說宮中明爭暗鬥、陰謀詭計自然是少不了,但我一個興王府的小官官來宮中查案而已,應該無人注意我吧!
翌日清晨。
沫吟洛其實一早便醒了,只是躺在榻上想事情罷。陽光透過木窗照射在屋子中,使房間散入一片金輝,光亮無比。
“不知昨晚的女鬼可是真的。也不能排除有人裝神弄鬼什麼的,若是真有人在作怪,那他/她的目的何在?這對……”
“咚咚!”這突然冒出來的一陣敲門聲叫沫吟洛差點兒從榻上摔下來。
什麼人一大清早就來敲門?
回神細想,我身處宮中,也無什麼人認得我,怎會有人來找我?
輕輕地打開門,卻見刺眼的陽光直射她的臉上,好不容易睜開眼睛看清來人的面貌。容色如鐫刻般棱角分明,有棱有角的臉俊美異常,雖是俊氣,可同段熙塵比起來仍是差了三分。
“你是……”
“沫姑娘好,屬下名爲風離痕。”
?!他爲何能看出我是女兒身,而且還知道我是誰。
沫吟洛一時尷尬無比,支支吾吾了老半天說不出話來。風離痕淡淡一笑,道:“沫姑娘無需驚訝,是大人讓我來協助沫姑娘辦案的。”
“大……大……大人?他來了嗎?”就連說話都口齒不清,忙打探四周可有段熙塵的身影。
“沫姑娘莫要驚慌,大人不曾與屬下同來。”
沫吟洛這才鬆了一口氣。
“對了,你說你是來幫我的?”
“正是。大人知沫姑娘心善特此來宮中查案爲陛下分憂,但沫姑娘畢竟是一介女子,一人行跡於深宮太過危險。這才讓離痕協助姑娘。”他倒是說得似句句在理,反正都是一個勁的爲段熙塵說好話。
那傢伙會擔心我?明明先前去請求他應準我進宮查案時他臉色還有不對的地方,怎麼這會還會請人來助我?
沫吟洛不禁起了疑心。
這人會那麼好嗎?而且我要查這個案子也是自己提出來的,還說不要他幫忙來着。
“你說你叫風離痕?”
“是。”
“你好,我叫沫吟洛。”
無論段熙塵是打着什麼算盤來派一人協助我的,但我也總歸不是孤單一人了,總歸多了一個幫手。
二人相坐在茶几上,風離痕見沫吟洛自始至終一直是愁眉苦臉的,不禁問道:“沫姑娘可是被什麼難題難住了?”
“在想宮中所發生的種種靈異之事。”
“何事?”
“前些日**中的奉天門處傳言有女鬼出入,還一直說些奇怪的話,宮中人爲此議論紛紛。我便來查查。”
“沫姑娘可知是什麼些話?”
“‘瓊六宮妃不死,實乃臣妾悲之。陽數之極親王不滅,致使臣妾冤死。’我猜測是有人在宮中作怪,不過宮中死人無數,我也覺得若真是有神鬼之說,就是哪位妃子的冤魂。”
風離痕細細地聽着,“那沫姑娘可相信神鬼之說?”
“先前不信,但到後來發生的一件事我就有些恍惚了。”
是啊!自從碰上穿越這事兒,我就有點信了,不然我是堅決不會相信這些封建迷信的。
“所以說,二者皆有可能。”
哎?奇怪了,他竟然沒有問自己發生過什麼事情。人家怕是不想讓我難堪,且想早些破案吧。
“風大哥先前可是在懿王府當職?”
“嗯。屬下是一直在興王府當差的。”
遭!口誤了!在這時候還沒有“當職”這個詞呢!
“……那我爲何先前未曾見過你呢?”沫吟洛趕緊轉移話題。
“沫姑娘怕是不知,那一段日子離痕奉大人之命出去辦案,也是近幾日纔回來的。怕是沫姑娘前腳方出懿王府,後腳離痕便回來了。”
“原來如此。”
看這個風離痕談吐之餘,怎麼說也應該是個耿直而不會有小心思的那種人。看來大人還是蠻會挑人的,知道我不喜歡那種會耍小聰明的人,所以纔派了他過來協助我。
“對了,風大哥可知何爲陽數之極?”聽沫吟洛問到這裡,風離痕的臉色似乎是有些不對,臉上大寫的驚訝。但他貌似也沒有想太多,就笑着回答了她。“陽數之極是陽數之首,所謂極。爲九。”
“九?”
古人尊“十”亦崇“九”,爲採用數學十進制,所以奉“九”爲陽數之極,尤其受到古代楚人的尊敬。
“所以——陽數之極親王不滅就是指——九王爺?女鬼沒有說得很複雜,她只是將陽數至極‘九’和親王二字拼湊一處,繼而得出九王爺。那,之前所言的順安王也是九王爺。”
“正是,九王爺便是大明的順安王。所以這最終的矛頭就是指向了後宮三千嬪妃以及如今的九王爺。”
沫吟洛實在是不明,女鬼爲什麼要陷害後宮三千妃子和九王爺呢?再說,而且皇帝怎會如此昏庸因爲這麼一句不清不楚的話就會對後宮三千佳麗和九王爺動刑,三千佳麗可是他心尖兒寶貝啊!
屋子中沉默良久,風離痕和沫吟洛都沒有說話,靜得好似連一根針掉下去都能聽得到。
“噢!屬下想起來了,聽沫姑娘這番話,曾經的確有一位妃子逝於奉天門處。”
“妃子?”
“嗯。陛下登基後的那一年曾封過一個成穆孫貴妃。那時,陛下寵幸孫貴妃,孫貴妃也因此誕下二女——懷慶公主和玉鳳公主。後其妃一女,懷慶公主不知爲何英年早逝,孫貴妃因此傷心成疾,終日臥牀不起。後來他的第二女玉鳳公主也因一次刺客來襲挾走了玉鳳公主,公主至今下落不明。這才導致孫貴妃因失去二女而痛心身亡,而且是一日出門路過奉天門忽聽到傳言玉鳳公主死於民間的消息而逝去在那裡。此後,今日的女鬼就是孫貴妃的冤魂這一傳言便在宮中傳了開。”
“原來如此。這孫貴妃也着實可憐。”沫吟洛望了望窗外,正是奉天門的方向,不知她此刻是在想些什麼。
想來,痛失二女自是常人無法接受的。孫貴妃雖爲高貴之身,卻經歷過此般雙重打擊,難怪她一時無法接受痛心身亡。
許是一縷清風而過,拂起沫吟洛烏黑的秀髮縈繞於臉頰,點點春色停留於此,着實驚豔。
她垂眸,一時間思緒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