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園·流月小築】
月下的流月小築美輪美奐,詩情畫意,但江景抒走入小築就感覺氣氛不對,看見面前正襟危坐的江笠同,他臉色沉下來,連呼吸也變得有些顫抖。
“跪下。”江笠同嚴厲地說道。
江景抒抿了抿嘴,鎮定地扶袍跪下,心裡也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
“傾墨,我跟你說的話,你當真沒放在心裡?”江笠同冷聲說道。
“義父交代的事,傾墨自認爲每一件都盡心完成。”江景抒淡定地說道。
“那關於秦子緒呢?”
江景抒渾身一顫,他低着頭,悲哀而無助的神色淹沒在一片黑暗中:“請義父原諒傾墨。”
“江傾墨!”江笠同被氣得站了起來,“義父不是無情,義父真的是爲你好,你應該知道.....”
“我知道。”江景抒一直跪地低着頭,細弱的聲線顫抖,單薄的身子彷彿再大點的風就能把他吹倒,渾身的哀苦令人疼惜。
“那你還一頭栽進去!到時候苦的是你一個人啊!”江笠同恨鐵不成鋼地說道,看着江景抒的身子搖搖欲墜,他也不忍心,連忙把對方扶起來。
“義父.....傾墨自知這一生要爲藺家報仇,但也想有一點點的私心。”江景抒悲哀地看着江笠同,從未有過的哀求。
“若你用情至深,可有朝一日他待你如仇人,你該如何承受?”江笠同心疼地說道。
“如此我自會消失。”江景抒扯出一個無力的笑容,彷彿心裡已經有了打算。
“你胡說什麼!什麼消失不消失的!”江笠同瞪着江景抒。
“沒什麼。”江景抒搖搖頭,誠懇地看着江笠同,“義父,該做的事我一定會做,至於我和子緒的事,我自有分寸,請義父莫要干涉。”
“我還是那句,及早抽身。”江笠同輕嘆着點點頭。
“是。”江景抒低下頭,緊緊地抓住拳頭。
“走罷,你娘等急了。”
“好。”
密室內。
江景抒將那把太初劍遞到那坐在輪椅上的女子面前:“娘,這是太初劍。”
那女子不可思議地看着江景抒,顫抖着雙手將太初劍接過,剎那拔劍出鞘,劍光清漣,她情緒激動地把劍牢牢抱在懷裡,彷彿是失而復得的寶貝:“太初劍....于斌竟然肯給你?”
“於掌門將他贈與子緒。”江景抒說道。
“好好好.....”女子點點頭,溫柔地撫摸着懷中寶劍,“日後劍譜也讓他學,就用這把太初劍。”
“娘,子緒已經去過藺宅密室了。”江景抒繼續道。
“明日讓他去石蘭觀罷。”輪椅上的女子滿意地點頭,她自己推着輪椅到一旁將太初劍放在桌案上。
江景抒指尖輕顫,臉色一白,不可思議地說道:“娘決定明日告訴他?不是說過了冬嗎.....”
“我已經迫不及待見到子緒了,怎麼,事情沒辦妥嗎?”那女子臉色冷厲下來,看着江景抒。
“會不會太早.....”江景抒低着腦袋,淡淡地說道,但心裡早已如死灰一般,原來連給他喘息的機會也沒有了。
“不
早了。”那女子笑起來,那面部的表情僵硬卻猙獰詭異,“我龍孤月爲了復仇,把親生兒子送給仇人當了二十年的兒子,你可知我每一夜都想着子緒!那是我和亭之的孩子!不是他秦摯的孩子!!”
一直坐在一旁的江笠同看了看江景抒,輕咳着出聲:“咳咳....明日我和師太還有你娘都會在石蘭觀,你不必說什麼,只需要把秦風帶去。”
“好。”江景抒艱難地點點頭,臉色慘白得不像樣。
“駱嘯那邊也已經辦妥了。”江笠同說道,“有駱嘯在接應,倒也安全幾分。”
“我自有分寸。”龍孤月陰沉着臉色自己推動輪椅進入石室內。
“轟”的一聲,石室的門緊閉起來。
江景抒低垂着腦袋,安靜地收拾着碗筷,而江笠同看着江景抒這樣,輕嘆一聲,意味深長地說道:“傾墨,已經沒有時間再給你了,你明白嗎?”
江景抒停下手中的活,不自然地看了看江笠同。
“雖說沒有惡意,但你畢竟騙了他十幾年,莫要再執着。”江笠同苦口婆心地勸說,“及早放手,日後還能與他平靜相處。”
江景抒忍着鑽心般的痛,他抿出一抹淡定自然的淺笑:“我知道該怎麼做,義父放心。”
江笠同無奈地搖搖頭:“你是亭之的養子,也算是子緒的兄長.....”
“我不想做他的兄長。”
【江園·西寧閣】
今夜無月,月勿輕言。
一身淡藍色的斗篷的江景抒走在雪梅中,如墨的青絲隨意披落,俊雅的臉上慘白得沒有了一點兒的血色,眼神如死灰一般不帶半點的神采,彷彿末日前的最後掙扎。
他失魂落魄地來到一棵盛放的雪梅下,疲憊地跪坐在雪地上,簌簌白雪落到發間卻已經麻木得感覺不到一絲冰冷,空洞無神的眼眸漸漸變得通紅而溼潤.....
