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鐵諾歷五六九年三月雷因斯·蒂倫稷下
對整個人間界戰局投下最關鍵一擊的稷下之戰,事前雖然不是無跡可尋,但確實是以完美成功的奇襲形式,在稷下城內發生。
在這之前,儘管魔族曾經以魔法進行時空穿越,由空中進行隕石攻擊,但基本上而言,要挪移死物穿越時空,和生物的穿越時空,那是兩種不同的技術,後者所需的穩定度與難度遠高於前者,所以一般的魔法師與市民,並沒有意識到敵人會利用這點作出攻擊,總以爲敵人還遠在大前線,緩慢朝這邊推進。
當然,處於決策階層的幾個人不會天真成這樣,儘管要傳送活物比傳送死物難得多,但問題的根本,仍是魔力強弱的問題,只要有足夠的強大魔力,這種技術並非不可能,換言之,那就是大魔神王參戰與否的問題。退一步來說,即使不用這種傳送術法,也不能排除大魔神王率領魔族精英戰力,用蠢笨卻有效的方法,直接飛行到稷下城上空,發動戰爭。
既然這些都不是不可能,這場戰鬥就是遲早的事,以小草爲首的決策階層自然有所準備,除了針對如何防禦應對想出對策,也想到最不幸的情形,稷下城被破,所有重要物件與情報的轉移工作。
“雖不是沒有準備,但……敵人還是來得太快了,如果再多給我們一點時間……”
得知敵方主力高手出現在稷下城時,小草這樣感嘆着。向敵人要求寬容,這是很荒唐的事情,不過她一直希望能趁魔族內部矛盾鬥爭的時候,多爭取到一點時間,至少等到遠征魔界的蘭斯洛一行人有了消息,無論是對士氣或是實質幫助,都會有影響。
但很無奈,敵人終究是在這種狀況下殺來,小草壓下心中無奈的感覺,回覆冷靜,下令進行防禦,同時撤離城中百姓。
“開啓稷下城防禦系統!全軍迎戰!”
稷下城的防禦系統,最早創始於數千年前,後來經過無數人才的改良,近代在白起手中到達威力顛峰,但基本的設計原則,卻是針對攻城的大軍,能以一城之力阻擋千軍萬馬,可是,如果敵人削減了人數,以少數精英直攻稷下城,那麼防禦系統就會出現“大炮打蒼蠅”之類的破綻。
畢竟,人魔雙方的天位戰力從未如此失衡,如果去問數千年前的古人,要如何抵擋太天位強者的進攻,他們能夠給予的回答,大概也只是在自殺與投降之間選擇其一。
“我方高手出戰,城防系統會從旁予以掩護!”
小草事前就擬好了這樣的策略,以目前稷下城內的天位戰力爲主,動用城防系統作爲輔助,然而,最初構思城防戰的時候,是希望能夠將敵人擋在城外,一切戰鬥於城外進行,減少波及傷亡,但如今敵人卻技高一籌,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稷下,這一戰的慘重傷亡看來是難以避免了。
在下令戰鬥時,小草也碰到了一些意外插曲。稷下防衛軍與御前防衛隊的一衆武官,用慷慨激昂的神情,向她報告自己將以光榮殉國的準備,與魔族奮戰到最後一刻,祈求天上神明庇佑人類,庇佑雷因斯。
“陛下不在,這點令我等非常遺憾,但我等均將希望寄託於陛下,但願他能夠將光明帶回人間界。”
蘭斯洛不在,真實的理由自然不可能通告全軍,所以只是用“閉關練武,突破瓶頸”來作交代,換作是其他國家的君主,大戰之際國王卻躲得不見人影,一定會導致軍心潰散,但……蘭斯洛這一點做得着實不錯,歷年來所打下的忠義形象,沒有人認爲這名事事身先士卒的豪勇國王,會做出陣前逃亡的醜事,全都相信他正在閉關練武,對付魔族。
“我等會盡最後一絲力量奮戰,即使與魔族同歸於盡,也要保護稷下!在此向首席幕僚閣下說一聲永別,天佑吾國!天佑雷因斯!”
