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矯詔!這趙王府的人存心和他扛上了是不是!
且不說一干大臣們聽到這消息一時譁然,太子只覺得肚子裡一股無名火蹭地冒了出來。趙王那的態度他是料到了,但並沒有想到其竟然會乾脆將那一通迴文明發天下,而且還居然明目張膽地寫上了矯詔二字,分明是故意爲之!而趙王世子妃章晗一直便是不好對付的精明人,這一回卻彷彿心有靈犀似的以這樣的藉口打發宮中宣召,偏生底下這個蠢貨竟然還當着大臣的面把這兩個字吐了出來!
“真沒想到,趙王如此,趙王世子妃也是如此!”太子怒極反笑,當即看着站在最前頭的吏部尚書夏守義道,“夏公,既然趙王世子妃心結已深,宮中再派人去,只怕她也會另找藉口。夏公德高望重,又一直都是父皇倚重的元老重臣,還請親自去一趟趙王府。如今孤的二哥秦王已經是反跡昭然,孤不想三哥趙王亦蹈此覆轍!而且,父皇當年最是看重親親之誼,孤更不想如今父皇病重之際,兄弟之間卻要鬧成這般!”
夏守義雖是吏部尚書,位居天官,但根本不想涉足如此渾水當中。然而,太子既然把大帽子都壓下來了,他知道這會兒自己就是不上也得上,躊躇再三隻能答應了下來。當走出文華殿的時候,他卻只覺得腦海中縈繞着矯詔兩個字,一時心中沉甸甸的。
四門緊閉的趙王府中,此時此刻僕役們全都得了嚴令不許出屋子,即便惶然不安的人不在少數。可誰也不敢違了王凌的意思。至於章晗,站在梧桐苑正房中,看着已經收拾好了東西的芳草碧茵還有沈姑姑和單媽媽,她便笑了笑。
“世子妃……”
“不是我要趕你們走。而是從今兒個開始,這趙王府就再也不是能遮風避雨的地方了,而是腥風血雨的戰場。說一句不好聽的。倘若不是我不能走,留着也是累贅!”章晗深深吸了一口氣,旋即便看着沈姑姑和單媽媽說道,“單媽媽,沈姑姑,芳草和碧茵跟我這幾年,一直都是我的左膀右臂。我就把她們託付給你們了!”
之前宮中突然讓人來宣召陳善昭入宮,此時此刻章晗已經連累贅兩個字都說出來了,沈姑姑和單媽媽都知道這情勢已經是再無轉圜餘地。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對章晗磕了三個響頭,而芳草卻緊咬嘴脣。更是看着秋韻說道:“飛花逐月都是有功夫的,咱們比不得,可爲什麼世子妃偏要留下秋韻,難道她比我們更可信不成?”
“我留下秋韻自有我的道理!”章晗面色一沉,見碧茵使勁拉住芳草,隨即又硬拽着人跪了下來,緊跟着,芳草便哭成了淚人似的。想到二婢陪着自己從歸德府到京城,芳草更是幹過好幾次傳信的勾當。一直都忠心耿耿,她心中不禁大爲不忍,但旋即便硬起心腸道,“廢話少說,都給我起來,立刻就走!”
知道和自己這邊的梧桐苑一樣。鵬翼館中亦是上演着相同的一幕,等到沈姑姑和單媽媽拉着芳草和碧茵一步三回頭地往外走,章晗便把心一橫側過頭去不再看,等人終於全都出去了,她方纔轉過身來,看着明間中牆上皇帝賜給自己的那斗方全字微微發愣。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秋韻上前來,說是要遣散的那些下人都已經雲集在了前院,她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世子妃宅心仁厚,也是爲了她們的安危……”
“這些話不要再說了!”章晗擺手止住了芳草,突然再次擡頭看向了那御筆斗方,隨即若有所思地說道,“把這字取下來!”
當夏守義帶着少之又少的從人來到趙王府大門外的時候,卻只見一條街上竟是站着不少提着包袱的人。從車簾的縫隙中看見好些人癡癡呆呆地望着高牆,竟是突然跪下來咚咚咚磕着響頭,也有些人則是嚎啕大哭,更有人搖頭嘆息拭淚,他頓時大爲訝異,少不得吩咐人去問問怎麼回事,須臾,一個隨從就回轉了來。
“部堂,是趙王府……趙王府把府裡用不着的下人都遣散了!”
聞聽此言,夏守義只覺得心頭咯噔一下。他本就知道這一趟差事不是那麼好辦的,但卻沒想到趙王府在那樣強硬地拒絕了宮中召見之後,旋即便來了這麼一招。若是這許多下人就此散開來,還不知道會有怎樣的流言!眼看已經有人提着包袱往四面走了,他正要吩咐人前往應天府衙和上元江寧二縣以及五城兵馬司知會一聲,突然就只見剛剛自己進來的街口,突然出現了一隊兵馬,看那服色,分明是金吾左右衛的人!
