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鐵諾歷五六七年十月艾爾鐵諾
「這麼多的資料...結論只有一個啊!」
結束了調查,紫鈺在花家領地內的一間茶館休憩,順道等待委託青樓聯
盟所調查,有關蘭斯洛目前的下落。
照目前得到的結論來看,師父與師兄的決斷應該沒有錯,阿里巴巴四十
大盜的確是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之徒。可是...自己心中好像還有些疑問,似
乎還想再確認一些東西...
當日與蘭斯洛的交戰,由於對方給予自己的羞辱,氣昏了頭,但事後冷
靜回想,直覺上他似乎不是個壞人;可是調查之後的這些記錄也是鐵證如山
,不容狡辯,那麼在這兩個「正確」之間,有沒有合理的解釋呢?例如說:
四十大盜是基於某個原因,這纔不得不一直犯案...
不行啊!這種想法太過一廂情願了,自己到此是爲了瞭解事實,不是刻
意爲四十大盜洗脫罪名的。倘若調查出的結果真是這樣,自己也就必須貫徹
原先任務,徹底將四十大盜消滅才行。
思量間,陶壺中的茶水已經飲盡,對於那劣質的粗茶,也實在沒有再飲
一壺的慾望,青樓聯盟的報告仍沒有送來,凝望天邊斜陽,心緒委實煩擾,
這時,茶鋪外傳來惱人的喧擾聲。
是一羣官兵正在催租,催討不到,就發起蠻來,砸毀器物,將主人屋裡
的東西一件件往外甩出去,看那樣子是有夠惡形惡狀了。而不知是懍於官兵
兇態,或是不願多管閒事,街上行人低頭匆匆走過,街坊們亦掩着門戶,視
而不見。
將這一幕看在眼內,紫鈺不由得皺起眉頭。她之前以白鹿洞使者身份,
向石家調閱資料,現在也不願多生事端,但當官兵們把屋主,一個花白頭髮
的老頭,也給重重扔出來,頭破血流,紫鈺就知道自己不能再枯坐飲茶了。
身爲白鹿洞使者,見不義卻無聞,那不是慎重,而是恥辱了!
「看你們的胸飾,是石家子弟沒錯吧!催討租稅,也用不着這般蠻橫,
而且你們還是官兵身份前來,這樣假公濟私,說得過去嗎?」
對於突然出現在後頭,冷冷出聲的紫鈺,這班石家子弟並沒有敏銳察覺
到對方的武藝高強,卻第一時間爲那俊美面容所迷醉,色眯眯地死盯,連番
說出意存狎弄的污言穢語。
紫鈺快要嘆氣了。女子天性,她對自己的絕色美貌感到自豪,卻也瞭解
對一個心存大志的女子,美色只會帶來不便,因此才以男裝行動,但來來去
去,仍是免不了遭到調戲。假如自己是宮裝打扮也就算了,現在身份是男的
,這些人嘴裡還是不乾不淨,人類的思想真是難以理解啊!
處理方法隨心情而異,自己從來就不是心慈手軟之人,和這羣東西更不
是同一種族,說不上什麼殘殺同類。要是以前,一記升龍氣旋就可解決一切
,不過這一次,似乎還有個更有趣的主意...
「兩儀翻天震!」
白鹿洞三十六絕技之一,自己當然會,不過那日看源五郎用得巧妙,現
下也想一試。勁道一發,透過地面傳震,立即將這六七人震飛上天,朝四面
八方墜去,這是自己對力量控制的極限,他們肢體尚稱完好,不過是否性命
無礙,那就得要自求多福了。
惱人的傢伙全處理掉,紫鈺攙扶起老人,點穴止血。龍族武學不同於西
王母族,威力強大尤有過之,但在療傷化毒方面卻遠遠不及,縱有天位力量
,亦不會改變。
「阿爺!」
一名穿着碎花衣衫、綁着兩條麻花辮的小姑娘跑了出來,淚眼朦朧,向
紫鈺千謝萬謝。她的衣服有些凌亂,面色驚惶,大概也猜得出來,假使紫鈺
晚一步動手,會有什麼樣的事發生。
(真是亂七八糟的國家,君不似君,官不成官,這就是當今大陸第一強
國嗎?)
紫鈺微嘆,便要離去,卻不經意地聽見,那老者似說未說的一句低語。
「...要是四十大盜還在,就不用看這些石家雜碎猖狂了...」
簡短的一句話入耳,紫鈺劇震,連忙轉身探問。然而,老人矢口否認,
堅決不承認自己說過,最後甚至磕頭求恩人別再問了,就連身旁的少女也是
臉如土色,直催爺爺入屋。
「抱歉!打擾兩位了。這是謝禮,你們拿去交租吧!」
知道問不出什麼,紫鈺嘆了口氣,將腰間一袋金幣留下,轉身離去。之
後,她向附近百姓打聽,但一個衣着華美、氣質高雅的貴族青年,忽然打聽
已被石家下禁口令的通緝犯,哪裡有人敢講,最終的答案也是不了了之。
「果然是有問題...」
問不出來,但從這事件裡,紫鈺已開始感覺事情不尋常,橫豎是有疑問
,那乾脆直接去問本人。
青樓聯盟的特使在此時來到,送來有關蘭斯洛一行人如今的下落:他們
正沿着龍騰山脈往北,確切位置不明。這不是問題,以天位力量空中搜尋,
要在山裡找人不算頂困難。
腦裡浮現蘭斯洛的面容,和他那豪邁無比的破天一刀;假使不預存敵意
,這人倒還不討厭,師父曾教誨過:人性本善,那麼給他一個解釋自我行爲
的機會,應該不爲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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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時分,蘭斯洛一行人辭別路上相逢的那隊商旅,繼續往北而行。