當一衆武官在小草面前這麼說着,小草心裡的感覺實在很怪異。
這些人都是她一手提拔上來的,關於他們的義勇與忠誠心,小草沒有絲毫懷疑,也知道他們確實是抱着殉國的打算,等一下會賣命作戰。然而,這場戰爭的主角卻不會是他們,甚至要搶到配角的餘光都很難,因爲當敵人派出主要戰力進行精英戰,他們根本連同歸於盡的資格也沒有。
要作自殺攻擊,起碼要能接近敵人,然後做出捨身一擊,但以胤禎、旭烈兀的飛行速度,這些人完全沒有機會接近,縱有與敵同亡的決心,可是以實際層面看起來,那隻會引敵人訕笑。
身爲軍人的最光榮結局,無非就是爲國捐驅,戰死沙場,但由於時代的轉變,他們被剝奪了這樣的權利。小草不能說“那你們就死在位置上吧”,也不可能說“真希望敵人願意與你們同歸於盡”,在經過短暫的思考後,她用認真的表情,誠心誠意地對這些武官說話。
“我明白了,就請各位奮戰吧!”
最後,小草也只能這麼說,然後在惋惜與無奈的心情下,統軍迎戰。
魔族發動奇襲的方式,這時候已經被確認,果然是利用時空轉移,直接突破數百重結界封鎖,把人傳送到稷下城內。由於這方法難度頗高,被傳送者必須要擁有能夠承受時空震的強大力量,因此雖然只有三人入侵,但小草幾乎瞬間就肯定了來人身分。
目前稷下城內的天位戰力,除了源五郎與楓兒之外,愛菱與華扁鵲也是不能小覷的力量,不過,愛菱略爲欠缺戰鬥經驗,而華扁鵲的忠誠度根本信不過,雖然還不至於陣前倒戈,但獨自開溜的可能性卻高達九成,所以小草壓根就沒有指望她挺身戰鬥,只是委託她協助太研院與暗黑魔導研究院的撤退工作。
源五郎對上旭烈兀,其他人集合羣力對付花天邪,靠着地利優勢與城防系統的援護,勉強還可以一戰,雖然有不少難度,不過並不是沒有打成和局的可能。
然而,除了旭烈兀與花天邪之外,敵人還有一個最危險的大魔神王胤禎,單單隻有他一人,就足以橫掃稷下城內的所有戰力,宛如一堵無法超越的參天之壁,高聳矗立在人們的眼前。
小草所估算的可能演變中,胤禎既然御駕親征,那便沒有理由再做保留,大有可能他獨自接戰包括源五郎在內的所有敵人,只要旭烈兀和花天邪從旁夾擊,這場慘烈的天位戰會在短時間內結束,也是小草最擔心會出現的局面。
不過,胤禎卻似乎沒有這個打算,派出旭烈兀迎戰源五郎,再讓花天邪料理楓兒與愛菱的聯手組合,自己悠然站立在稷下的城樓上,隨手破壞着目光所掃過的地方。
以太天位的無敵力量,胤禎舉手投足便能製造強大天災,或是扯動雷電,或是推動龍捲巨風,每一個念頭、每一個小動作,都能造成數以千計的死亡,就好像是天上的神明降臨世間,蔑視着腳下螻蟻的無助哀嚎,施展其超凡絕俗的力量。
火焰在城內的每一區狂燒,吞噬着大大小小的建築,鮮血流過滾燙的青石板地,發出了嗆鼻的煙味,人們驚惶的哭嚎聲、焦急的奔逃聲,將稷下城化作一片火焰地獄。
小草在稷下城中凝視着這一切,心頭總是感到怪異。胤禎的力量天下無敵,這是衆所皆知的事,現在他身邊既沒有魔族部屬,也沒有需要展示力量的對象,單純把攻擊目標針對這些平民百姓,做着理所當然的殺戮,非但不是王者所爲,反而是一種自墮身份的動作,實在不理解他爲何要這樣作。
(胤禎不會做沒意義的事,那麼……對了,他是想要藉此逼梅琳老師出來。)
這個可能性很說得通,也在預料之中,胤禎會提早親征稷下,很大的理由就是被不死樹的結界壓力所迫,不得不統帥兩派魔族的精英戰力攻打稷下,試圖逼出梅琳與海稼軒。大肆殺戮,雖然好像沒意義,但卻是最有可能產生效果的逼人現身策略。
