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辮子?周憲章不是已經剪了辮子了嗎?”靜塵問道。
“小辮子是民間說法,就是說,他被人拿住了短處。”秦珍笑道。
靜塵喝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周憲章就是有什麼過錯,可他立了那麼多功勞,老百姓豈能因爲他有一點小過,就揪着不放。”靜塵很是爲周憲章打抱不平。
秦珍也覺疑惑,問道:“崔先生,難道周憲章大節上有虧?”
“其實,也不是別的什麼大節。就是他有四個老婆!”崔玉貴說道。
“他有四個老婆?”秦珍皺眉:“有問題嗎?”
在大清國,王公大臣都是妻妾成羣,以周憲章的地位和威望,娶四個老婆,根本就不算多。
崔玉貴說道:“袁世凱、孫文他們在功勞上爭不過周憲章,就想着法找周憲章的短處。結果,有一個名秋瑾的革命黨新女性,在《申報》上爆料,說周憲章家裡有四個老婆,犯了重婚罪,而且,周憲章奴役婦女,與世界婦女解放的大勢背道而行,是開歷史倒車。秋瑾這一爆料,同盟會和袁世凱的人如獲珍寶,借題發揮,到處宣揚,說周憲章壓迫婦女,搞封建割據,是個大軍閥,他要是當了總統,不知道有多少良家婦女要遭殃,還有人說,周憲章要是當了總統,第一件事就是全國選秀,家裡長得漂亮的女孩子,都要被周憲章搶走。這一下不得了了,北京城裡,家裡有女孩子的,害怕周憲章當了總統來搶人,都在急着嫁人,這幾天,北京城裡熱鬧啊!”
“血口噴人!”這一次,秦珍坐不住了:“周憲章不是那樣的人!”
“秦姑娘,你說沒用,我說也沒用。凡事經不得大家起鬨,大家都這麼說,由不得老百姓不相信。”崔玉貴說道:“這不,前些日子,周憲章在菜市口發表競選演說,剛以開口,同盟會的瀟湘三女俠,秋瑾、葛芸好、唐羣英,帶着一幫新女性,向周憲章扔了一身的臭雞蛋,還高呼口號,‘打到奴役婦女的花花公子周憲章’!硬生生把周憲章趕下了臺。”
“活該!”靜塵喝道:“這個周憲章,原先就是個賊眼,現在遭報應了!”靜塵聽說周憲章被扔了一身臭雞蛋,心頭大爲解氣。當初,她被周憲章佔了便宜,這口氣,直到現在也沒出順了。
秦珍也是暗暗發笑,堂堂民國臨時總統,被一羣女人趕下了臺,滿身還是臭雞蛋,那可是千古奇觀。
靜塵轉念一想:“不過,那個什麼瀟湘三女俠,也太過分了,我看她們就是一羣潑婦。要教訓周憲章,也輪不到她們出手。”
“對,對!”崔玉貴慌忙說道:“要教訓這個周憲章,應該是格格和娘娘親自出手纔對!”
“那是當然……”靜塵說道,轉念一想,又覺不對:“崔玉貴,你這是什麼意思?”
崔玉貴望了一眼賴傳武,賴傳武卻是鼻子一哼,沒搭理崔玉貴。
崔玉貴咧了咧嘴,吞吞吐吐:“這個,吶,其實吧,也沒別的意思……”
秦珍猛然警覺起來:“崔玉貴,賴傳武,你們兩個今天來,究竟有什麼事?莫非,你向外人透露了我的行蹤?”
“沒有,絕對沒有!”崔玉貴說道:“我對天發誓,我要是透露了秦姑娘的行蹤,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究竟想幹什麼?”秦珍問道。
崔玉貴看着賴傳武,說道:“老賴,這件事,我實在是說不出口。”
“那是你自己的事,幹我屁事!”賴傳武說道。
“崔玉貴,說!”靜塵跳了起來,終於露出了護國和碩格格的本來面目:“不要把本格格逼急了!”
崔玉貴向着靜塵和秦珍,躬身說道:“秦姑娘,靜塵師父,這件事,還是和周憲章有關。不瞞兩位,年前,周憲章進了北京城後,第一件事,就是帶着章軍弟兄,去頤和軒八角琉璃井前祭拜珍妃娘娘。宮裡的人都說,是我把娘娘推下井的,周憲章就跑人到處抓我,說要把我碎屍萬段,爲珍妃娘娘報仇,這幾個月來,我是東躲西藏,好幾次,和周憲章的人擦肩而過,幸虧我手腳乖巧,跑得快,否則,早就沒命了!”
