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一直都在。”
秦耀點點頭,又倒回來往前掀了幾頁,除了幾張後排大集合羣像, 都是他和方鑑之間的事兒, 講題的, 說話的, 桌底下鬧騰的, 還有……牽手的?
牽手?
秦耀忽然覺得有點不太對勁兒,他指着這張圖:“這個……是個什麼意思?”
“就是他畫出來的這個意思唄,”方鑑說:“你沒看他在右下角還點了幾個小心心麼, 多好。”
“屁,”秦耀緊張道:“我是說趙瀾, 趙瀾他怎麼知道我們的事兒!”
在他的認知裡, 他和方鑑的事兒只有陳陽知道, 還是不小心被他撞上了才被發現的,趙瀾……至於趙瀾……難道是大藝術家習慣性進行細緻入微的觀察, 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
秦耀緊張的呼吸一滯。
“寶貝兒,別激動,”方鑑拍秦耀的肩膀,安慰道:“趙瀾早就知道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 周算和宋蓉他們倆應該也是知道的。”
秦耀如遭雷劈:“什麼?都知道了?”
“孫豪不知道, ”方鑑看着秦耀這一臉快要崩潰的樣子, 覺得有點好笑;“知道就知道唄, 有什麼好怕的?”
“不是, ”秦耀還沒從震驚中反應過來:“他們……臥槽……我的意思是,他們怎麼都那麼淡定?”
陳陽知道可以理解, 畢竟他接觸這種事兒接觸的多,但是、但是周算宋蓉他們、他們都這麼淡定……這讓他心裡莫名有點慌啊?
合着他和方鑑在一起這麼久,大家都知道了,就他一個人被矇在鼓裡?
這算什麼?
“陳陽說趙瀾以前畫過漫畫,”方鑑一邊兒拆着那個大畫像一邊解釋着:“我猜他多多少少了解過,至於周算和宋蓉嘛,倆人兒都是聰明人。”
聰明人都知道該以什麼樣的方式尊重別人。
“所以你也早就知道了?”秦耀問。
“知道。”
“操?你知道你也不跟我說大家都知道了?”秦耀聲音不自覺的拔高了好幾個調。
“這有什麼好說的?”
“……”
秦耀想說的是,他也有知道自己談戀愛被別人知道的權利,可是這話自己心裡知道,說出來好像就是另外一個味兒了,顯得有點唧唧歪歪的,所以,話到嘴邊就說不出來了。
方鑑終於拆開畫像,眼睛亮了亮,招手示意秦耀過來:“快過來快過來!你看!”
秦耀心裡憋着氣,待在原地沒動,就這麼靜靜的看着方鑑。
方鑑被這眼神盯得難受,不自然的低了低頭,蹲挪着小步子蹭到秦耀身邊兒,撞了撞他的胳膊,試探的問道:“生氣了?”
“你說呢?”秦耀悶聲回道。
“我猜你捨不得生我氣。”方鑑厚顏無恥道。
秦耀面無表情的冷哼一聲,起身就要走。
“秦耀!”方鑑也立馬站起,一下子拽住秦耀的胳膊,急道:“親愛的你別生氣!我錯了!”
秦耀沒回頭:“錯哪兒了?”
“哪兒都錯了,”方鑑使勁兒捂着自己的鼻子,艱難的說着話:“你看,我連呼吸都是錯的。”
“……操!”
秦耀笑罵了一聲,終於還是繃不住了。
“寶貝兒,現在開心了嗎?”方鑑湊過來攬住秦耀的肩膀,把人往回拽:“開心了就來看看咱們的結婚照。”
“滾,”秦耀扇開他的爪子,終於轉過身,聲音有些憤懣:“方鑑,你以後要再有事兒瞞着我,我……”
“你你你,你怎麼樣?”方鑑伸手在他臉上捏來捏去,說:“娘們唧唧的,還能不能行了?”
“你才娘們唧唧的,”秦耀也上手去捏方鑑的臉,“小白臉!”
“別忘了你現在還被小白臉包養着呢!我是你房主!”
“切!我就沒見過哪家房主還偷人家睡衣的!”
方鑑拽着秦耀走到畫框前,指着面畫上的兩個西裝革履的人:“你看。”
“這是……咱們倆?”