(很有可能,但這個想法太過中規中舉,以胤禎的智慧,不會猜不到梅琳老師已經遠離稷下,單純殺戮逼不出她來,那其他的可能是……)
一時間沒可能猜測出來,而若放任胤禎再破壞下去,稷下城化爲廢墟是早晚的事,小草不得不提早上陣,全面操控着稷下的城防系統,與胤禎間接作戰。
“遲早有一天,胤禎會進攻稷下,屆時如果我丈夫他們還沒回來,胤禎就由我來對付。”
不愧是流着瘋狂血統的白家之女,主動做出這個判斷的小草,曾經讓源五郎等人大吃一驚。
“若論武功,我遠遠不能與你們相比,但是如果要在武功方面與胤禎競爭,縱使集合我方所有人,在太天位力量之前仍是微不足道,所以我決定把希望賭在魔法上,和這位武道之王拼一拼。”
這個戰術沒有提高多少勝算,一點都沒有,但比起必敗的武鬥,這個做法似乎值得嘗試,而之前與旭烈兀的對峙,給了小草一點信心。
(就算後悔,也沒有退路可走了,就來乾乾看吧!)
站在象牙白塔頂端的多重魔法陣內,小草將自己與魔法陣作連結,或橫、或豎、或斜,多重不同層次的魔法陣逐一亮起異芒,紅橙紫綠藍等七彩光華,在魔法陣中的古老符文上盛放燦爛,將蘊含於稷下城周遭的龐大能量牽動,透過魔法陣彙集,具現化爲種種攻擊殺着。
護衛着稷下城的九頭巨龍再次出現,對準被困鎖在中央的大魔神王,轟出了驚人的能量波,分別以風雷火冰的形式,破空狂襲向敵人。太天位武者的完美體氣罩無比強橫,儘管小草很懷疑這些攻擊能否突破完美體,但胤禎並沒有呆呆站着挨轟,而是搶先做出還擊。
“卡曼德布達,史旦德惡普!”
微閉雙眼,大魔神王口中說着魔界古語,隨手一揚,震天轟然聲響中,十幾具龐然大物踏破建築而出。那些是被安放在殿堂內供奉的巨大石像,數十尺的巨大身形,穩穩站立起來,每一尊都有十層樓高,偉岸高碩的體積,看來就像是一座小山,十幾具巨像分別在稷下城內破殿而出,巍峨踏步,造成的騷動殊不下於一場小型地震。
這些供奉於各個神殿中的巨石像,固然是用以祀奉神明,但也有軍事用途,當強大敵軍壓境臨城,魔法師們就會羣起催動這些巨像,讓它們活動走出城外,踏平敵人大軍,無論是獸人或是魔獸羣,再怎麼尖銳鋒利的爪牙、堅硬的鱗甲,在這些小山似的大石人腳下,都只能變成一灘粉身碎骨的血肉泥巴。
不過,這些厲害佈置被胤禎識破,在其太天位力量的催發下,赫然搶先一步將它們的主控權強奪過來,與稷下城防系統正面硬撼。
巨大石像對上了能量體所形成的巨龍,勝負並沒有一面倒,當胤禎把魔力灌輸進巨石像,這十幾尊巨大石像體如金鋼,連捱了多記火電衝擊後,身上纔出現裂痕,重重地往下一倒,不但壓毀房舍,甚至整個凹沉入地下,造成更大破壞。
胤禎所求的,並非戰勝,而是破壞與死傷;但小草也沒有打算憑着防衛系統來獲得勝利,操控這些系統只爲了得到更多敵人的資料,試探出他的最強處,然後嘗試將他誘入自己的策略中。
於是,在九頭巨龍將巨石像逐一半毀後,胤禎再次展動威能,呼風扯電,令濃煙瀰漫的天空裂出隙縫,千百隕石狂砸而下,再被他本身的天位力量強化,亂擊砸向稷下。
燦爛的流星雨,看得人眼花撩亂,但是小草揮動手臂,魔法陣的符文急轉如車輪,催生咒力,稷下城上空陡然浮現千道虹光,彷佛上千道彩虹交錯坐落,將稷下城上空點綴成一片七彩世界,耀眼奪目,不但把地上燃燒的火焰全數吸扯熄滅,就連上方墜落下來的隕石都被穩穩承接,彷佛掉在一大片厚實的棉花上,在通過虹光的過程中,緩緩被分解消失。
“好本事!”