當然,臨行前又叨擾了人家一頓早飯,這讓蘭斯洛與有雪共同有着感慨
,下次旅行時選擇旅伴,還是得挑一個廚藝較好的,雖然說蘭斯洛自小就習
慣野外謀生、有雪也知道怎樣做飯,但前陣子吃慣了源五郎親手料理的伙食
後,嘴巴與胃對食物的要求都變苛了。
楓兒歉然道:「如果我師姐在就好了,聽師父說,師姐的廚藝很好,或
許能滿足蘭斯洛大人的要求...」
「那個死人面孔的鬼婆娘嗎?算了吧!她弄出來的東西就算不下毒,我
光看都會拉肚子了...」
僅憑上趟會面的惡劣印象,蘭斯洛的批評出乎意料地準確,倘使被天草
打斷胸骨,忙着咳血兼鎮傷的韓特在此,一定會忙不迭地點頭。
臨別時,商隊首領的女兒,一個稚氣未脫的小姑娘,親手送了三人一包
食物,其中也包含了一隻早餐時特別做好的燒雞,用以酬謝雪特人表演的雜
耍與笑話。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不會燒起來的燒雞...真是太感動了...」
捧着燒雞,雪特人感激涕零,險些連眼淚都落下來,千謝萬謝後,才被
蘭斯洛拖着離開。
山脈蒼莽,人蹤罕見,商隊之人也爲着與這三人的偶遇,感到熱鬧與欣
喜,揮手目送三人離去。休息片刻,整理物件,他們預備繼續往南,進入自
由都市,販售買自雷因斯的香料與寶石。
那名送燒雞給有雪的小姑娘,蹲在遠處,看着劃在地上的方格,獨自玩
起先前雪特人教她的跳格子游戲。
「小姑娘...這遊戲好像挺有意思的啊!」
古怪的語音,小女孩擡頭一看,不知何時前方出現了一道黑影,黑長袍
、黑麪罩、黑繃布,來人渾身籠罩在一片漆黑之中,僅有一雙眼瞳殷紅如血
,異芒暴熾,使人心怯。
「叔叔!你是誰啊?」
「我是誰這並不重要...不過,妳願不願意來玩一個更有意思的遊戲呢
?」
「哎呀!還是這樣上路輕鬆多了,和一堆人在一起,吵得煩死了。」
「呃!老大,說是這樣說,可是我看你昨晚還是和那些人玩得很高興啊
!」
逃亡生涯很傷腦筋,除了要時時擔心被獎金獵人暗算,遇到一般老百姓
,總也怕被人認出自己是通緝犯,就算沒有敵對行爲,千夫所指,無疾而死
,也夠讓人難受了。
昨晚和那商隊晚餐時談談笑笑,已是蘭斯洛兩人好一陣子未曾有的享受
,也正是因爲這樣,本該避開閒雜人等,儘快趕路的他們,纔不顧楓兒的輕
微反對,在那商隊接近時沒有特別避開。
「老大,我們午餐吃鹿肉怎麼樣?你看看,那邊好像有頭鹿喔!」
「你纔剛剛吃過早飯,這麼快就要吃午飯,你們雪特人的胃到底是什麼
做的?」
「這...食色不分家,色都被你一個人享盡了,我如果不吃吃喝喝,你
叫我去哪裡找尋生存意義?」
走在最後頭,楓兒沒有什麼話,自我性情,她並非是個多話之人,只是
...在妹妹逝去之後,見着那樣年紀的女孩,總是不禁微愣地露出溫柔的微
笑。
驀地,楓兒停住腳步,內心警兆正告訴她,有不尋常的事發生了。
「蘭斯洛大人,您感覺到了嗎?有血腥味...」
「不是吧!有雪纔剛剛被那頭鹿踹倒,我連刀都還沒有砍下去,怎麼會
有血腥味?」
講了幾句,蘭斯洛止住說話,他本來也就是一個野生直覺遠較常人發達
的人,靜下心去感受後,立有所獲。
「糟!」
匆匆撂下一句,蘭斯洛回頭疾奔。旁邊紅影一閃,楓兒夾着有雪,以高
速輕功飛馳而去。
半里多的路程,以楓兒輕功之迅,幾乎是轉眼便到,當接近目的地,濃
烈的血腥味直撲鼻,她眉頭一緊,知道不好,正要掠去查探,一道黑影猝然
出現眼前,身法似若鬼魅,詭異轉折更幾乎不是人類能辦到,來勢奇快,照
面就是一掌。
已沒有多想的時間,一鬆手,任有雪往下墜去,勁隨意轉,熊熊紫火燎
遍全身,對着敵人來勢亦是一掌相迎。
「焚卻阿房!六陽尊訣!」
兩掌相交,只聽得對方這樣低語一聲,似是詫異東方家何時有這樣的女
性高手。楓兒動作更快,也不驅除對方攻入體內的掌勁,腰間軟劍彈射入手
,猛地一劍對敵人攔腰斬去。
「什麼?」
一劍得手,吃驚的卻是楓兒。劍上感覺一片空空蕩蕩,渾沒有斬中對方
血肉的觸感,而在對方黑袍破口,也只見到內裡黑黝黝地一片,不見肉身,
倒只像團黑色氣體,再看這人一身怪異打扮,此時,小姐曾經說過的事在腦
裡閃過。
(他就是出現在暹羅的黑袍人!)
曉得敵人並非實體,更憶起對方有重創李煜、源五郎的實力,楓兒不敢
怠慢,正要全力搶攻,敵人卻似發現了什麼,閃身退離劍火爆發的範圍。
「好辣的女娃子!這一仗我記下了!」
沙啞低沈的語音,黑影一晃,化做一條墨線,往南方射去,轉瞬間就沒
了蹤影。
楓兒沒有追。黑袍人擊來的一掌着實厲害,陰毒之至,自己倉促之下凝
勁有限,已受了輕傷,現下正用家傳『烈焰混元體』,全力驅除。聽小姐說
,這種魂魄分離之術,亦會將施術者的功力分散,換言之,若是這人適才以
十成功力出手,實在不曉得現在自己能否挺住?
