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人直截了當的拒絕了李琋的提議。
李琋也不氣惱,又道:“那我們做一筆交易。”
“我們不與外人做交易。”
“你來這裡之前也是他們眼中的外人吧?”李琋挑眉:“這裡苦寒異常,人或許生來蠻夷,卻不該一直如此,你應該給他們一個改變的機會。”
那中年男人姿態放鬆,語氣帶着篤定:“他們不需要改變,改變意味着危險。你是想要這裡的鐵礦吧?”
李琋點頭。
他進山,包括他主動選擇北川就是因爲這裡有礦。這是許多年前平妃娘娘尚在的時候當做故事說與他知道的。
然而,碧璽這些,李琋更加詫異於對方的身份。
這裡復原廣闊,對大寧來說是一片未能探知卻也懶得探知的領域。
像是北川這樣的兵府,之所以駐軍不如西涼等地衆多,便是因爲大寧沒將這一片地帶放在心上。未開化的野人,連蠻夷都算不上,自詡爲禮儀之邦的大寧當然看不上。
但李琋並不這麼認爲。
“改變意味着風險,卻不一定是危險,風險有可能帶來收益。我不知道你爲什麼到了這裡,但想必你心裡是想他們過得更好的。”
那中年男人搖搖頭:“快走吧,鐵礦之下埋葬着他們的先祖,他們不會同意的。”
時不我待,李琋急着打造兵器,要不然也不會選擇這裡做封地,更不會在大雪封山的時候派人進山,這一次行動冒着極大的風險,另外兩支小隊派出去的人怕是已經死了。
所以,已經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他哪裡能輕易放棄,但對方也不像是能輕易妥協的。
“快走吧,現在走還能在天黑前找個山洞避一避,若是在雪地裡睡上一晚,你們就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中年男人催促道。
“那我們就在此處找個避風之所,我們不會胡亂攻擊。”李琋表明態度,意思是你們也不要輕易攻擊我們。
“沒用的。”中年漢子說完帶着野人們消失在冰天雪地裡。
而李琋果然如之前所說,並沒有走遠,就在附近找了個半遮半掩的山洞,勉強能遮住風雪,夜裡要燃起兩個火堆才能勉強撐住不那麼冷。
如此一待,又是半月過去。
這半月裡,李琋帶着人將礦上勘探了一圈,雖然積雪覆蓋並不一定準確,但心裡大概也有了些譜,來之前帶來的餃子已經吃的差不多了,秦風每天都會出去狩獵,運氣好的時候還曾經獵回來過兩頭狍子。
而野人們其實也不曾遠去,一直不遠不近的監視着他們。
李琋對此置若罔聞,只要對方不攻擊,那就隨便看。
這一天晚上,山洞裡點起了火,秦風支起鍋竈將配好的幹蘑菇料包丟進沸水裡,這也是沈秋檀給收拾準備的,裡面除了曬乾的野菇,還有脫水的蔥花、芫荽以及鹽。
料包不如餃子充飢,卻不重,很適合遠途跋涉食用。
衆人喝着湯,灌了個水飽,從洞口處忽然來了一個七八歲的野人小孩。
他穿着獸皮,臉頰凍得通紅,但似乎並不怕生,指着那鍋嗚哩哇啦的說了一通,然而沒人聽得懂。
見狀,小孩又往前走了兩步,眼睛盯着蘑菇湯一眨不眨。
李琋問道:“你要喝湯?”
小孩嘰裡呱啦又是一串兒,李琋吩咐秦風:“給他也盛一碗。”
秦風將湯遞給小孩,小孩喝了一口,燙,然後就學着李琋的樣子小口小口的喝了起來,不一會兒一碗湯就見了底,他將碗還給秦風,好像是還想要一碗。
“啊嚟伊哇!”洞口出現了一個女人,見野人小孩手裡拿着別人的碗,上去一把打掉,然後拉着小孩就跑了。
有個親兵道:“還真是野人。咱們吃的都不夠,哪有那麼多分給他們,竟然還不知道好。”
李琋無所謂的搖搖頭。
而後幾天,那小野人又來了兩次,第二次還帶上了另外兩個野人小孩,加在一起就是兩男一女。
最大的那個是個女孩,似乎是先來的那個小孩的姐姐。
見弟弟接過碗就喝了起來,她嘰裡呱啦的阻止,但見弟弟喝的十分開心,又對她說了些什麼,她猶猶豫豫便也跟着喝了兩口,眼睛跟着就是一亮。
不知李琋是不是想起了自己的孩子還是如何,對這些小孩似乎十分寬容。
這一日,秦風獵了一頭鹿,剛收拾好內臟,將鹿肉醃製上,三個野人小孩又來了。
但野人小孩似乎對烤鹿肉不怎麼感興趣,想來也是,看他們身上的皮毛應該知道他們還是以捕獵爲生。
若非親眼所見,李琋都不相信同一片天底下竟然還有這樣一羣未開化的野人存在。
李琋取了肉吃了起來,小孩們也熟門熟路的選了塊肉,誰知原本經常吃的東西似乎有了別樣的味道。
秦風見幾個小孩詫異驚喜的樣子心中得意,這鹿肉可是用孜然、辣椒粉醃製的,當然和他們吃的不一樣。
飯後,李琋甚至命秦風開了兩個罐頭。
這真是誰都沒有想到的。
秦風有些心疼,這裡面都是用糖水煮的山楂、林檎,王妃說密封好了可以放三個月不壞,他曾經吃過,酸溜溜的一股子果味,本來是王妃留給王爺偶爾打打牙祭的,沒想到卻要便宜這幾個野人小孩。
然而面對李琋的命令,秦風再不情願也只得將罐頭遞了出去。
小孩們當場就想吃,他們很聰明,學得很快,竟然一下子找準了蓋子。
現在他們已經不怕李琋這羣人了,李琋上前兩步,握住小孩要開蓋子的手:“帶回家裡去吃。”
小孩聽不懂,李琋又命人包了塊鹿肉遞到他手裡,又將人往外推了推,小孩有些懂了。
然後三個一起跑了出去,大雪很快將他們的腳印掩埋。
秦風搖頭:“王爺,怕是喂不熟吧,再說就算喂熟了,也不過幾個小孩子,也不頂什麼用。”
“嗯。”李琋隨意的應了一聲,一副隨緣的態度。
他看着洞口飄進來的茫茫白雪微微出神,離開許久,也不知秋檀和孩子們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