秦珍輕輕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鐲,心頭一陣顫抖,周憲章沒有忘了她!而她的夫君,那個曾經在紫禁城裡號令天下的皇帝,現在在頤和園裡頤養天年的退位君主,早就把她忘到了九天雲外。
“崔先生,您受委屈了。”秦珍嘆道。她不願也不能見周憲章,她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她還活着,這個世界上,早已沒有了珍妃娘娘,只有一個民間女子秦珍!如果,天下人知道她還活着,那她只能回到頤和園裡,和那個寡恩少義的男人過一輩子,畢竟,他纔是她的合法夫君!這還不如在白雲寺裡過一輩子,還能樂的清閒。
崔玉貴躬身說道:“其實,我受點委屈倒也沒啥,只要秦姑娘平安就好。三天前,我在門頭溝迎頭撞見了周憲章的副官姚喜,他帶着一羣如狼似虎的章軍士兵,包圍了門頭溝,挨家挨戶搜查,說是要抓土匪,我心裡明白,他要抓的是我。門頭溝是我最後的藏身之地,周憲章一定是探查到了消息。我看不是個頭,趁人不備,逃出了村子,跑到後山,找到了藏在山洞裡的賴傳武。”
“你找他幹什麼?”秦珍問道。
崔玉貴嘆道:“秦姑娘,你是知道的,以前,我在太后老佛爺身邊當差,做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恨我的人多了去了,天下之大,除了門頭溝,再也容不下我了。這天底下,我就只剩下老賴這一個朋友,我不去找他,又能去找誰呢。”
賴傳武說道:“我還不是和你一樣,都是喪家犬!”
“你不一樣,你對周憲章有恩。”崔玉貴說道:“我是想着,老賴曾經救過周憲章的大老婆趙巧兒,如果老賴能出面替我說幾句話,也許他能饒我一命。”
“老子從來不求人!更不求周憲章!從打朝鮮起,老子就沒向周憲章低過頭!”賴傳武喝道:“況且,珍妃的事,老子就是出面,也沒用,人家是要給珍妃報仇,老子要是落到周憲章手裡,和你一樣,都是死路一條!除非,你我二人吐出秦姑娘的下落。”
“怎麼?你們打算出賣我了?”秦珍說道。
“不是不是。”崔玉貴慌忙說道:“我們倆來,是和秦姑娘商量。吶,秦姑娘,你看,我和老賴,就這麼東躲西藏,終歸不是個辦法,不定哪一天,就會讓周憲章給逮住,到時候,我和老賴,就只有兩條路,要麼,說出珍妃娘娘的下落,要麼人頭落地!”
“你們的意思是什麼?”秦珍問道。
“吶,我們是這麼想的,珍妃娘娘肯定是不在人世間了,秦姑娘卻是平安無事,只要秦姑娘和周憲章見上一面,吶,這件事就此了結。周憲章理解秦姑娘的苦衷,自然也不會對外泄露,秦姑娘依然可以超然世外。我和賴傳武,也用不着東躲西藏了。”
“我不會見他的!”秦珍搖頭說道。
“爲什麼?”崔玉貴說道:“這可是一舉兩得的好事啊。”
“你不要說了。”秦珍說道:“天不早了,佛門重地,兩位在此不便,二位請回。”秦珍下了逐客令。
“秦姑娘……”
“兩位請便!”秦珍站起身來。
崔玉貴和賴傳武無奈,只得怏怏出了禪房。
崔玉貴和賴傳武出了山門,秦珍這才說道:“敏繡,我得走了,你在這裡好自爲之吧。”
“你要去哪裡?”靜塵慌忙問道。
“我不知道。”秦珍茫然:“賴傳武和崔玉貴知道我在這裡,總有一天,周憲章會抓住他們的,賴傳武是個硬漢,不會說,崔玉貴就不好說了。其實,也不怪他,他已經爲我做了很多,總不能讓他把命搭上。我得馬上離開白雲寺,不管去哪裡都行,總之,不能讓周憲章發現我還活着。”
“姐姐,出了白雲寺,你一個人可怎麼活下去啊!”靜塵勸道:“姐姐,其實,崔玉貴說的,也有道理,只要你和周憲章見一面,他知道你還活着,也就放心了,他不會說出你的下落的,你又何必非要避開他呢!”
秦珍擡起手腕,露出了手腕上玉鐲,搖頭嘆道:“敏繡,其實,瀟湘三女俠說的沒錯,周憲章這傢伙,還真是個花花公子。這隻玉鐲,和你手上的玉鐲一樣,都是他送的!敏繡,他沒忘了我,也沒忘了你,要是真見了面,只怕,咱們兩個,都只能進周府,讓他‘奴役’了!”
靜塵的臉上蕩起一片潮紅:“我都進了佛門了!我纔不幹呢!”
“敏繡,其實,他雖然有四位夫人,可他最先見到的女人是你!那檔子事雖然荒唐,可那也是緣分啊!我估摸着,周憲章一定在打你的主意。如果他來了,你也別耍性子了,跟着他走吧。虛雲大師都說了,你和佛祖無緣!”秦珍說道:“而我,絕不能進周家的門,大清國雖然亡了,可我還是大清國的珍妃!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周憲章住在北京城,看這樣子,他很可能是中國未來的總統,敏繡你想想,我一個大清國的皇妃,住在民國總統家裡,皇上住在頤和園,天下人知道了,周憲章還怎麼當總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