「楓兒?怎麼了?有雪呢?」
連續三聲喝問,蘭斯洛亦已趕到,而呈現在他與楓兒眼內的,是一幕凌
亂而殘忍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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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商隊十五人,被極兇殘的手法支解殺害,遍地血淋淋的紅白之物,
瞧上去甚是噁心。
女子天性愛潔,楓兒雖是慣見殺伐,但見到這麼多殘屍肉塊,仍不免緊
蹙眉頭,更開始擔心這幕景象對蘭斯洛的刺激。
「哎呀!好過份啊!是誰幹了那麼殘忍的事?」
蘭斯洛舉目環視,對着眼前景象,着實不悅,更有一股反胃感覺直涌上
來。
「殺了人也就算了,用得着下手這麼狠嗎?楓兒,我說這兇手一定是個
心理變態,妳看看,滿地都是手啊腳啊...去!連內臟也扯出來...真是變
態得可以了...啊!這人運氣不錯,屍體還算完好!」
「抱歉!蘭斯洛大人,那不是屍首,是有雪大人,我剛纔...不小心讓
他摔了下來,現在好像暈過去了。」
「去!昏的樣子比死屍還難看!」
楓兒端視蘭斯洛,發現他除了表情不悅外,並沒有太大的反應,雖然覺
得這樣很好,卻還是忍不住發問。
「蘭斯洛大人,您...沒有什麼事吧?」
「我?怎麼會有事?呵,楓兒!妳在關心我啊?」蘭斯洛道:「看到這
麼噁心的情形,任何人都會不舒服的,但這些人和我們非親非故,又不是我
老爸...呃!其實我也不知道誰是我老爸,說不定真的在裡面...總之,我
們是昨天晚上聊得很開心的朋友,但也只是如此,要是我現在呼天搶地、悲
痛欲絕,妳不覺得這樣反而更不正常嗎?看在大家相識一場的份上,就幫忙
把他們埋了吧!」
「.....說得也是,那我就放心了。」
蘭斯洛沒有預期中的反應,楓兒微感訝然,覺得自己對這位主子的性情
,似乎還欠瞭解,不過這樣也好,自己大概也沒有必要特別指出,這羣商旅
的遇害或許是受自己一行人之累。
「好怪啊!荒山野地,怎麼會有強盜呢?雖然說有商旅就有強盜...糟
!我們自己不就也是強盜?這比喻不恰當。」發現商旅們的貨物與金錢散亂
滿地,蘭斯洛皺眉道:「殺了人又不拿錢,倒像是把錢留下來一樣,兇手的
腦袋真是不正常...」
正預備掘土成坑,忽然一陣輕微的呻吟聲,順風飄進兩人耳內。起初,
還以爲是有雪轉醒的呼痛聲,但不一會兒時間,呻吟聲此起彼落,在兩人周
圍傳散開來。
「怎...怎麼一回事了?」
從未遇過這等怪事,蘭斯洛一時間也目瞪口呆,更爲着怪異景象直起雞
皮疙瘩。那十餘具被以殘忍手法支解的屍體,竟似還有生命,雖然沒法行動
,卻微弱地發出淒厲哀嚎,聽得人汗毛直豎,要不是頭頂青天白日,真要懷
疑自己已置身幽冥地獄。
「楓兒,怎麼搞的?爲何會這樣了?」
「我以前曾經聽小姐提過,武煉玥族有一門禁忌秘術,能夠將人的魂魄
拘鎖在屍身上,直至屍身敗壞,在這之間肉身上的痛楚,當事人仍可清楚感
受。」楓兒道:「眼前所見,只怕就是這門秘術。」
「好歹毒的術法。」蘭斯洛道:「沒有破解的方法嗎?讓這些人這樣下
去...未免太可憐了...」
「如果施術人自行解開,那就可以。不然,小...現任雷因斯女王的天
賦異能也可做到;或者,本身就具有魔力的靈刀、靈劍...」楓兒停止了說
話,她腦裡隱約閃過一個念頭,卻還無法清楚掌握住。
「靈刀或靈劍啊?」蘭斯洛緩緩抽出腰間的風華刀。神兵有靈,自己的
這柄寶刀更是一樣殺性極重的邪物,這事早就知道,只是沒想到今日會這樣
子派上用場。
刀鋒劃過,白光一現,鮮血飛濺,一具殘破屍身登時崩潰碎裂,卻也像
是解放了受害者靈魂,蘭斯洛隱約聽見一聲輕嘆,跟着就是渺渺白煙消逝在
晨光中。
幫助人從邪惡魔法中解脫,蘭斯洛卻有怪異感受,特別是刀鋒斬下,鮮
血濺到自己身上的剎那,他忽然覺得,好像自己纔是殺人兇手一樣,那種不
快感尤其讓他難以釋懷。
「蘭斯洛大人,要不要由我...」察覺到蘭斯洛的不妥,楓兒停止思考
,將注意力改放在這邊。
「別說了,既然總得要個人來做,那就趕快做完吧!」
蘭斯洛一個勁地揮刀,也不管那些鮮血灑在身上,只想儘快了結這讓人
不愉快的工作。
「什麼嘛!不過就是搶劫,用得着這樣殺人嗎?就算非殺不可,把人殺
掉就算了,用得着使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嗎?就是因爲總有這樣的混帳東西,
人家對盜賊的印象纔會不好,王八蛋!」
守在一旁,楓兒想說話,但想了想,這時候似乎還是保持沈默比較好,
驀地,心頭警兆一現,似乎有人往這裡靠近,爲數不少,有天位高手同行,
說不定與那黑袍人有關。不想驚動蘭斯洛,楓兒悄然往該處掠去。
不得不動手,蘭斯洛的怒氣全被引發上來。實在想不通,虐殺不如自己
的弱者,這難道是一件很榮耀、很舒服的事嗎?自己殺的人也不算少,但向
來都是一刀斃命,在自己的觀念裡,這是對生命的一種尊重,雖然表達方式
可能有些奇怪,但怎樣也比這樣的情形要好吧?
連續揮出十餘刀,周圍的呻吟聲漸弱,應該已經把人『超渡』得差不多
了吧!蘭斯洛瞥向最旁邊的一具,那是商隊首領的女兒,他還記得,昨天晚
上有雪說故事時,這小姑娘忙不迭地鼓掌叫好,當時楓兒還悄悄地露出微笑
,看那表情,多半是從這同齡少女的身上,想到了已逝的妹妹吧...
艱難地舉起風華刀,正要揮下,一把聲音讓蘭斯洛暫緩動作。
「不...不要殺我...」
蘭斯洛一驚,睜大眼睛往前瞧去,赫然確認聲音是這小女孩所發出。那
張臉上已無從確認表情,但由聲音裡,可以充分感覺到她的恐懼,恐怕她還
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只是看到自己,將自己當作要殺害她的壞人吧!
「大哥...哥,求求你...不要殺我...好不好...」
童稚的語音,讓蘭斯洛瞬間感到爲難,甚至深深爲之動搖。不管事實怎
樣,在揮刀的剎那,他就感覺這些人像是爲己所殺,而現在這感覺正以最強
烈的形式涌上心頭。
如果可以,自己當然也不想下手啊!又不是那種享受殺人的變態狂魔,
這種無意義的殺伐,自己有一種快要反胃的不適感。講說是幫這些人解脫,
但自己真有什麼權力,去判決這些人的生死嗎?