秦耀也轉過視線,有些詫異的看着畫像上的人,雖然他沒穿過西裝,也沒見方鑑穿過西裝,不過看這臉和髮型,也知道這是他們倆。
這幅畫背景全黑,成暗色調,頭頂只有一束光打在他們身上,倆人身穿一身兒修身的黑色西裝,白內襯,黑領帶,兩個人都是大長腿,身形比例也很好,穿什麼衣服都是帥的沒話說,穿上了西裝,比起他們現在還有些青澀的樣子,更多了幾分男性魅力和成熟,方鑑和他手裡各握着一捧梔子花,側着臉,靜靜的凝視着對方,莊嚴肅穆,不難看出,這是一幅很有儀式感的畫。
“好看嗎?”方鑑笑着問。
“好看,”秦耀重重的點着頭,確實好看,人也好看,衣服也好看,趙瀾畫的也好看,他偏頭看向方鑑:“不過你怎麼想起來畫這個的?”
穿西裝的……結婚照,他倒是沒想過,或許是他本身就缺乏浪漫和情趣,在這些事上,他一直都沒有方鑑想得多。
“還記得去年我生日那天嗎,”方鑑說:“那天陳陽跟我說還想看咱們結婚,我就想着,結婚對咱們來說可能有點困難,不過結婚照還是可以整一整的,那陣子正跟趙瀾商量畫冊的事兒,就順便把這個想法給他說了。”
秦耀看着這副巨像,微訝的挑了下眉:“這得費不少功夫吧?他們學藝術的不是很忙嗎?趙瀾哪有這麼多時間給咱倆搞這些?你沒威脅人家吧?”
“瞧你說的,”方鑑掃了他一眼,然後頓了下,誠實道:“三千勞務費呢。”
秦耀嘶了一口氣,連忙蹲下扶起那畫,又重新給套上塑料膜和盒子,小心翼翼的支在牆邊上,有些心疼的埋怨道:“咱們還沒畢業,你急什麼?”
方鑑嘖了聲:“不是我急,其實等畢了業咱倆去照相館拍也行,但照出來的沒紀念意義,趙瀾畫畫一絕,聽說在央美已經封神了,我不趁他還沒成名前求幅畫,等再過兩年他火了,可就不是這個價兒了。”
好吧,就是他急,就算趙瀾一再跟他強調不收費也能給他畫,只不過就是時間上可能會拖久一點。
藝術是個燒錢的專業,趙瀾在學校爲了減輕家裡的負擔,自然也會接些商稿,空餘時間自然也會少很多。因爲是剛起步,所以都是三四百塊錢的畫稿,方鑑知道趙瀾因爲跟他們熟的關係不要錢,但他方鑑是誰?他要的東西有哪裡能等得了?再說,他又不缺錢,於是二話不說打過去三千,轉賬說明就寫了四個字——
我要插隊。
這畫對畫技要求很高,趙瀾也確實做到了,才三千塊錢,方鑑覺得很值了。
“那這畫掛哪兒啊,”秦耀肉疼的摸着畫框,問:“總不能掛你家吧,就算你媽知道咱們的事兒,掛個這玩意兒也怪難爲情的,我家就更別說了,等畢了業我就搬走了,你這畫白買啊。”
“掛咱們家唄,”方鑑說:“你和我,就咱們倆,一個房子而已,相信我,不會很長時間的。”
“……”秦耀白了他一眼:“別老說得跟你家開房地產似的,你以爲房子是玩具啊,說買就買了?”
“我自己的話,全額付款有點困難,不過首付還是買的起的。”
“嘖,有錢兒啊。”
“那是。”
“……你就不知道收斂兩個字怎麼寫。”
兩人簡單收拾了下,出了家門,順道在樓下早餐店買了包子和豆漿,邊走邊吃。
下半學期以來,他們的早餐午餐都是買着吃的,時間緊迫,連方鑑都開始認真,好好學習了,秦耀也更沒時間變着花樣的做飯,只有晚上累了一天後,兩個人在做完作業後,方鑑打個小盹兒,秦耀簡單做個晚飯兩個人湊合吃上兩口,然後繼續在家上晚自習,複習到一兩點。
兩個人過十字路口的時候,秦耀忽然頓了一下。
車來車往的,方鑑見秦耀跟定住了似的,連忙回頭拽着他大步往前走:“愣什麼愣,還不趕緊走啊?”
“方鑑,”秦耀大聲說:“咱們去買張彩票吧!”
“什麼?”兩個人過了路口,方鑑挑眉看着秦耀,“老毛病又犯了?”
早上也不知道是誰急着出門,着急忙慌的,現在一看見彩票,就又不着急了?
“又不多買,”秦耀笑了聲,“快高考了,討個好彩頭還不行嗎?”
“行吧,”方鑑默了一小下,問道:“你一般都買什麼類型的?”
“隨機的,”秦耀說,“要仔細算的話,大樂|透買的比較多吧,有時候是手機號隨便抽幾個數字,有時候就隨便組一個,怎麼了?”
