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定遠艦!”信號兵再次傳來口令!
伊東佑亨的視野裡,出現了一個龐然大物,在海面上,如同鬼魅一般。
左舷一聲巨響,一發炮彈在海面上爆炸,激起的水柱讓鬆島號搖擺起來。
“準備戰鬥!”伊東佑亨終於清醒過來。
然而,他的號令被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淹沒了。
無數炮彈飛向聯合艦隊,迅速覆蓋了海面,海面上騰起滾滾濃煙。
聯合艦隊三艘戰艦中彈。
鬆島號左側的嚴島號中彈,高大的桅杆被炮火摧毀。高雄號巡洋艦後甲板中彈,引爆了炮位旁的炮彈,發生劇烈的爆炸,燃起熊熊大火。大島號炮艦艦首中彈,位於艦首的炮塔整個被掀下了大海。
伊東佑亨聲嘶力竭地狂呼:“向北洋水師全速前進,全速前進!”
他終於看清楚了,北洋水師的陣營中最爲顯赫的定遠艦。
定遠是全亞洲最大的戰艦,也是世界上屈指可數的少數鉅艦之一,排水量七千噸,比日本最大的戰艦,聯合艦隊旗艦鬆島號還要多出三千噸!
定遠是大清國的驕傲,也是北洋水師的靈魂!
定遠和鎮遠,是日本人心頭的夢魔。在威海衛,聯合艦隊派出兩艘魚雷艇以夜色爲掩護,偷襲威海衛軍港,發射魚雷擊中了定遠和真遠,鎮遠沉沒,定遠擱淺。伊東佑亨萬萬沒有想到,定遠又出現在了海面上。
定遠實在太堅固了,日軍的魚雷擊中了它的右舷裝甲,但是,它竟然奇蹟般地挺過來了。
北洋水師艦炮的優勢是大口徑、遠射程,有效射程可達4至5公里。而聯合艦隊的火炮,普遍射程較短,最佳射程是3公里,聯合艦隊的優勢是普遍裝備速射炮,單位時間的發炮密度高於北洋水師。
現在,雙方相距四公里,這就是說,聯合艦隊只有捱打的份。
要想還擊,只有冒着北洋水師的炮火,迎面衝上去。
聯合艦隊8艘戰艦,開足馬力,向北洋水師猛衝過去,包括三艘中彈受傷的戰艦。
第二次清日海戰爆發了。
北洋水師先聲奪人,重創日艦三艘,佔據了海戰優勢。
而日艦倉促迎戰,來不及擺開他們最擅長的單縱陣,而是以橫陣衝向了敵艦,他們側舷的速射炮火力,難以發揮出來。
但是,日艦的勇猛無謂,絲毫不弱於八個月前的黃海海戰,8艘日艦冒着敵軍的炮火全速前進。
千代田巡洋艦率先衝到距離敵艦三公里距離處,開始發炮。
第一發炮彈就擊中了定遠艦,定遠艦上火光一片。緊接着,鬆島、嚴島、高雄、大島、愛菪、摩耶、鳥海等戰艦紛紛投入戰鬥,向清艦發起進攻。
這是一場遭遇戰,雙方已經沒有了隊形,各艦各自尋找對手廝殺,混戰在了一起。
……
朝鮮,平城。
吳佩孚的第一團被清軍包圍在這裡已經兩天了。
平城只是一座小城,城牆低矮破敗,從戰術學上看,這不是一座能夠憑依的軍事據點。
城外,擔任主攻的是清軍的銘字軍,統領是著名的淮軍悍將劉盛休。
然而,兩天中,銘字軍沒有發動過一起像模像樣的進攻。
他們只是遠遠地搖旗吶喊,偶爾放幾聲空槍,佈設在城外高地上的野炮,一直是啞巴,一炮未發。
吳佩孚知道,清軍全無鬥志,第一團在平城,倒也沒有太大的危險。
但是,他心中依舊焦躁不安。
朝鮮的局勢異常複雜。平壤被光復軍攻佔,安州被葉志超佔領,日軍已經渡過了臨津江。
而章軍的四個團,其他三個團各得其主,張勳帶着第三團去了元山,名義上保持中立,其實是佔山爲王,倒也逍遙自在。賴傳武帶着第二團,已經向朝廷效忠,與葉志超合兵一處,只是,第二團原本是章軍的老兄弟,全團上下拒絕與吳佩孚交戰,所以,第二團沒有來到平城。樸永烈的第四團,據說是到了平壤郊外,正在與李炫慶接洽。
只有吳佩孚的第一團,既不效忠於清廷,也不與光復軍合作,更不投降日本人,這個團與各方爲敵,成了衆矢之的。
而且,第一團的中心任務是馳援旅順,可是,卻被阻滯在平城,距離出海口安州甚遠。
吳佩孚得不到旅順的消息,他不知道,旅順是否還在章軍手裡,周憲章是不是還活着!