可是,如果不下手,那也就意味着一件事,這個小女孩會一直躺在這裡
,受着肉身痛楚的煎熬,或許數月、或許年餘,直到整個身軀腐化,纔可能
得到解脫。那麼,放着她去承受這種苦楚,真的可以嗎?
下手、不下手,兩難的抉擇在蘭斯洛腦裡相爭不下,兩邊都是他極想逃
避的問題,但此刻卻非得在兩樣中選擇其一。不同時間、不同地點,蘭斯洛
卻與先前妮兒一樣,兄妹倆都面臨了生死之間的難題。
「大哥哥,我...我好痛啊!你別殺我啊!我...我的身體到底是怎麼
了呢?那個叔叔...」
「對不起啊!」
伴隨這聲道歉,蘭斯洛一刀揮過,讓小女孩身首異處,肉體零散崩解,
只是在那渺渺白煙消逝同時,他整個心都糾結在一起,只覺得有生以來,從
沒有出過這麼困難的一刀。
當日楓兒親手斬殺妹妹的痛,自己好像隱約也感受到一些了...
真希望這時候有個好目標,讓自己好好地發泄一下這種不快感。
冷電般的顫慄感,令身體有了感覺,蘭斯洛驀然擡頭,在半空中,他發
現了最夢寐以求的發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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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鈺實在很慶幸,自己此刻能置身此地,假如沒有親眼目睹這一幕,可
能沒有辦法讓自己狠下心來,去貫徹之前相信的東西呢!
滿地的死屍,金銀貨物散落各處,唯一的生者渾身沾滿受害人怨血,手
持兵刃,殺氣騰騰地瞪視自己...這樣的景象,答案是再明顯也不過了。
假如說自己還曾有一絲懷疑,那也全在聽見那小女孩哭着求饒,卻被兇
手殘酷地一刀斷首後,煙消雲散了。只恨自己晚到一步,目睹慘劇發生,卻
不及阻止,不過,幸好還來得及亡羊補牢,上趟下手太慢,讓這賊子逃去,
以致有今日慘禍,這趟可不能重蹈覆轍了。
紫鈺從背後取下朱槍,對付這賊子,單憑朱槍便已足夠,唯一遺憾的是
,沒有百花酥筋散的解藥,沒法在堂堂正正的情形下,誅殺這強盜,一雪上
趟之辱.....
仰望空中紫衫人,蘭斯洛本能地感到顫慄,他可以清楚察覺到雙方實力
差距,也知道此刻身無天位力量的自己,絕無可能在對方手底走過數招,但
一股想與她拼個死活的衝動,讓他緊握神兵,凝神搜尋敵人的破綻,等待機
會出手。
紫鈺輕提朱槍,預備動手,突然心中一動,發現附近有天位高手正在互
鬥,這感覺纔出現,左側數裡處一聲爆響,火光、風動齊鳴,更有一道急勁
紫焰筆直衝天,聲勢不凡,令她微分了神。
蘭斯洛將每一絲心神全集中在紫鈺身上,見她分神,那是天賜良機,身
形一動,正欲躍起出刀,哪知腳才一點,未及躍起,便給人抱住雙腿,身體
下墜,與那人一起跌了個狗吃屎。
「你...死老四,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啊?」
「老大你才昏了頭呢!以你現在這種身體,和這爛婊子硬拼哪有生路啊
?」有雪跌得灰頭土臉,卻忙勸道:「英雄不逞一時之氣,你如果死在這裡
,誰去見小草小姐?弟兄們的仇難道要我去報嗎?」
了無新意的說話,但由有雪口中說出,卻足以令蘭斯洛一醒。報仇這種
事要成功纔有意義,自己還年輕,還可以把希望放在未來,不需要硬拼死在
這裡,當下打消戰意,決定撤退。
「你說得對。好!我們戰略性撤退!」
兩人一番喧鬧,空中的紫鈺已回過神來,發現蘭斯洛與有雪欲開溜,隔
空出指,立即便是數道『繞指柔紅』指勁射來,只射得蘭斯洛拖着雪特人連
滾帶爬,躲得叫苦連天,正不知如何逃命,有雪已有動作。
「這是我們家小草小姐的逃生秘寶!最後的臭臭彈!」
幾枚細小彈丸自有雪手中擲出,分落四方,觸地後立即爆起黃色濃煙,
迅速瀰漫四方,還往遠方散去,紫鈺指勁連發,卻都擊在空處,待要尋人追
趕,已晚了一步。
這類煙霧彈本是雪特人一族的逃生必備品,擴散極速,風吹不散;但此
彈中又另行添加藥物,黃色濃煙不但嗆鼻,還刺目欲淚,當紫鈺靜下心來,
欲以天心意識施展鎖魂,以便追蹤,卻發現這煙霧裡有某些特殊成分,干擾
自己的探測,這肯定是有咒術高手專門調製。
(真是荒唐透頂!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第一次遇到這種事,錯愕之餘,紫鈺惱怒萬分,正要以升龍氣旋將煙霧
盡數驅退,左側爆響聲急速迫近,那兩名混戰中的天位高手直衝了過來。
紫鈺趕着追殺,根本無暇捲入這場混戰,但當流竄氣勁朝她射來,也只
有揮槍擋架,這一動手,那兩人確認此處尚有第三名天位高手,不敢繼續纏
鬥,以第一時間分開,隱身在煙霧裡。
這一下,局面變得萬分詭異。以三人修爲,要驅散這片煙霧不過舉手之
勞,但情勢未明,煙霧中的兩人就算彼此敵對,卻也未必就是自己的友伴,
倘使在出手驅霧時給人偷襲,甚至是兩人一起攻過來,那便危險得緊,三人
屏氣凝神,半點聲音也不敢發。
誰也知道,這種僵局悶戰,最重要的就是沉得住氣,誰先妄動,就會成
爲衆所矢之,紫鈺並非沒有定力之人,但她卻急着將四十大盜匪首伏誅,心
想今日若再讓這廝走脫,不知還有多少無辜受害?師父曾說過,小天位之內
,自己已難尋敵手,那麼這一點兇險,想來自己還擔當得起...
