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嬤嬤也是有眼力見的人,知道齊青玉此說是想討好主母及嫡姐,當然是順水推舟道:“那敢情好,本來老太太就有吩咐。”
什麼?祖母也要給她裁新衣裳?綵衣坊的綾羅綢緞她可是沒穿過。齊良玉的心興奮得怦怦直跳,小拳頭鬆開了。
哼,什麼小青玉,真是噁心的稱呼。齊良玉板起了小臉回了自己的靖菊院,取來三字經苦讀。
齊青玉說不得話,衝朱嬤嬤笑了。這笑容可甜,甜得朱嬤嬤心都要融化了,以前可沒見這女娃這樣笑過。
大太太是個明白人,順手就將手腕的金鐲子捊下來塞到朱嬤嬤手中。
朱嬤嬤自是推拒,哪敢收這麼貴重的金鐲子。
“朱嬤嬤,怎地跟我見外了,老太太跟前跟後都是你在服侍,大老爺來信都有唸叨你呢。”大太太忽地不勉強了,將金鐲子捉在手上,微嘆了一聲。
朱嬤嬤耳朵頓時豎了起來,她兒子可是跟在大老爺底下做事。
“對了,你家大明做事可勤快了,大老爺都贊他辦事利索,打算調到正堂上去幫襯呢。”大太太邊說邊把金鐲子放到案几上。
朱嬤嬤一聽,那是心花怒放,自個兒子長得是白白淨淨的好模樣,會說話腦瓜子又機靈,頂個的好!“哎喲,大太太,你這鐲子可是鋥亮,瞧這還雕了蘭花呢。賞給奴婢,剛好將來娶媳婦作嫁妝。”
她笑眯了眼,側走一步接個金鐲子,腰都彎成直角了。
大太太不急不緩地扶起了齊嬤嬤,頗有掌家主母的風範,“朱嬤嬤太客氣了,將來大明要成親,大老爺還重重有賞。”
朱嬤嬤又是鞠了幾躬,才退了下去。
她走後,崔姨娘纔將溫熱的藥端上來給齊青玉服下。
齊大太太心情很好,囑咐了幾句就走了,帳房還有事情要辦。
齊青玉喝下後,出了一身虛汗,崔姨娘讓福芹打來一盆熱水,親自爲她淨身。
齊青玉眨巴着天真無邪的大眼睛,十分安靜,心思卻是轉了起來。那隻金鐲子她認得,上一世大太太也是給了朱嬤嬤,不過是爲了請她在老太太面前替犯了錯的齊良玉說幾句好話。
鄭大明也是個做生意的好苗子,懂得高低知好歹,特有眼色,在作坊裡學過一段時間,有前途。可惜二十一歲那年到李花村下聘時被山賊殺害了。
本來鄭大明是不會親自去的,但因爲對象是大太太孃家嫂子的姨甥女,朱嬤嬤才讓他跟媒婆一起去下聘。
由於這個原因,朱嬤嬤便恨上了大太太。
往事如風,齊青玉微微打了個寒顫,卻不動聲色。
可是李花村怎麼會有山賊呢?齊青玉雖然疑惑,但心裡有了打算:這些個影響長房命運的事兒,遇一件記一件,早晚一一化解。
傍晚,齊青玉讓福芹到靖菊院逛逛,打探一下平日張揚跋扈的齊良玉怎麼突然窩在院裡頭不外出。
十四歲的福芹做事可是穩妥,既打聽到齊良玉在看三字經,又沒惹起她懷疑。
三字經這書,底下的人即使不識得內容,但也認得那鼎鼎大名的三個字。
原來是想讀書識字了。齊青玉琢磨了一下,決定等辦完樑知府的事,就央祖母請女先生來教她們讀書。
“老鼠,有老鼠!”夜裡,靖菊院傳出陣陣小丫頭的尖叫聲。
齊青玉被吵醒了。
突然間又是一陣貓叫鼠鳴後,小丫頭的尖叫聲又平息了。
齊青玉喝的藥會令人嗜睡,睏乏得很,復又沉沉睡去。
第二日到老太太那兒請安時,也沒人提起昨夜突然傳出來尖叫聲,也沒人挑事,齊良玉平平安安地回了靖菊院。
中午時樑福家的來過了,挑着一擔子新泥和一包大概是解藥之類的粉末,給綠萼整治了一番。
到了夜晚,又是一陣陣尖銳的“老鼠!老鼠!”的尖叫,可是這一晚貓沒出現。
齊青玉惱了,披上外袍,“噔噔噔”地衝到靖菊院。只見齊良玉和福田、福莧抱頭竄鼠,比地上活蹦亂跳的幾隻老鼠還要慌亂。
媽蛋!簡直孰可忍孰不可忍,這擺明是有人故意要整齊良玉呢。放作上一世,齊青玉可是不會管這閒事,讓齊良玉嚇死最好。但是她中毒未癒,天明後又要到樑知府府上去辦事。
那可是關係着齊家命運的大事,誰這麼壞幹這麼陰險的事害她睡不了覺!