周憲章的生死,決定着全團兩千多人的命運。
如果,周憲章還活着,吳佩孚就要與清軍決一死戰,拼死突進安州,然而渡海前往旅順。如果周憲章已經遭遇不測,吳佩孚就要反攻平壤,奪回大哥的家人,大哥死了,做小弟的,就該保護好嫂子。
吳佩孚站在城牆上,城外,是一片開闊地,銘字軍遠在三裡地之外,開闊地上,一片空寂。
遠處,銘字軍的陣地上,也是一片沉寂。
突然,銘字軍的陣地上響起一陣戰馬的嘶鳴。
十多匹戰馬蕩起煙塵,向開闊地飛馳而來。
馬隊在距離城牆一里地處停了下來,一匹戰馬衝出了馬隊,直達城牆下。
馬背上,一個銘字軍校尉手持白旗,向着城牆上高呼:“銘字軍統領劉盛休將軍願與章軍吳佩孚團長面談,劉統領已經來到城下”
吳佩孚向馬隊望去,只見爲首的一匹高頭大馬上,坐着一位身材魁梧的將軍,向着他點頭微笑,那人正是劉盛休。
吳佩孚高聲叫道:“怎麼個談法?”
校尉說道:“劉統領說了,雙方不帶兵丁,就在平城城下坐而論道,劉大人已經爲吳團長準備了上好的龍井,請吳團長移步出城品茶!”
馬隊兵丁們紛紛跳下了戰馬,在原地擺起一張小方桌,兩張圓凳,桌上擺好茶具,衆兵丁再次上馬,返回陣地,城下只剩下劉盛休一人。
劉盛休這才跳下戰馬,向着城牆上的吳佩孚拱了拱手,坐在圓凳上,擺弄起了茶具,樣子很是悠閒,一副請君入座的架勢。
吳佩孚冷笑一聲:“打開城門,老子去會會這個劉盛休。”
副官慌忙說道:“團長,莫非有詐?”
“詐什麼詐?這個劉盛休單槍匹馬坐在老子的眼皮子底下,老子要不出城會會他,章軍弟兄們還有什麼臉面!”
吳佩孚說着,下了城牆,騎上一匹戰馬,從城門洞裡疾馳而出,來到劉盛休面前,跳下戰馬。
劉盛休放下茶具,站起身來,向吳佩孚拱手施禮:“吳團長一向可好?”
吳佩孚還以章軍軍禮:“還好,劉統領請我喝茶,多謝了!”
“好說好說,吳團長請入座。”
兩人對面坐下。
劉盛休端起茶杯:“吳團長率區區兩千人馬,外無救兵,內無糧草,與五萬大軍對壘,而面無懼色,真乃英雄也!劉某以茶代酒,敬吳團長一杯。”
吳佩孚大笑:“劉統領,我大哥周憲章率兩千之衆,與數萬日軍鏖戰於旅順,同樣是外無救兵,內無糧草,而日軍的戰鬥力,高於清軍何止十倍!而日軍硬是拿我大哥沒辦法!我大哥纔是真正的英雄!劉統領若是敬重英雄,應該先敬我大哥!”
劉盛休大笑:“吳團長說的沒錯,這杯茶,咱們就敬周將軍!”劉盛休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劉統領此來,不會就是來和在下喝杯茶吧?”吳佩孚問道。
“當然當然。”劉盛休放下茶杯:“章軍分崩離析,周邊強敵林立,吳團長率孤軍困守孤城,不知有何打算?”
“強敵?”吳佩孚大笑:“劉統領,你們清軍算得上強敵嗎?”
劉盛休斂容說道:“吳團長,在下承認,清軍的戰鬥力比起你的部隊,相差太遠,不過,葉志超所部有五萬之衆,光我劉盛休也有八千人,且裝備精良。其實,這些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太后老佛爺嚴令之下,清軍就是一羣酒囊飯袋,也得玩命,否則,太后就會要他們的命!實不相瞞,葉志超早就命令我踏平平城,我劉盛休一直頂着,沒有下達攻城命令。”
“劉統領這是何意?”
劉盛休嘆道:“我的銘字軍和日本人打仗不行,打一仗敗一仗,要是再和你們章軍打起來,打敗了,丟人,要是打勝了,更丟人,打日本人不行,打自家兄弟在行,這他娘不是人乾的事!老子的脊樑骨會被老百姓戳破的!”
吳佩孚笑道:“劉統領倒也有自知之明。”
劉盛休點點頭:“不過,吳團長,你要是繼續這麼頂着,這一仗,恐怕是非打不可了。”
“那就打吧。”吳佩孚冷笑:“反正,太后老佛爺說了,章軍誰都可恕,只有我大哥、那哈五和我吳佩孚不可恕!”
劉盛休說道:“吳團長,實不相瞞,在下這次來,就是要告訴你,劉坤一劉中堂已經奏請太后,只要吳團長放下武器,自吳團長以下全體官兵,朝廷一概不予追究。而且,吳團長可繼續統領第二團,只要改變旗號,宣佈效忠朝廷就行了,吳團長可朝鮮選擇一個城市駐紮,只要不回國就行。劉中堂的奏章,太后已經恩准了。”
“那我大哥呢?”吳佩孚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