「大家別動手!我有話說!」
揚聲一喝,果如預料,兩名強敵在氣機牽引下,一起往這攻來,紫鈺朱
槍舞動,逕自以焚城槍法迎去,只要能接下這一擊,彼此就有弄清身分、打
破迷局的機會。
氣勁碰撞,紫鈺只覺左面涌來的熾熱炎勁,渾厚滾燙,定是當今東方世
家一等一的高手;右面的指劍如雨點般灑來,綿密迅捷,幾乎讓自己不及招
架,似是傳聞中的花家絕學,雨花神劍!
(好厲害!想不到當今七大宗門竟有這等高手?不過...原來就只有這
種程度啊!)
微微一凜,紫鈺隨即淺笑,手上朱槍如靈蛇竄動,眨眼千幻,龍槍三大
絕招之一的焚城天火,以駭人之威狂亂轟去。
龍族神功,確實遠在當今武學水平之上,或許對着天草四郎時,紫鈺全
被壓在下風,但單純小天位比鬥,紫鈺的實力就展露無餘,甫一接觸,焚城
槍勁就先後壓倒六陽烈焰、雨花疾劍,當紫鈺再刺出第二重焚城槍勁,登時
將兩樣絕學的聯合攻勢一舉粉碎。
一槍退敵,佔盡上風之餘,紫鈺趁勢表明身份,道:「我乃白鹿劍聖座
下弟子紫鈺,爲緝捕四十大盜餘孽而來,兩位是何人?」
十分明白的介紹,只聽見煙霧裡有人「啊」的一聲,應道:「卑職花殘
缺,現任艾爾鐵諾御前侍衛侍衛長,奉命緝捕行刺陛下的四十大盜匪首,依
線索追蹤至此。」
花殘缺之名,紫鈺曾經聽人提過,記憶中似乎是個相當正派、類似三師
兄那樣的好人,該與自己是友非敵,那麼,另外的一人呢?
「原來是花家第一高手在此,無怪雨花神劍犀利若斯,不知道另外一位
是...」
「請小心!霧中的這位姑娘,曾救過四十大盜匪首蘭斯洛,極可能是與
他同夥的疑犯。」這人個性明顯與蘭斯洛背道而馳,縱然雙方爲敵,亦不口
出惡言。
「四十大盜的同黨嗎?」
紫鈺目中精光大盛。由於這陣煙霧的阻撓,自己不及追蹤蘭斯洛,只怕
已給他趁機逃逸,緝拿線索全落在這名女子身上。現在煙霧瀰漫,那女子似
乎又是隱藏氣息的高手,令自己無法掌握她的所在,但在兩名天位高手的全
力監視下,也敢肯定她仍留在煙霧裡,未能離去,只要煙霧一散,她便無法
遁形。
「花侍衛長,請你替我護法,我要把這陣煙霧給驅散。」
紫鈺交代一聲,升龍氣旋緩緩運起,捲起強風,將身旁濃霧往四面八方
驅散,這時,隱約見到前方紅影閃動,一線針劍如星似火,朝自己面門疾刺
過來。
(果然來了!)
紫鈺揮動朱槍,以長制遠,靈動槍勢在對方攻進之前,成功將她截住,
雙方一照面,紫鈺瞧見對方是個極其冷豔的美貌女子,相貌之美,就連同爲
女子之身的自己也爲之一豔。
趁紫鈺分神,楓兒便要飛身掠過,但花殘缺卻於此時追至,花家的優異
輕功,讓他搶先封住楓兒去路,兩人再度動起手來。
(荒唐!我...我這又是怎麼了?)
紫鈺將心一定,正要上前助花殘缺先將這女子擒下,哪知纔要動作,腦
後風聲響起,異變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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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煙霧一起,有雪狂奔在前,蘭斯洛跟着也欲脫身,卻想起楓兒未歸,
若是回來時碰上紫鈺,猝不及防,豈非大大糟糕?心一遲疑,再想遁逃便已
遲了一步,索性直接貼靠樹幹,隱住氣息。
他自小生長山野,獨立謀生,對於這類屏氣潛蹤之類的技巧甚是拿手,
又被養父以大雪山訓練法門加意磨練,現下面對天位高手,雖無法像楓兒那
樣,即使行動仍完全不露行藏,但凝氣不動,倚樹默立,當三大高手全神留
意彼此,就沒有人察覺這裡還有一條弱小的漏網之魚。
紫鈺槍勢一發,碰巧便往蘭斯洛這邊移來,令他暗呼老天賞臉,待得紫
鈺將注意力全集中在前,他便趁這良機,發動雷霆一擊。
「臭婆娘!死妳姥姥家的去吧!」
喝聲同時,風華刀貫勁疾劈,雙方距離既近,蘭斯洛發刀角度又極爲刁
鑽,紫鈺待要閃避,已然不及,給這霹靂一刀正中後腦。
風華刀乃當代神兵,何等鋒銳,蘭斯洛貫滿勁道的一擊,換做尋常高手
,早就瞬間把整個身體一分爲二,即便是楓兒,毫無防備下硬吃這擊,也得
頭骨破裂,但紫鈺不愧是小天位中第一人,憑着龍體聖甲的護身硬功,硬生
生接下這一刀。
「要我的命!你還不夠資格!」
龍體聖甲確實神奇,風華刀聚勁斬下,只聽見一聲脆鳴,竟爆出點點星
火,斬之不下,而紫鈺更能反身出掌,爲求一招轟殺來敵,不讓他二度發刀
,這痛極之下的一掌,實是生平功力之所聚。
但這一記早在蘭斯洛預料之中,既知未必能一刀斃敵,敵人瀕死反擊就
是理所當然,他急速變招,騰身而起之時,『多情應笑我』一式再度奏功,
憑着這絕世天刀的得意武技,他將紫鈺這掌的勁道全然轉向,附於風華刀上
,飛身躍起,一刀就往正與楓兒纏鬥方酣的花殘缺迎頭劈下。
驚見敵人來勢狠惡難當,又有楓兒趁勢夾擊,花殘缺哪敢硬接,忙使花
家絕頂輕功,在千鈞一髮之際,遠遠閃躲避開。
「哈!什麼御前侍衛長,還不是被本大爺一刀砍得落荒而逃!」蘭斯洛
大笑道:「蜥蜴婆娘,上趟不過看了妳胸部,妳就氣成這樣,下次落在本大
爺手裡,把妳剝得光光扔在大街上,教天下人都看清妳男人頭女屁股的怪樣
!」
長笑聲中,蘭斯洛手臂一伸,凌空摟住楓兒纖腰,攜美急遁而去。紫鈺
全力一擊,豈同泛泛,他此刻以地界功力化勁轉向,雖能成功,卻已不免受
到內傷,只能趁着兩大高手回氣夾擊之前,與楓兒快快逃走。
花殘缺待要追趕,被楓兒連發七劍,凌空阻住,待得破去劍勁,兩人早
已遠去,又受煙霧干擾,欲追無從。
紫鈺一時間亦無能追趕,蘭斯洛那一刀,她雖以龍體聖甲得保無傷,卻
也給砍得被頭散髮,腦內金星亂冒,頭暈眼花,踉蹌坐倒在地,運氣鎮傷,
但那陣挑釁狂笑入耳,幾乎連肺也給氣炸,更險些運功走火,直花了好大功
夫,這才疲憊至極地站起身來。
迫散濃霧,敵蹤早已不見,紫鈺緊咬銀牙,憤恨自己又錯失了一次機會
...
