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樣做,已經違背了上級命令。”田夢冷冷地打斷了狄卡夫的敘述。
在座的三人都是爲國家和組織效命的人,按照“忠於國家”的原則,必須全力以赴地做事,摒棄私心雜念,把國家利益看得高於個人利益,任何時候都要有“爲國家犧牲、爲人民服務”的決心。否則,將是一個遭國民唾棄的背信棄義的“小人”。
狄卡夫毫無愧疚之色,輕輕搖頭:“田將軍,如果當日站在那廢棄大廈前的是你,也會跟我一樣,被‘所羅門珍寶’迷住。”
“我絕對不會。”田夢立刻搖頭。
林軒舉手示意:“二位,不要拘泥於這一點了,這樣辯論,毫無意義,畢竟已經是過去式了。”
田夢冷哼了一聲,沒再說下去。
林軒向上一指:“天要黑了,我們最好能抓緊時間。”
田夢也向天上看了看,自言自語地補充:“天要變了。”
林軒心頭一緊,手心裡立刻滲出冷汗來。
他並不清楚魔術師即將展開的行動會不會給這個世界帶來負面影響,在沒有經過科學家、氣象學家的縝密論證前,誰也不知道喜馬拉雅山脈頂上的一次逆天大爆炸會給地球遠端造成什麼創傷。
蝴蝶效應理論已經被廣泛地論證過——蝴蝶效應(TheButterflyEffect)是指在一個動力系統中,初始條件下微小的變化能帶動整個系統的長期的巨大的連鎖反應。這是一種混沌現象,任何事物發展均存在定數與變數,事物在發展過程中其發展軌跡有規律可循,同時也存在不可測的“變數”,往往還會適得其反,一個微小的變化能影響事物的發展,說明事物的發展具有複雜性。
美國氣象學家愛德華?羅倫茲在演講和論文中反覆使用了這樣的闡述——“一隻南美洲亞馬孫河流域熱帶雨林中的蝴蝶,偶爾扇動幾下翅膀,可以在兩週以後引起美國德克薩斯州的一場龍捲風。”其原因就是蝴蝶扇動翅膀的運動,導致其身邊的空氣系統發生變化,併產生微弱的氣流,而微弱的氣流的產生又會引起四周空氣或其他系統產生相應的變化,由此引發連鎖反應,最終導致其他系統的極大變化。由於誤差會以指數形式增長,即使各種誤差和不確定性很小,在這種情況下,微小的誤差也會隨着不斷推移造成巨大的後果。
有那麼一刻,林軒甚至想全力阻止魔術師的行動,以確保不造成更大的惡性循環結果。
“給你。”他把望遠鏡遞給田夢。
“什麼?”田夢微微詫異。
“看那座山。”林軒向前一指。
兩人對話時,狄卡夫只是默默地看着那煮咖啡的小鍋。
固體酒精已經燃燒完畢,鍋子立刻涼了,鍋底殘餘的咖啡已經凝結成冰。
四周,潛伏在雪谷中的狙擊手們似乎都睡着了,不發出一絲聲響。
田夢舉起望遠鏡,久久地觀察那座被烏雲遮住一半的高山。
林軒注意到,田夢肩頭微微顫抖,肯定是已經觀察到那個左衝右突、桀驁不馴的“核”。
觀察完畢,田夢放下望遠鏡,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在望遠鏡中看,會看得更清楚。”狄卡夫解釋說。
田夢點點頭,把望遠鏡交還給林軒。
“在此之前,我曾經犯過一個錯誤,派了一個三人戰鬥小隊進入那座山。那座山是周圍環境中最好的制高點,但凡是有軍事常識的指揮官都會像我一樣,首先派狙擊手上去,尋找最佳隱蔽點,俯瞰並控制半徑一公里內的戰場。”狄卡夫說。
對此,林軒深表贊同。
“制高點”是指某一局部範圍內的相對最高點,作戰時,在制高點上可以居高觀察敵情、壓制敵人火力。雙方或多方進行爭鬥時,佔有制高點的一方就具有了制勝的優勢。尤其是在現代戰爭中,一組優秀的狙擊手登上制高點,就等於是增加了一架或多架武裝直升機,隨時能夠向敵方進行秋風掃落葉一般的子彈傾瀉襲擊。