齊青玉小手一揚,取下頭頂固發的小木簪,小身子飛快地在院裡穿梭往返,“咻咻咻……”眨眼之間五六隻老鼠給繞住尾巴扔到院門口一個木簍裡頭。
簡直和貓一樣靈活,齊良玉、福田及福莧不禁目瞪口呆。
隨後到來的福芹機警的將蓋子壓上。
齊青玉微喘着氣,一張小臉通紅,她想說話,又怕變成鴨公嗓,只好忍着。
因爲動靜太大,大太太和崔姨娘都起了,問清楚了原由,都有種莫可耐何的感覺。
哪天生事不好,偏偏揀在這個時候。
福芹極有眼色,知道齊青玉要寫字了,連忙娶了筆墨和萱紙過來。
“母親,姨娘,這不是內鬼乾的,折了我對他們沒好處。準是那金華齋搞的鬼!”
齊青玉不是神算,但她在涉過京城的水深火熱,一番思索後當然能舉一反三。
齊良玉可不是傻子,聽了大太太讀出的話後,立刻狐疑地問:“他們怎麼不直接把老鼠扔青玉屋裡?”
大太太思付:“興許是長房嫡庶不和的事情,已經人盡皆知了。”是個人都敢來添油加醋。
她瞅向齊良玉的目光有着明顯的責備,“我傍晚已經讓人送信給你父親,希望他回來一趟。良玉你可要好生做人。”
大太太當着崔姨娘和齊青玉的面教訓齊良玉,表面上看是失了方寸,可實際上是明訓女兒,暗表心跡,希望可以消除嫡庶之間的矛盾。
畢竟現在長房的情況可是不容樂觀,要不是她攔着,其它三房的人,不知道要到齊青玉面前嚼什麼爛舌根。
興許是母親語氣太重了,齊良玉咬脣不語,一雙杏眼委屈得像兔眼睛一樣紅。
她們娘倆說事時,齊青玉已經有了決斷。齊宅的人總不置於那麼傻,在知道她到樑夫人的賞識後,還敢折騰她這個司珍天才。
連忙寫下一行字:
“拿到後院門房處,讓守門的李大叔將這幾隻老鼠放進金華齋去。”
大太太一邊讀,一邊瞠大眼,院裡的人聽了,下巴都差點掉在地上……
李大叔長高五大三粗,年輕時是個折騰人的能手,一接到命令立刻讓另一個守門的牛大叔好生看守,他則捧着木簍抄小巷往金華齋走去。路上還不忘買了些特別的吃食孝敬鼠老大。
李大叔雖是深夜在外走動,可是也沒惹誰懷疑。
直到翌日金華齋黃掌櫃打開鋪面的門……“天吶,這是怎麼回事啊……嗚……”他驚惶失措,竟然哀號起來。
聽到黃掌櫃的哭聲,剛過來視察生意的金華齋老闆袁老爺和其嫡幼子忙跑了過來。一看專門擺放各種各樣精美首飾的鋪面亂成一槽,除了鎖在櫃裡的貴重飾物,其餘碎了一地,一片狼藉,損失慘重!
還有幾隻老鼠在亂竄,袁老爺不由得氣得眼冒金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豈有此理,我饒不了他們!”深諳其道的袁來貴更是暴跳如雷,偷雞不到蝕把米啊!他咬牙切齒,甩手就往外衝。
“站住,你饒不了誰!”袁老爺可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一聽幺兒這樣說話定是有什麼玄機,立刻跳起來攔住他。
“我……”袁來貴閃了舌頭,臉脹成青紫色,卻是無論老爹怎麼問也不肯多說一句了。
總不能讓人知道他捉的老鼠沒搞定桃夭齋的小鬼頭,反而禍害了自家的商鋪吧!
真是悔得腸子都青了,看他怎麼收拾齊家那個小鬼!敢搶他袁家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