「唉...好痛啊!」
「男子漢大丈夫,不過碎了幾根骨頭,就叫得像要死了一樣,你丟不丟
臉啊!」
「妳...妳這女人真是沒血沒眼淚,妳身上半點傷也沒有,風涼話當然
說得爽快!要是妳和我受一樣的傷,現在早就哭着找媽媽了!」
置身在一處隱蔽山洞內,韓特與妮兒鬥口不休,雖然同是天涯淪落人,
但兩人並沒有什麼同舟共濟的精神,全把過錯推派在對方頭上。
當時與天草混戰,正在危急的當口,忽然連串爆響,跟着就是眼花撩亂
,兩人也不知在什麼時候失去了意識,待得清醒,已然置身在這處山洞,之
間發生的一切,全然莫名其妙。
韓特受的傷着實不輕,胸骨給天草四郎一掌震斷,再深一些,說不定就
刺入腑臟,進入天位以來,從沒受過這樣的重傷。本來還期望有個女孩子在
身邊,能幫着做些細心的包紮工作,但看妮兒粗手粗腳,指望她還不如直接
和死神打交道,唯有嘆着氣,自己點穴止痛,把斷骨移正,做好善後工作。
「你還挺能幹的嘛!以前當過大夫嗎?」
「沒有,不過曾經和一個心地惡毒的鬼婆同行一段時間,學了點...反
正我和妳這種欠缺歷練的小鬼不一樣,可沒有人花錢僱保鑣來保護我,當然
要自立自強。」
「你說話最好客氣點。受重傷的是你不是我,要是我丟下你不管,到外
頭大肆宣揚你受了重傷,又窩在這鬼洞,後果一定很有趣。逐魔星人,聽說
閣下仇家不少啊!」
威脅完全命中要害,令韓特無法作聲。他在自由都市仇家遍地,如果讓
人知道他重傷在此,就算身在艾爾鐵諾,只怕也會有大批人馬長途跋涉,趕
赴到此取他人頭。
(能讓人這樣千里奔走,說不定老子比冷夢雪還有魅力呢...)
浮現這念頭,韓特不禁苦笑,而在妮兒追問下,他大致上交代了一下。
當初旭烈兀與妮兒分別後,對於妮兒與源五郎孤身上路,頗爲擔憂,於是再
出重金,聘請韓特跟隨其後,暗中保護妮兒。
兩人武功不低,源五郎又應變得體,一路上沒碰上什麼麻煩,韓特也樂
得清閒,哪知天草四郎忽然現身,將兩人打得潰不成軍。當天草一劍橫掃飛
龍騎士們,躲在後頭數裡外的韓特,差點嚇得連下巴都掉下來。
他以最快速的傳訊,要求旭烈兀加錢,但一時間尚聯絡不到,見得天草
四郎離開,有了機會,念在先前拿了人家這樣多錢,得有些職業道德的份上
,重重打扮,想掩飾本來面目,不甘不願地去劫牢房。
事實證明,這果然虧了大本。天草四郎的武功,只有比傳聞中更厲害,
那源五郎真是恐怖,僅憑地界力量,竟能與他纏鬥這麼久,自己最得意的『
鳴雷斷空』,給天草一指破去,跟着就像捏死只螞蟻一樣,把自己重傷潰敗
。傳說中天位差距難以逾越之事,果然不假,唉.....
「奇怪,這旭烈兀幹什麼這樣多事?我可沒有要他這樣做啊!」被韓特
指責不夠獨立,不服氣的妮兒就對此事抗辯。
「呃!難...難道妳真的全都不知道嗎?麥石戰爭爲什麼開打?妳全都
沒聽人說過嗎?」韓特一陣錯愕,繼而爆發了狂笑。
妮兒給他笑得莫名其妙,不解地搖搖頭。所謂的麥石戰爭,那是指近一
年來,麥第奇家與石家之間爆發的三次大型會戰,雙方均有相當死傷,更消
耗大量人力財力,也致使石家無法全力全神對付四十大盜,令得阿里巴巴四
十大盜趁勢崛起,這些妮兒都曉得,但這和自己又有什麼關係?