“部堂?”
聽到身旁那一聲喚,夏守義立時驚覺了過來,隨即擺擺手道:“命人到趙王府通傳。”
眼見那馬車旁的隨從快步往趙王府大門口去了,夏守義往後頭靠了靠,心中已是異常驚疑。想當初皇帝越過諸多年長皇子而立了魏王爲太子,他們這些大臣不是沒有異議的,然而,比起前頭明爭暗鬥的諸王,那時候的魏王一直寬厚仁善,而且皇帝明顯心意已決,於是他們便誰也沒出這個頭。即便後來陸陸續續也出了不少事情,甚至趙王世子妃臨盆的時候還鬧出了那樣的變故,但不管如何,乍然廢立國本的事,誰也不希望發生。
可是,看到眼下這種狀況,說得輕些是太子早就有所準備防範趙王府,說得重些,便是太子在人建言之前,就已經打算拿着尚在京城的趙王世子和宛平郡王,要挾趙王就範!
眼見那邊門上仍在交涉,夏守義便打起車簾又叫了一個隨從過來,低聲吩咐道:“速去打探,看看金吾左右衛帶隊的人是誰!”
“是,部堂!”
待到門上好容易捎來話,道是趙王世子妃請夏大人白虎堂相見,那邊廂去打探金吾左右衛動向的隨從也回報了來。然而,讓夏守義驚疑交加的是,帶隊的不是任何一個指揮使,而是最初丟了威寧侯爵位,此前才蒙赦回京,到國子監讀書的顧振!
“顧家人不是和趙王府往來甚密麼,今次又怎麼會在這種時候爲東宮驅策?”
夏守義進趙王府大門的那一刻,心中還轉着如此念頭。當入了儀門,眼見趙王府那白虎堂在望,他就已經想起了一門兩侯的顧家並不是鐵板一塊,太夫人更有素來偏向二房的傳言。雖則如此,踏入白虎堂,他就已經暫且拋開了此事,見堂上兩個身穿真紅大袖衫的女子並肩站在那兒,唯一的區別只是一位衫子上是雲霞鳳紋,另一個雲霞翟紋。
儘管趙王世子妃章氏名聲在外,宛平郡王妃王氏亦是果決英武深受皇帝嘉賞,但夏守義是朝廷重臣,男女有別內外不同,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簡在帝心的妯娌兩個。乍一見面,哪怕是不重美色的他,也覺着章氏莊重雍容,王氏傲氣凜然,不禁暗讚一聲風儀無雙,當即也沒有在意趙王府的兩個男人全都沒有出面,立時肅然行禮。
“吏部尚書夏守義,見過趙王世子妃,宛平郡王妃。”
“夏尚書不必多禮,請坐。”
王凌見夏守義起僧後,卻等她和章晗落座之後,方纔在下首坐下,卻是一副正襟危坐目不斜視的樣子,想起此人曾被父親稱爲文官當中第一人,不由得多打量了幾眼,旋即方纔想起章晗起頭不由分說趕走了東宮派來的太監之後對她說,如此一來,太子必然會派卓有盛名的文官過來,極可能是夏守義張節這等高官大佬,如此便能宣揚出去,她不禁暗自欽服。
大嫂真是算無遺策!
果然,夏守義一道明來意,章晗便眉頭一挑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陳善聰固然是皇上貶斥,但秦王舉反旗的消息,一日之內傳遍整個京城,安知不是人有意散佈?況且,京城距離西安兩千四百三十里,那奉命前去西安的吏科給事中就算每日馳驛也不過百六十里,一來一去便至少一個月,如何能在滿城風雨中正好回來報信?”
一連兩個反問讓夏守義微微色變,章晗方纔淡淡地說道:“更何況,當初世子爺和淮王世子周王世子共同入宮探視皇上病情之際,恰逢皇上甦醒,卻只見皇上手不能動,口不能言,何來旨意?這矯詔兩個字,卻不是我敢胡言亂語捏造!我敬重夏大人爲人忠直,所以今日把夏大人請入府中和宛平郡王妃共見,只爲請夏大人帶一句話回去,那就是世子爺身上有恙,不宜見人!從今日起,趙王府閉門謝客,倘若有人硬是要見,那麼……”
章晗深深吸了一口氣,卻是看向了旁邊的王凌,王凌便冷冷接口說道:“那便是恃強逼凌,我等自然與王府同存亡!”
夏守義自忖亦是善辯之人,可此時此刻面對這兩個年輕的女人,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直到出了趙王府,眼見兩扇大門在他身後立時緊緊關閉,他越發只覺得籠罩在京城頭頂的那片天黑雲密佈,臉色亦是凝重得彷彿能滴下水來。
而白虎堂中,夏守義一走,章晗和王凌立時召見了所有親衛。吩咐立時三刻按照戰時部屬防戍各方之後,王凌便環視衆將說道:“從現在開始,厲兵秣馬,預備廝殺!勝則同生,敗則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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