“結果呢?有去無回?”林軒問。
“結果只剩下——”狄卡夫說到一半,苦笑着停住,似乎在考慮措辭,“我現在在想,也許那三個人是被那‘核’給吃掉了。最早,它在烏雲中只是偶然出現,行動速度沒有這麼快,自身氣勢也沒有如此強盛。它‘吃’掉了三個人以後,像一個嬰兒逐漸長大,才成了我們現在觀察到的這樣。”
林軒一邊聽狄卡夫敘述,一邊腦子裡急速考慮着“阻止”魔術師的問題。
他不確定能不能阻止魔術師,因爲對方是手段高明的異術師,一旦失手,反而弄巧成拙。全球頂尖的魔術師都擅長“逃脫術”,即使在被鐵鏈鎖住、身陷水箱、水箱加鎖的情況下,都能安然無恙地全身而退,這種匪夷所思的脫逃手段,使林軒大爲忌憚。
要想萬無一失地阻止魔術師,除非是當場殺了對方。
林軒不是個濫殺無辜的人,所以才進退維谷,絞盡腦汁也想不出應該採取哪種行動。
“啊——”田夢突然叫起來,輕輕拍打着槍身,“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原來——”
“什麼?”林軒的思路被打斷。
“還記得在港島有一個‘九命貓妖隱匿於孕婦體內’的離奇事件嗎?”田夢問。
“當然。”林軒回答。
那事件也是跟紅龍有關的,而體內匿藏九命貓妖的正是紅龍的情婦之一。
“對面那個‘核’的變化豈不正是一種胎兒的成長過程?”田夢追問。
這一次,林軒與狄卡夫同時點頭,因爲狄卡夫剛剛講述“核”吃掉三名隊員之後開始變大的過程,跟胎兒的發育完全相同。
“我已經考慮過,意見跟你一樣。”狄卡夫澀聲回答。
“所以,你的錯誤非常致命。”田夢語調嚴肅地說。
狄卡夫再次點頭:“我承認,於是我下令所有人不能靠近那座山。”
亡羊補牢,爲時未晚。這樣的決定也能證明狄卡夫是一個當機立斷的人,察覺情況不妙,立刻開始改變,以此來適應形勢變化。
林軒回憶“九命貓妖”事件,那個案子起初是由港島警方督辦,認爲不過是普通的靈異事件,跟國際政治無關。後來各方纔發現,“九命貓妖”不過是浮在水面的冰山一角,下面隱藏着紅龍的巨大陰謀,遂移交國際警察處理,各種資料被嚴密封存,運離港島。
“紅龍的陰影真是無處不在啊!”林軒不禁感嘆。
二次海灣戰爭之後,全球各地至少出現過三十起以上跟紅龍有關的詭異事件。事後真相證明,那些全部都是紅龍生前埋下的伏筆,一旦成功,就會對全球文明進程造成重大打擊。
這一系列事件最後統一交予國家警察辦理,被命名爲“紅龍詛咒”系列案。
所有經手過這一案件的警察都發出過絕望的感慨:“紅龍真的是一條危害全球的妖龍,此龍不除,世界難安。”
正因如此,全球警界對於二次海灣戰爭中盟軍方面表現出來的大無畏精神、自我犧牲的勇氣都非常讚賞,認爲五角大樓主導的對紅龍的打擊行動是正義之師犁庭掃穴,將成爲人類戰爭史上正義戰勝邪惡的經典戰例。
“像胎兒,像胎兒……懷胎十月最終都要呱呱墜地,這裡將要發生什麼呢?難道——”田夢突然連打了幾個冷戰,倏地站起來,平端長槍。
“你怎麼了?”林軒也站起來。
“我覺得渾身發冷,似乎那東西一瞬間就要突破烏雲衝出來。”田夢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林軒伸出手,將田夢手中的長槍接過來。
長槍的槍身上留下兩個汗溼的手印,可見田夢已經因爲緊張過度而手心冒汗。
“不要急。”林軒握住田夢的手,拉着她緩緩坐下,“還有時間,還有機會。”
田夢鼻尖上也滲出了冷汗,低聲問:“就算還有時間,我們又能做什麼?”