「麥石戰爭的起因,是因爲石崇在艾爾鐵諾皇帝面前,公然質問旭烈兀
,爲何收購四十大盜掠奪自石家領地的財寶...」
當時,旭烈兀含糊混過,滿不在乎地說:「是嗎?有嗎?不會吧!絕無
此事,一定是石家家主弄錯了」,兩人都是曹壽駕前的紅人,相執到最後,
只有不了了之。當時人們已經在猜,旭烈兀會以何等外交動作回敬,哪知這
名素來以愛好華麗而著稱的貴公子,一但行動,程度也是駭人的龐大。
在隨侍的長老與高手面前,思考片刻的旭烈兀手掌一拍,以他平時換車
、想到新玩物時的華麗笑容,回身發令。
「決定了!通知我們駐紮在與石家領地交界的軍隊,一個時辰後,向石
家發動攻擊。注意!這不是演習,也不是佯攻,我要在這一仗把石家來個斬
盡殺絕!」
麥第奇家衆高手的表情,只能用目瞪口呆來形容。當日武煉槿花之亂的
決定性戰役,麥第奇家之所以落敗,和石崇忽然叛變,率隊擾亂戰線有極大
關係,麥第奇家上下無不對石崇恨之切骨,但既已來到艾爾鐵諾安身立命,
在旭烈兀三申五令之下,衆人唯有忍住仇恨,與石家保持距離。
但現在,旭烈兀本人卻主動下敵對令,並且不是外交報復之類的文書行
動,而是最具破壞性的正面戰爭。儘管衆人早已習慣這年輕家主天馬行空的
作風,驟聞此言,想到這一戰代表的意義,還是給嚇得呆住了。
「家...家主,爲...爲...爲什...」
「爲了什麼並不重要。」旭烈兀笑道:「重要的是,諸位麥第奇家的忠
臣啊!你們想不想一出槿花之亂以來的怨氣?殺盡石家的人,宰光那些平時
不把我們放在眼裡的雜碎們,爲我兄長復那血海深仇?」
這種說法無疑是種煽動,但效果卻極爲顯著,只見衆人立時漲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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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仇舊恨齊涌上心頭,高喝着願效死命,沒人再管開戰理由是什麼,紛紛各
自進行工作去了。
一個時辰後,麥第奇家的軍隊突破界防,突襲了石家領地,石家猝不及
防下,後果只能用死傷慘重來形容。直至凌晨,石崇親自指揮,這才暫時止
住麥第奇家的攻勢,隔天,石崇面見曹壽,要求嚴懲旭烈兀,但在御前會議
上,旭烈兀仍是一派灑脫,從頭到尾僅是一句「是嗎?有嗎?不會吧!絕無
此事,一定是石家家主弄錯了」。
戰事告歇,麥第奇家撤軍回領地,尚給這場大戰震驚得昏昏沉沉的艾爾
鐵諾人,還在預測下一步御前會議發展,兩天後的正午,麥第奇家再次發兵
,由旭烈兀親自領軍,攻入石家領地內,再次將石家打得措手不及。
「是嗎?有嗎?不會吧!絕無此事,一定是石家家主弄錯了。」
還是這樣戲謔的一句,但身在百萬軍隊相互對峙,穿着盔甲,仍這樣面
不改色對曹壽說着,旭烈兀的笑容就只給身旁之人一種冷澈感,把他天才裡
最瘋狂的一面表露無遺。
調停無功,據傳石崇極度憤怒,要求舉行御前會議。但奉旨出席御前會
議的五大軍團長,周公瑾始終沉默,未發一言;王五遣使呈報『身染重病,
臥榻多日,行將大歸,不克前來』;眼高於頂的花天邪則是連支言片語都沒
有,直接缺席。從此刻起,艾爾鐵諾皇家再無力壓制各方豪強的事實,清楚
呈現在全風之大陸人的眼裡。
這一戰,爲期四月,最後在曹壽的極力斡旋調停之下,彼此休兵,暫時
告一段落。但顯然雙方都沒什麼誠意,隔天晚上,麥第奇家大軍再次殺入了
石家領地,根據青樓聯盟的可信情報,當時石家正調集軍隊,預備半個時辰
後攻入麥第奇家領地...
連續三場會戰,對兩家的損傷都不輕,石家傷得尤重,更使得艾爾鐵諾
國內動盪不安,最後終於驚動白鹿劍聖,在陸游的示意下,兩家罷鬥,各自
撤軍,『言歸於好』。
當整件事情的始末,漸爲人知,而艾爾鐵諾人歸結戰爭原因時,衆說紛
紜,但最爲百姓採信的一個說法,就是旭烈兀『衝冠一怒爲紅顏』,由於不
甘心愛女子受辱,故而興兵報復。當事人就在什麼也不知道的情形下,得以
晉身史上『紅顏禍水』的絕色女子之列。
依恃着一身天位修爲,當時以重金受僱於麥第奇家,忙着斬殺石家大將
,幾乎快成爲麥第奇家金牌殺手的韓特,也在頻繁交易中,與這多金金主有
了一定友誼。饒是這樣,他也不能全然明瞭旭烈兀的心思。
或許,他是厭煩了與石崇的虛僞應對,索性翻臉...
或許,他是覺得麥第奇家人對石家的怨忿,累積到了一定程度,需要藉
機發泄...
或許,他只是爲了想看長老們呆若木雞的可笑表情...
想來想去,自己也委實猜不中他的心思。
說不定,旭烈兀還真的是衝冠一怒爲紅顏呢!畢竟這人在完全掌握「常
理」之餘,也常常有超出常理以外的舉動,或許在許多人眼裡,他只是一個
愛好奢華的暴發戶傻瓜,但這次他的確以實際行動證明...可千萬別小看了
傻瓜的殺傷力呢!
「.....總之,一切就是這樣。非常抱歉,之前對二師兄你的無禮,我
會盡快完成任務的。」
利用取自白鹿洞的水鏡法器,紫鈺與身在西方國境的二師兄取得聯繫,
爲着先前對他的存疑而致歉。美麗的臉上稍顯疲態,卻也看得出一股堅持要
將任務完成的決心。
通訊結束後,雙方收起了水鏡。良久,周公瑾緩緩地長吁了口氣,看在
身邊心腹蔣忠眼裡,他的疲憊殊不亞於適才水鏡那頭的師妹紫鈺。
「已經刻意放手了,事情仍是演變成這樣...師妹,到底是我不給妳機
會?老天不給妳機會?亦或是妳不給自己機會了?」
「公...公瑾大人,您...」
「罷了!」公瑾道:「既然這樣,那也好。聯絡青樓,我稍後將代表師
父發送兩封最速的正式信函。」
「您的意思是...」
「一封送給雷因斯宮廷,一封送給我六師弟,在師妹行動的同時,我要
徹底斷掉四十大盜的後路。」
「唉!真是頭大啊!都已經快要到了,還生出這種事,難道麻煩事的發
生率和我家夫君的接近距離成反比嗎?」
接到楓兒以魔法信札送來的報告,莉雅煩擾地直搔頭髮。這下子,與紫
鈺間的誤會又深了一層,在眼見爲憑的觀念下,恐怕怎麼解釋都沒有用了。
「可惡,偏偏在那麼巧的時候來,簡直快成了三流的肥皂劇了,要是還
能轉成大團圓結局,那可真要謝天謝地了...」
根據楓兒的報告,事情似乎不算是湊巧,之所以演變成這樣,和那鬼頭
鬼腦的黑袍人大有關係,極有可能是他算定了紫鈺到達的時間,這才施下這
卑鄙卻有效的計策。
「該死的東西,早知道上趟在暹羅就不該放過他,如果那時候把他宰了
,現在就不會這麼麻煩了...」
話雖如此,自己也知道這不過是馬後炮而已。一年多前在暹羅,自己並
非手下留情,是隻能做到那樣而已,破去魂魄分離之術,給予那人重創,是
那時候所能做到的極限,對方瞧來亦是術數高人,何況自己與源五郎迄今仍
未能肯定他的身分...