這一手奇妙的七色虹光,脫出了魔族既有的魔法範圍,就連胤禎都爲之稱奇。
魔族所研發出的各種術法,基本上都是向魔神借力,施放出破壞力強大的魔法,由於血緣與肉體強度的關係,人類在這方面並不是魔族的對手,然而,人類的魔法師以巧補拙,建構出連結山川地脈的大型魔法陣,接引其力,開創出許多別出心裁的術法。
“很有意思的奇術,人類總是能一再帶給朕驚喜,想不到在武道之外,朕竟會碰上旗鼓相當的對手。不過……這不會只是曇花一現吧?”
略帶譏諷地說着,胤禎再次搶攻,一場大魔神王與雷因斯女王之間的魔法戰鬥,就這麼在稷下城上演着。
大魔神王招來九天雷電,小草就把九頭防禦聖龍中的幾頭,體質異變爲金鐵,吸化狂雷,散電於地下;胤禎讓氣溫驟變,靄靄白雪與狂風同下,激烈的暴風雪像是要瞬間冰封稷下城,但小草仍是有辦法呼龍生火,將吹襲而來的寒風暴雪化爲無形。
之前任誰都想不到,胤禎親自進攻稷下城的一戰,會是用這樣的形式展開,大魔神王並不使用天魔功,而是以自己的魔法與敵人戰鬥,甚至還在比鬥中落於下風。
這個發展確實出乎了胤禎的意料,儘管他曉得此役將與一流的術者交鋒,卻沒料到雷因斯還存在這樣的好手,將這套城防系統發揮得淋漓盡致,九頭能量龍體運轉自如,剛柔並濟,暗合天地至理,自己竟然無法尋隙而破。
(該說白起後繼有人,或者……血緣果然是最大的威脅嗎?)
最頂尖的魔法師,總是熟悉自然,善用自然。水、火、地、風,是構成世界的四大基礎元素,萬物皆由其中演化而出,小草便是掌握這四大元素,將之具現化爲九頭守護聖龍,再將之交互流轉,變化萬千,九龍各司其職、各守其位,但卻也變幻無定,水龍可以化爲火龍,電龍瞬間異化爲金龍,虛幻的形體,可以是九頭巨龍,也可以是世間萬物。
當胤禎不斷以魔族術法強攻,小草就憑着能量生克運轉之道,將敵人殺傷力強大的術法拆解,甚至還原爲基本能量。到了後來,胤禎也感到棘手,立於自己眼前的不是一堵厚盾,而是一個納須彌山於小芥子內的大千世界,自己雖然沒有攻不破的東西,但對於這個世界……一時間確實找不出破綻!
