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到一頭狼在笑的時候,冰然已經驚得渾身發毛。
她驚魂未定,躺在地上竟然忘了起來。折騰了一整晚,冰然又累又餓。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叫了一聲。
冰然坐起來,卻看到院子裡多了一些不尋常的東西。
不知道何時,院子裡驀地多了一道火堆。一個陌生男子正坐在火堆旁,側對着她。正翻動手上的一本小冊子,正是煙月涵交給她的那本。
冰然細細地打量着他,他有着清澈的清水氣息,雪花漸染上他瘦削的雙肩,宛若蝴蝶翩飛在肩的流麗!
這難道是白狼化身的人?
與徒弟的白狼比起來,這個白狼妖好看多了。
他竟然就坐在火堆旁,輕輕地翻着小冊子,似乎沒有被冰然推門的聲音打擾,不,應該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對其他都無動於衷。他是那般安靜,翻書頁時竟然也不發出一點聲音。
冰然視線不禁停在他的手上,那是雙多麼修長靈巧的手啊,拿劍的話應該可以無敵於天下。然而他身上竟然沒有劍。冰然不知怎的,竟然覺得有些惋惜。
“你是誰?”冰然不禁喃喃吐出幾個字。而他聽到冰然說話,微笑地轉過頭來,看向冰然。
薄薄的嘴脣,挺直的鼻樑,清亮的鴿子灰雙眸淡漠遙遠,彷彿生煙的濮玉。他又昂揚着頭,着一身洗得發白的樸素灰衣,倒讓冰然想起大漠翻卷的酒旗。
此刻,在火光的籠罩下,他身上的清澈收斂,反而有些神秘和深沉。
他看了看冰然,並不搭理她,宛若她不存在似的,又回頭藉着火光翻看手裡的小冊子。
他終於翻完了小冊子,面無表情地看那一幅美人圖,可是,他臉突然變色,眼睛盯着那圖中美人,臉上覆雜神色交相閃過,最後他看着那幅畫竟然有些怔伀和恍惚。
這樣的神色,就像看失散多年的情人一樣。
而這幅畫的落款是大昭陳慶四年,是大匡開國初期的時候,也就是說距今也有將近千年了。既然畫於千年前,是古董了。
長久的凝注之後,他閉上眼睛,神情恍然而落寞,甜蜜而憂傷,像是溫柔的叮嚀和囑咐,兩個字輕輕地從他口中溢出
:“姑姑——”
姑姑?他竟然叫了聲姑姑。冰然知道他不是叫她的,應該是叫那畫中的女子吧。
“你是誰?既然認識千年前的人,你豈不是一隻……”我不禁問道:“千年狼妖?”
他仍舊閉着眼睛,聲音似乎有些無奈:“不是狼妖,是千年白狐。”
他睜開眼睛,清亮的眼睛裡露出一絲白光,宛若春暖花開:“小丫頭,我是你千方百計要救的那個九尾天狐——孤行雲!”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快得冰然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冰然有些驚訝有些激動地睜大了眼睛。
九尾天狐孤行雲那鴿子灰的雙眸,像被手心捂熱的玉石,逐漸清明,褐色瞳仁里正倒映着冰然倉皇的面影。
“孤行雲……爺爺他姥姥的,我還以爲你是一頭白狼……”沒事用爪子搭着她的背幹嘛,害得她一直以爲牠是個白狼,哪有這麼大個兒的白狐?
白狼和白狐都傻傻分不清楚,冰然陷入自我厭棄中,忽然啊地一聲痛呼。
因爲腰背的傷口在隱隱作痛。
孤行雲走過來,溫暖的手掌貼在她後背,一道熱力涌入冰然的體內,四肢百骸像被第一縷春光的撫照,驅散了她的悲哀和痛楚,舒服極了。
冰然不由自主地要相信這個九尾天狐,想要在他懷裡睡過去,孤行雲溫暖的大手不斷地拍打她的背,甚至是拍打她的臉龐,叫道:“不準睡,給我堅持住!”
他的掌心那樣溫暖,宛如父親的懷抱。
冰然堅持着沒有睡着,努力地將身體裡的功力運轉一個小週天,傷口不痛了,她奇蹟地恢復了,似乎每一次運功,特別是受到千年靈狐的靈力傳輸後,她機體恢復功能就會更強大一些,這次受傷,不過三兩個時辰竟然就痊癒了。
大雪紛紛揚揚下了一夜,凌晨時分,大雪初停。
城外的戰爭戛然而止,然而四十萬中央禁軍並未撤軍,而是退了三十里後,安營紮寨,因爲西北軍已經趕到京城,與京城內的守備軍一起,和四十萬中央叛軍隱隱對峙。
風起天瀾,似乎事情遠遠還未結束,似乎這個天下終有一天會徹底亂起來。
但是至
少現在還未亂。
孤行雲幫冰然療傷花了不少靈力,此刻已經側躺在牀上沉沉睡去。
冰然推開門,正看到一行宮廷侍衛踏雪而來,領頭的竟然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榮德勝。
“葉海特聖女,皇上昨夜遇襲,一直睡得渾渾噩噩,然而今天早上卻有了片刻清醒,皇上他要見聖女,聖女收拾一下,即刻隨雜家入宮!”
話畢招了招手,幾個侍衛走上前,那意思是讓她收拾都免了,直接跟他們走。
於是,冰然還來不及跟孤行雲、百里燼說一聲,便被請進了大明宮勤政殿。
皇帝並沒睡得渾渾噩噩,反而回光返照一般清醒地坐着。威嚴如神宮的勤政殿透着絲絲冰冷氣息,一排小太監列成兩列站在那兒,面無表情。
看到冰然踏進大殿,皇帝高坐於龍座,狹長森冷的眼睛直直盯着她。
冰然只覺得皇帝看她的眼光不對勁兒,但是也沒多想。
可是當她走進去後,大殿的門忽然關上了。
冰然頓時有些驚恐。皇帝這是要做什麼?
慕雲戰天坐在軟榻上,對她招了招手:“安哥……過來……”他聲音似乎充滿了回憶,話音多多少少竟然帶着幾分曖昧之意,見她不過來,皇帝臉色不悅:“恐怕你早已經忘記朕了吧……”
這個老男人,難道對安哥和未英姐妹都有佔有慾,所以知道她是返老還童的安哥後,就對她起了色心?
“皇上,您昨夜受到重傷,現在理應好好休息纔是……”
“昨夜?”皇帝冷冷笑了一聲:“昨夜是朕帝王生涯的污點!不過……”他意味深長地道:“朕不會殺你和三兒。”
冰然不動聲色地想,他就算想殺,恐怕也殺不得。慕雲滄海之所以選擇這個時候返回,一定是做好了萬全之策。城外大兵壓境,城內估計也是水深火熱,皇帝的皇權在此刻受到了嚴重威脅。
他不敢在京城內派人去光耀王府抓慕雲滄海,恐怕是因爲他身邊的人都不受到他的挾制了。
果然,皇帝臉色慘白,手一直扶着他的胸口,那裡便是北玥連城刺傷他的傷口,一直往外滲血,此刻明黃色的龍服都溼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