“沒事兒,”方鑑看了看時間,“要不下午回家的時候再買吧,快上自習了。”
“行。”
過了二模,大部分人的成績也差不多就定下來了,每個人的知識已經最大限度的飽和了,老師上課也沒之前那麼跟催命似的緊了,把大部分時間騰出來給學生上自習、看錯題,補自己的漏洞,所以二模之後,基本上就是學生靠自己複習了。
自由複習肯定是比之前要送一些,起碼心理上,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會有點放鬆,張帥帥說這樣挺好,過於緊張容易導致考前焦慮,萬一高考怯場就有點得不償失了。
秦耀回想了一下他們之前那所高中,鬆了兩年半,僅僅到最後快高考的後半年,學校纔開始施加壓力,採取各種多於且煩人的計劃來督促他們學習,可能初心是好的,但從秦耀在高考手忙腳亂的怯場結果來看,這樣做的效果顯然起了反作用。
在適度的緊張下,進行有條不紊的學習,這才應該是迎接高考的最佳狀態。
“幹嘛呢你?”
秦耀偏頭看了眼方鑑,有點不明所以,方鑑今天上午低頭看了兩節課的手機,秦耀也不知道他在劃拉什麼,就見方鑑看完手機後就開始拿着草稿紙,然後算了一天的數。
四五張草稿紙畫的滿滿當當,叉掉的式子也不少,然而桌子上一張數學卷子都沒擺。不過秦耀也看出這貌似不是高中的式子,一些符號和運算他都沒見過,雖然他早就知道方鑑知道的多,但是每次方鑑裝逼炫技的時候,他還是會忍不住小小驚歎一把。
“噓——”
方鑑認真的時候不愛說話,眉頭微蹙,視線掃過一排又一排的算式和數字,彷彿整個人與外界隔離,完全置身在算術的世界裡。
秦耀也知道他這毛病,認真的時候賊認真,偷懶的時候比誰都懶,也就沒再理他,又低頭開始做自己的題目。
雖說是自由複習了,接下來的三模也不會特地安排成大型考試,但他們每天依舊有很多小測要做,這是爲了保持他們的做題熱度,也算是考前練手了。試卷也不算很多,每天各科都有一套,因爲文綜在一張捲上,政史地三科再另外單發幾張選擇題,做題講題聽題,再寫寫算算記記筆記,一天也就這麼過去了。
晚上放學的時候,方鑑也終於像完成了一項偉業,筆啪的一聲摔在桌子上,伸了個懶腰:“大功告成!”
秦耀最後一個式子也終於算出得數,放下筆長舒一口氣,偏頭看了眼方鑑桌面上放的那一小沓紙,最上面那張白紙上列了一串數字,十二位的,他立刻反應過來,又驚又喜:“臥槽!你給算出來了?中獎號碼?”
“別激動,”方鑑活動了下手指,挺享受秦耀這一臉崇拜他的模樣,故作淡定道:“這事兒挺費神,我也是看了半天才學會他們的算法,幾百萬的那種獎就別想了,百八十塊讓你回個本兒還是可以的。”
“那也好啊!走走走!”
秦耀飛快的收拾東西,拉着方鑑直奔福利彩票,體彩和福利彩票他都買過,但是福利彩票買得多,不爲別的,就爲“福利”兩個字兒,他希望能給他招來點好運氣。
秦耀拿過方鑑給他算出的那串數字,挺珍貴的從窗口遞給裡面打票的人,情不自禁的激動着在窗口前邊徘徊。
“淡定點,”方鑑看秦耀這樣忍不住一樂,“多大個人了,又不是兌獎,你激動個什麼勁兒啊?”
“有希望中獎的事兒,我能不激動麼!”秦耀說:“再說了,這裡邊兒還很大一部分還有我對高考的寄託,不管中幾塊錢,只要中了,就是彩頭,我倒了這麼長時間的黴,也該幸運一回了。”
方鑑笑道:“看你這樣兒,那你以前是有多倒黴啊。”
“倒黴到你無法想象,”秦耀嘖了聲:“我現在一想起我去年在高考考場上的表現,我就恨不得踹自己兩腳,明明題也不難,可我就偏偏考的那麼垃圾,還有我爸,我們家本來就……嗐,算了,都過去了,人總要往前看的。”
“別想那麼多了,”方鑑從窗口接過打票員遞過來的彩票,放到秦耀手裡:“我跟你保證,有我在,你以後只會是幸運的。”
“人爲的也叫幸運嗎?”秦耀笑了聲,小心把彩票疊好放進書包的夾層裡。
“幸運從來就是人爲的,”方鑑說:“不然爲什麼在教室的學生永遠多過宗教的受衆,人定勝天嘛,相信自己比相信任何神都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