胤禎的窘境,小草也發現了,原本她還很擔心,不曉得對方會不會和自己這樣比拼下去,因爲若是胤禎不接受挑釁,直接以太天位力量強破,自己最多隻能做到全身而退,這場戰役卻是必敗無疑。幸好,或許是大魔神王的尊嚴,讓胤禎接受了自己的挑釁,不靠力量,單純以魔法來較勁。
(這位魔族皇帝也不是簡單角色啊,會這樣子與我一式一式對拼,應該是隱藏了什麼王牌吧?這個王牌……可能會嚇我一跳喔。)
身爲魔法師,小草知道魔族中流傳的幾種強大毀滅性咒術,也有自己的應對之法。
正面硬拼,自己要獲勝並不容易,但自己卻有天賦的魔法異能,能夠消去一切發動中的魔法,當胤禎全力使用咒術時,自己發動異能消去,將會使他大耗體力。耗去大量體力的胤禎,雖然仍是不可能被擊敗,但卻有隙可趁,有可能被擊退;唯有製造出那樣的場面,這場戰役纔有可能以和局作收。
(事情會有那麼順利嗎?怎麼想都太過一廂情願了,對方應該也有他的算計……)
小草的理智很清楚這一點,不過縱然知道,她也沒有什麼更好的選擇,因爲擺在眼前的,一開始就是一場不公平的賭賽,雙方的基本實力相差過大,她只能像亡兄白起那樣,小心又小心地握着僅有的籌碼,選擇一個目前最好的方向下注,然後祈求老天保佑……
當兩邊敵對陣營的首領,正以超越人力的力量對決,稷下城中的一般軍民,也在進行着屬於他們的戰役。
沒有實際的敵人,他們要奮鬥的對象,是自己的命運。即使事前小草已經把各種逃生避難措施安排妥當,但是當敵人實際殺來,要充分執行這些計劃,不慌不亂,沒有任何的意外,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胤禎甫一現身,就是以殺戮代替打招呼,很多人根本沒有逃生機會,瞬間就粉身碎骨,連帶造成的環境破壞,濃煙與烈火密佈,這也全不是演習時候照指示撤退的簡單情形,對於久處於和平狀態中的稷下市民,這一刻就是地獄。
所幸,僅僅一年之前,稷下城才處於激烈的內戰動亂,市民們對於戰爭這種事情雖仍陌生,但卻記憶猶新,不至於太過驚惶失措,還能在烽火漫天中,強忍着悲痛走路。此外,那些剛剛還在小草面前發誓的將領們,也終於有了事情可做,負責疏散與撤離民衆。
願意爲國犧牲,但卻根本沒有一個能讓他們犧牲的戰場,對於滿腔熱血的軍人來說,這還真是讓他們悲憤不已。然而,爲國效力的方式,本來就不只有捐軀一途,只要他們能夠迅速確實地完成疏散工作,儘量減少傷亡,那就已經是減少小草的後顧之憂,幫上很大的忙了。
小草非常感謝他們能體認到自身的任務,不過在稷下城中,還是有人以嘲弄的目光,在注視着這一羣人。
“真是悲慘啊,在雷因斯,這些武官只能充作救難隊的用途了嗎?想捐軀卻沒人要,這是身爲軍人的痛啊。”
“總好過在艾爾鐵諾與魔族,根本沒有人肯捐軀要好吧。”
“這點你就錯了,在艾爾鐵諾與魔族,不管他們有沒有打算要捐軀,我們一聲令下,該死的人一個都活不了!這就叫做文化差異。”
“胡說八道什麼,這只是單純的殘暴不仁吧!”
源五郎與旭烈兀的戰鬥,表面上看來並不激烈,因爲雙方都重視文化價值,儘量避免給稷下城帶來過多破壞,所以並沒有咬牙切齒地戰鬥,另外一方面,他們也都知道對手不可能被輕易解決,既然拼死拼活也未必分得出勝負,那還是將這次戰鬥的目的定位爲牽制,不讓眼前強敵騰出手來去幹擾整個大局。
“嘿,其實我還真不願意與你動手。我本來是計劃,由花家大少對付你,我則負責另外那兩位美麗小姐的。”
旭烈兀攤手笑道:“你們兩個俗人去打生打死,我則和那兩位小姐聊天說說話,這樣不是很美好嗎?現在我們兩個男人乾瞪眼,那邊的花家大少修禪修到腦袋發昏,根本不懂得憐香惜玉,由他去對付美麗的女性,太浪費了。”
“作戰是沒有什麼選擇權的,已經變成魔族的敵人更是沒有追求權!”