還有一件事也很傷腦筋,從信札上的言語看來,向來默默執行自己指令
的楓兒,終於頗有微詞。沒有明白說出,但卻看得出來,她對自己隱瞞蘭斯
洛和紫鈺間那段失落記憶一事,感到不滿,假如讓這兩個人知道事實,有許
多傷害不就可以避免了嗎?
「唉!如果真是這樣就能解決,難道我會不想嗎?就是因爲事情沒有那
麼簡單啊...」
當四下無人,閱讀楓兒的信札,感受着她的懷疑與不滿,莉雅眉間亦有
一絲掩不住的落寞,雖然說演變成這樣非己所願,但責任上卻又確實與自己
脫不了關係...
「如果讓妳知道我爲什麼這樣做,妳一定會不高興的...所以,就還是
這樣吧!」
楓兒與己之間,是無話不談,亦是無話不能談的情誼,卻唯有這件事,
是自己沒法坦率對她說出口的,與其讓一份責任兩人分擔,還不如別讓她知
道,保持現在的立場比較好。這是自己的判斷,儘管未必妥當,但目前也只
能這樣做。
不過,真是值得慶幸啊!長途跋涉之後,他們終於要來到基格魯了,比
起碰着天草四郎的另外一路人馬,楓兒他們的運氣實在太好了。當自己接到
梅琳老師的傳訊,得知天草四郎渡海西來,所受到的震驚委實非同小可,這
件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變化,除了自己之外,大概也有不少人的『陰謀詭
計』不得不被迫修改吧!
只是,自己實在太低估花家的實力了。本以爲沒有天位高手守護的花家
,會是七大宗門裡的最弱,想不到花天邪亦是深明天位對戰之道,一開始就
掌握了這張王牌...
「好吧!該來的都快來了,舞臺也準備好了,現在該開始揭幕了...」
莉雅低聲說着,朝屋外走去。
不久後,在花家子弟的詫異眼神中,雷因斯的莉雅女王,終於答應了花
家家主花天邪的結婚請求,唯一的條件是:歷代雷因斯女王的夫婿,都是由
競爭中脫穎而出,花天邪必須在基格魯設下擂臺,擊敗羣雄後,方能贏得美
人歸.....
「太過分了,憑什麼老大可以休息,就我還要勞動?我也是傷者耶!」
嘴裡不停地發着牢騷,雪特人懊惱地找尋獵物。由於蘭斯洛與楓兒在先
前一戰中,各自受傷,蘭斯洛硬接紫鈺一掌,雖能轉勁成功,卻傷得不輕,
此刻忙着運氣調息兼吐血,而身上僅有些微擦傷的他,理所當然地被踢出來
,負責找尋今天的晚飯。
「唉!老大真好,同樣都是雄性生物,爲什麼他的身邊總是美女溫柔環
繞,而我碰到的居然是大奶子蛇蠍毒婦?呃...不過話說回來,實在真是有
夠大了...」
回想起與郝可蓮的結識經過,雪特人的表情真是千變萬化,時而半眯着
眼,饞涎欲滴;卻又立刻低下頭去,哀聲嘆氣。
「老大真是不夠意思,有了小草小姐也就算了,現在又姘上人家的丫頭
,好歹也替我想想吧!我每天在旁邊看,心裡也是會...」
嘀咕說個沒完,有雪的抱怨似乎永無止境,這時,眼前竄過的一隻白兔
引起他注意。不可能殺虎獵豹,要戰勝梅花鹿似乎也大有困難,那宰殺白兔
似乎就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事。
主意一定,有雪追蹤白兔,想要獵捕。哪知這白兔動作靈活之至,跑了
一段路後,猛然一撲,卻碰了個空,反而一不小心從山坡上滾下,也不知撞
着了多少短木草泥,最後竟然掉入了一個極偏僻的小凹坑中。
「哎呀!好痛啊!」
有雪掙扎着起身,腦裡猶自昏沉一片,忽然聽見前方不遠處有種怪聲,
聽起來像是什麼人受了傷,劇烈地喘息着。這時,他唯一的念頭就是,傳說
中的英雄摔跤,都會遭逢異遇,莫非老天當真有眼,要輪到自己走運了?
躡手躡腳地走近,撥開短木叢,一見之下,差沒當場嚇得尿了褲子。
前方一人背對自己,看不清容貌,正自運氣療傷,穿着一身墨黑長袍,
打扮得與楓兒描述的敵人相貌一模一樣。
「黑...黑袍人!」
有雪如見鬼魅,只驚得魂飛魄散下,掉頭就跑,這一下立將對方驚動,
但聞後方勁風疾響,有什麼東西罩了下來,跟着就是眼前一黑.....
艾爾鐵諾歷五六七年十月下旬,艾爾鐵諾第二集團軍的周公瑾元帥,無
視於中央王室的存在,逕自代表師尊月賢者陸游發函一封至雷因斯,質疑之
前騷擾艾爾鐵諾治安的阿里巴巴四十大盜,乃是雷因斯背後支持,並警告不
希望再有類似事件。
雷因斯宮廷由於女王不在,並未做出迴應,卻在當日接到花家透過青樓
聯盟傳達天下的通告,十一月二日,於基格魯舉辦比武招親,勝者得爲雷因
斯女王之王夫。這場自暹羅事件之後,最大誘惑的招親,轟動了整個風之大
陸。
與這相比,麥第奇家發表的小小聲明,就顯得微不足道:『逐魔獵人』
韓特並非受僱於麥第奇家,其所作所爲與麥第奇家無半點關係,麥第奇家不
會付予其任何金錢,並本着五大軍團長同氣連枝的立場,發表對阿里巴巴四
十大盜與此人的通緝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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