兩人在一瞬間眼神交流,都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狄卡夫一行人不但不懼怕那“核”衝出來,反而是在盼望那件事發生,由此而獲得某種未知的利益。
林軒用右手小指在田夢手背上敲打了幾下,使用摩斯密電碼的傳訊方式“說”:“撐住,冷靜,反思,等待。”
表面看,林軒與狄卡夫是故人重逢,中間又有堂娜爲聯繫紐帶,所以應該算是朋友。但是,林軒清醒地認識到,狄卡夫是百分之百的敵人,而且是全民公敵。
田夢的右手小指屈在林軒的掌心裡,所以用摩斯密電碼迴應時,指尖直接敲打林軒掌心:“殺?”
林軒不動聲色地搖頭,然後敲擊:“先摸清對方行動。”
田夢敲擊:“好。”
關鍵時刻,他們毫無懸念地站在了統一戰線上,共同對抗其他敵人。
“胎兒總是要出世的。”狄卡夫說,“人類在漫長的進化過程中,已經對胎兒在母體內四十週的孕育過程瞭如指掌,並繪製出了胎兒成長圖冊,現代更是利用高科技透視技術製作了視頻。如果我們有足夠的手段,就能把對面那‘核’的成長過程全盤記錄下來,使之成爲最寶貴的歷史資料。”
如果剛剛林軒與田夢沒有暗自約定下一步的方向,那麼田夢就會立刻反駁狄卡夫的話。
現在,田夢不再開口,保持沉默。
“是啊,很多資料相當寶貴,此刻不記錄,以後就沒機會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林軒迴應。
狄卡夫沒有沿着林軒的話向下說,而是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胎兒在母體成長的第四周,胚泡稱做胚牙,在*中就象蘋果的種子一樣。第五週,*裡胚胎在迅速的生長,心臟開始有規律的跳動及開始供血。懷孕第十週,胎兒長達到四釐米,手腕和腳踝發育完成並清晰可見。第十一週,胎兒身長可達到六釐米,體重達到十四克。第十二週,胎兒初具人形——”
他說到這裡的時候,很自然地向遠處那團烏雲指着。
田夢的臉色更加難看,因爲狄卡夫的話相當邪惡,完全把“核”比喻成了人類的胎兒。
林軒用力握着田夢的雙手,臉上慢慢浮起微笑,示意田夢放鬆。
“胎兒的孕育與成長都非常不易,所以母嬰都是應該受到最貼心呵護的,不能有絲毫的打擾和驚動。”狄卡夫又說。
“我們該怎麼做?”林軒轉過臉,看着狄卡夫。
“怎麼做?當然是消滅一切能夠打擾它的不安定因素,爲它輸送更多有營養的食物,使它順利成長,直至破繭而出。”狄卡夫回答。
之前,三名隊員已經變成了“食物”,看起來狄卡夫還會給那“核”輸送更多“食物”,一刻不停地供養它,直至它長大。
“好,我明白了。”林軒微笑着回答,“這個過程相當高明,今天你等於是給我上了很關鍵的一課。”
他轉過臉,看到田夢眼中寫滿了憤怒,因爲狄卡夫所說的話,已經完全是反人類的邪惡言論。
“殺了他?”田夢在林軒掌心裡又敲擊了這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