“別這麼說嘛,美麗的事物,不管人類或魔族都有權欣賞啊!”
不溫不火的過招,伴隨着兩人的交談,這場戰鬥看來真是沒有煙硝味。
“一場白馬王子與白衣王子之間的家家酒戰鬥”,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肯定會有這樣的感覺,不過戰鬥中的雙方卻都會聞言微笑,因爲在舒緩的外表下,他們的精神處於緊繃,一面尋找着敵人的破綻,一面避免自己被敵人所覷破,同時更作着整體戰局的推算。
(無意戰鬥,這傢伙……莫非是在牽制我嗎?)
同樣的想法,分別浮現在源五郎與旭烈兀的心頭,令他們猜測起對方的實際意圖。
(是在等待援兵?或是……)
兩個人的思維模式實在太像,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一樣的東西,然而,儘管他們都看得出對方的心中有事,卻沒有那麼容易看穿是哪些事,只能繼續在戰鬥中玩着心理賽。
同樣的困擾,花天邪也遇到了。負責攔截他的,是楓兒與穿戴妥強化裝甲的愛菱,還有太研院所佈置的一連串太古魔道兵器,陣容堪稱龐大。
燃着熾熱火焰的細劍、T1000所變化出的各類攻擊,配合著地對空的強力炮火,不停在花天邪周遭爆炸出火花,釋放着強勁的能量衝擊,火焰與強風,一再將他的身影吞噬。
儘管戰鬥中的聲光震撼效果十足,但已經擁有齋天位力量的花天邪卻不看在眼裡,畢竟純以實力而言,兩名對手與他相差了一個天位,在襲擊稷下的三組戰局中,應該以他這邊最爲佔便宜,只要他拿出實力來,很快就可以擊殺敵人,然後過去幫忙友軍。
如果這樣的情形出現,稷下之戰的勝負會在瞬間決定,但事實卻似乎不是這樣。打從進入稷下城的那刻起,花天邪就感到一陣強烈的不安,天心意識彷佛在做着某種警告,告訴他此戰將會發生一些意外變化,結果會對自己非常不利。
自身所修練的武功近乎禪定,習慣靈臺清明的花天邪,已經許久不曾有這樣的不祥預感,即使到了實戰爆發,這樣的不祥感仍是揮之不去,好像稷下城中藏有什麼厲害事物,隨時會爆發出來,危及自己的生命……
正因爲受到這樣的困擾,戰鬥中的花天邪顯得心不在焉,隨意揮手格擋開敵人的攻擊,卻無心反攻追擊,甚至還落在守勢,令得楓兒與愛菱大爲驚奇,猜測這名強敵是否有暗傷在身,不然爲何面色大變,戰力低落,全不似資料中所載的那樣強橫無敵。
這種質疑的視線,花天邪感受到了,但比起這種實力受到質疑的不快感,他卻更在意縈繞於心頭的陰霾。
(爲何會有這樣的感覺?就憑這兩個女人,還有地上那些玩具軍火,根本不足以威脅我,爲何我會這麼心驚肉跳?可惡,死亡的氣息,越來越強烈了……)
用盡自己的每一分智慧,花天邪嘗試去尋找答案,但真相卻彷佛被埋在五里霧中,不着邊際。
事實上,這次戰鬥確實有着特殊意義。如若可以選擇,花天邪並不想參與稷下之戰,在魔族中所建立的功勳與富貴,本就對他毫無意義,而稷下是莉雅生長的地方,也是死後靈柩安置之所,花天邪愛屋及烏,情感上並不願意親手破壞此地,只是理智上知道此戰難以避免,所以才配合同來。出發之前,石崇還再三提醒,這一戰極爲重要,關乎魔族對他的信任,無論對着誰都不可手下留情。
“這一次情形不一樣,陛下派遣你進行的任務,非常重要,如果你能完成,你將從此被陛下當成是自己人,在魔族雄霸人間界之後,你的前程將不可限量。”
自己把這些話聽進去了,也做好了下殺手的心理準備。之前在日本時,自己曾因爲蒼月楓與莉雅的親密關係,對她施以救援,但今天自己將不會顧慮這些,決定把她送往陰間與莉雅相會,下手不會容情。
只是,明明已經做過決定,心頭的不祥陰霾卻越來越沉重,這股警兆的源頭到底是什麼?眼前敵人並沒有威脅自己的實力,難道危機是來自其他方面,甚至……友軍?