“對不起.....”江景抒低低地哽咽了一聲,握着小木盒的手也用力到泛白,這麼多年的可悲與哀愁一發不可收拾。
他最後還是將那個裝着他與秦風結髮的小木盒埋入梅樹下,親手埋葬。
梅花樹下,願你我結髮長存。
“小抒!”
秦風挑着燈籠用輕功飛過來,直接把江景抒從冷冰冰的雪地裡橫抱起來,言語中責備卻又是滿滿的心疼:“你怎麼能坐在雪地裡!要把我氣死嗎!”
“剛剛滑了一跤,太冷了起不來。”江景抒低着頭。
“多大的人了,還能摔跤!”秦風不可思議地看着江景抒。
“不行嗎?”江景抒淡淡一笑,捧着秦風的臉蛋就送上一吻,彷彿回到了他們柔情似水的時候。
秦風愣了愣,溫柔地笑起來:“好了好了原諒你了,以後不許大雪天出來亂走,特別是我不在的時候。”
“你又不可能一直陪着我。”江景抒眷戀地靠在秦風肩上。
秦風沒好氣地瞪了一眼江景抒:“又胡說八道了,我說了我會一直陪你,雖然不能搬來江園和你一起住,但我會盡我所能地每天都來陪着你。”
江景抒笑了笑不再說話。
“小抒,你今晚怪怪的。”秦風
疑惑地打量着江景抒。
“要怎麼才正常?”江景抒柔和地笑起來,話音落便摟着秦風的脖子,含情脈脈地吻着對方的嘴脣,熱情地邀請着甜蜜的擁吻。
秦風雖然奇怪於今晚江景抒的主動,但也沒有多想,一邊把江景抒抱回房間一邊溫柔地回吻。
白雪蒼茫,一路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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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茫乾坤,飄揚絨絨的雪絮迎合着雨水後的煙霧,靜謐寧和,不忍打擾。
華美的房內或是鵝黃或是素白的紗幔層層落下,伴隨着絲綢鍛衣飄揚而落,輕輕搖動浮影幾許。
暖爐焚香,絲絲桂香隨着青煙悠然瀰漫在空氣中,令人舒心帶着些道不明的暖色曖昧,三千青絲如清泉流水般鋪散開,垂至那柔軟的地毯上,燭影搖曳,映着雪白的肌膚.....
閣外小雪漸大,帶着狂風呼嘯,吹散那林立雪地地各樣梅花,大雪漫天,梅花飄揚,澆不滅那纏繞情意。
芙蓉帳如同飄雪一般落下,江景抒疲憊無神地趴在秦風胸膛上,溫馨充斥着牀幃內外。
“你會記得我嗎?”江景抒氣若游絲地喃喃着。
秦風沒好氣地點了點江景抒那紅紅的鼻尖說道:“傻話,我當然會記得你,我會記住傾墨一輩子。”
“你敢碰別人,我閹了你。”江景抒看着秦風有意無意地說了一句。
“看不出小抒這麼粗暴。”秦風爽朗地笑起來。
“你很有意見?”江景抒似笑非笑地警告道。
“沒有沒有沒有。”秦風一臉寵溺,連連搖頭。
“沒有最好,明日陪我去石蘭觀罷。”江景抒輕飄飄地說了一句,擡手摟着秦風的腰,把腦袋埋到對方懷裡不讓對方看到自己的表情。
“好。”秦風溫柔地點頭道。
“上次我又問了師太,她記起來了,石蘭觀就是你出生的道觀。”
“我早知道了,其實也沒事。”秦風輕嘆一聲,“說真的二十年來我對娘倒是沒什麼感覺,從小到大爹對我很好很好,好到讓我不需要孃親也能很開心。”
秦風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繼續道:“我好怕好怕爹爹哪天不在我身邊.....我想我會不會瘋,小抒,我這麼依賴爹爹,是不是很丟臉。”
秦風的話如同一盆冷水將江景抒從頭澆到尾,就像是溺水一般有種窒息感,他艱難地問了一句:“子緒.....那我呢?”
“啊?”秦風奇怪地看着江景抒。
“若我哪天不在你身邊,你會不會瘋。”江景抒自然地笑了笑。
“不會瘋。”秦風深情地看着江景抒。
江景抒呆愣之時,對方接下來的一句逼得他體無完膚,只聽到秦風那溫柔含情的聲音在自己耳畔柔柔地響起:“我會死的。”
“子緒....”江景抒強扯出一抹笑容。
“嗯?”
“我愛你。”
秦風瞪大眼睛,喜出望外,激動地把江景抒用力抱到懷裡,簡直要開心得眼淚都要掉下來:“傾墨,我終於聽到你說愛我了!”
江景抒安靜地伏在秦風懷裡,淚水模糊了近在咫尺的深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