“攻打稷下城的時候,你最好小心一點啊,敵人不一定是來自前頭,一個不當心,會沒命的。”
出發前旭烈兀的冷笑,再次迴響於耳邊,莫非這就是問題的源頭?旭烈兀當真打算在戰鬥中淫除強力政敵?可是他不但不在自己身後,甚至已經不曉得與源五郎戰鬥到哪個地方去了,若說要把握機會對己偷襲暗算,這麼做似乎有些怪異。
(可惡!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不能再有這樣的醜態,不可以再心神不寧了!不過就是旭烈兀的一句話,就令我心亂至今,我怎麼會這麼沒用?)
暗暗斥責自己,花天邪所遇到的情形未有好轉,仍是隻能在心亂不安的狀態下,勉強與敵人戰鬥。
花天邪的困擾情形,完全被人看在眼中,但卻不是楓兒與愛菱,而是隱身藏匿在稷下城外,正冷眼旁觀着一切的一雙男女。
“花小子的模樣有點古怪,完全沒有之前與我們戰鬥時候的銳氣啊!”
“確實很反常,看他心神不寧的樣子,似乎在顧慮着什麼,甚至……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但他的表情開始露出懼意,他已經不只是顧慮,而是在恐懼某些事了。”
這個結論讓人頗爲訝異,因爲在他們的認知中,花天邪的寧定心境猶如苦行老僧,早已不把生死放在心上,既然連生死都能無懼,那是什麼東西讓他如此進退失措?
“這……和我們對決的時候,他並不是這樣的。”
海稼軒童稚的聲音裡,有着強烈的錯愕,不理解是什麼東西在干擾着花天邪。
理應遠避他方的海稼軒與梅琳,這時卻出現在稷下城外的一處防禦工事中。施加了多重的遮蔽結界,加上特殊的逃亡設備,若是有需要,兩人可以在瞬間遠遁數千裡外,這些全都是爲了在這邊觀戰,所做的各種準備。
在離開崑崙山後,爲了行蹤保密,兩人只向稷下方面作了簡單聯絡,交代事情,卻並未表示自己的所在,也沒有談到未來去向。魔族進攻稷下一事,早在預料之中,兩人爲此商量多次,雖然已經有決心,坐視魔族放手屠殺而不現身干涉,但卻仍有其他顧忌,是他們所放不下的東西。
坐視魔族的殺戮,這與海稼軒一生的救世理念相違背,之所以能忍,是爲了勝利的希望,因爲只有現在忍下去,將來纔有反攻求勝的希望。然而,有些損失太過重大,一旦造成了超過負荷的大傷害,以後就絕無勝望。這個損失,就是目前稷下城中的天位主戰力,若是被胤禎把這些人全部殺光,海稼軒與梅琳縱然保住不死樹,也再無勝望。
所以兩人有了共識,潛藏在稷下附近,在真正有需要的時候,做爲奇兵衝殺出去,爲人類陣營保留住最後元氣。所幸,到目前爲止,三方面的戰線都還維持得住,源五郎狡詐多智,碰上事事謀定而後動的旭烈兀,這場仗註定不會打得多火熱;花天邪的失常,讓最危險的那條戰線暫時拉平;但是最讓海稼軒與梅琳注意的,仍然是正在進行魔法大戰的兩個人,隨着破壞規模越來越大,雙方的對決顯然也到了緊要關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