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良怔了怔,他心中屬意的人選只有楚邀月,可是那位殿下卻遲遲不肯答應,讓他很是爲難。
“陛下,臣認爲,此事茲事體大,需要派遣一位位高權重的人,來擔此重任。”站於衛良一派的某位大臣站出來。
“位高權重?”楚乾月哈哈一笑,“柳大人說的好輕巧,這天下,若說起位高權重,那麼只有陛下一人,難不成,柳大人是想要陛下親自去監督實施嗎?”
那柳大人被楚乾月一搶白,立刻臉色變得像豬肝色一樣。
連忙惶恐跪地道:“臣不敢,臣並非是這個意思,還請陛下明鑑!”
燕帝淡淡的擺手,“朕知道,那麼不知道柳大人想舉薦誰呢?”
柳大人這話原本是沒有問題的,但是經過楚乾月那麼一扭曲,就變了味兒。
柳大人擦擦額頭上的汗,這他還怎麼敢說。
“陛……陛下,臣心中並無屬意人選。”
就算之前有也不敢說了,因爲說誰都會讓皇上心裡有所猜忌,這位太子殿下,實在是可惡至極。
燕帝皺皺眉,心知道這羣老傢伙,心思縝密,於是轉頭看向楚乾月,“太子,你可有合適的人選推薦?”
楚乾月挑了挑眉,施禮道:“父皇,兒臣認爲,此事並非大事,父皇只需派一個戶部信的過的人,管好銀子就可以了。”
畢竟這項新政是那些老傢伙提出來的,而且壓根就不適合。
楚乾月得意的勾起脣角。
陵帝卻是皺了皺眉,楚乾月的話實在是不像一個太子該說的。
“那你說朕該派何人前去?”
陵帝的聲音裡隱含着點點怒意,他悉心栽培楚乾月多年,就希望他能夠像一個太子的樣子,可是偏偏這孩子心性陰晴不定,在政事上也是時好時壞,實在是叫人頭疼。
他的這幾個兒子,實在是沒有幾個能夠拿得出手的,早早封王的那兩個,根本沒有帝王之才,而他最寵愛的楚鏡月,又年紀太小,心性未定,十分貪玩。
所以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了楚乾月的身上,可偏偏楚乾月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就總是跟朝中的一幫老臣對着幹。
陵帝微微嘆了口氣,卻見楚乾月看向自己一派的臣子,道,“諸位大人心中可有推薦的人選?”
他話音一落,便忽然站出一個年輕的男子,拱手抱拳,“陛下,臣以爲,此事不宜過重也不宜太輕,所以甄選出來的人,要有一定的身份,要讓燕都的百姓覺得陛下對此事很重視,同時,此人還非某位朝中重要之人。”
“哦?”燕帝聽了這話難得揚了揚眉毛,“宋卿這話說的有幾分道理,那宋卿,你認爲誰比較適合。”
宋長玉眉目青雋,卓爾不凡,淡淡一笑,“臣覺得,近日回國的四王爺,邀月殿下可堪當此任。”
楚邀月?
衆人一聽,表情各異。
尤其是那些想要扶植楚邀月上位的人,當下愣在原地,難以置信。
要知道這位戶部尚書宋長玉可是太子的人,年紀輕輕,才華橫溢,卻是嚴重的太子黨,如今竟然力薦楚邀月,實在是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便是連楚乾月也覺得有些不相信。
“宋長玉,你瘋了嗎?”楚乾月轉過身,低低一喝。
宋長玉卻是面帶微笑,悄悄靠近楚乾月道:“殿下仔細想想,這事兒本就不靠譜,豈不正適合邀月殿下!”
楚乾月一聽,當下便笑了。
是啊,他怎麼把這茬給忘了,這件事本來就是那羣老不死的非要試試的,明知道沒有什麼好結果,卻還不肯善罷甘休。
如果,讓楚邀月那個殘廢做了這件事兒,那麼他在父皇心裡豈不是更加沒地位?
楚乾月低低的笑了,這個宋長玉果然是頗得他心意呀!
楚乾月朗朗一轉身,抱拳作揖道:“父皇,兒臣覺得,宋長玉所說的言之有理,四皇弟剛剛回國,對朝中一切事務都不清楚,沒有官職,可謂不重,而他又身爲父皇的兒子,貴爲王爺,身份不低,頗有分量,實在是上上之選呀!”
如果說單單只是宋長玉支持楚邀月,那麼這些老臣也還可以理解,但是如今太子殿下竟然也力薦邀月殿下。
一衆老臣只覺得今日的早朝格外瘋狂了。
他們心中所想之事忽然就這麼輕而易舉的實現了?
當然這還要看皇上的意思。
衆人齊齊把目光看向高座之上的燕帝,等待着他的回答。
燕帝面色深沉,脣角緊繃。
他想到了所有的可能,卻獨獨沒有想到這一種,楚邀月,那個兒子麼?
一想起楚邀月,燕帝心中便是萬分的疼痛。
他的手抓在龍椅把手上,半天收不回來,他格外用力的握着,然後手背上青筋暴起。
楚邀月……呵呵
這些人竟然會想到他!
“父皇?”
楚乾月試探着問了一聲。
在他心裡,覺得這個主意好極了,只要楚邀月做了這件事,那麼日後楚邀月要想翻身,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而他,絕對不會給他翻身的機會的。
“此事……”燕帝使勁兒咬緊牙關,他是一萬個不樂意啊。
可是眼前兒這些個大臣怎麼會放過他。
尤其是那一衆老臣,當下古將軍便站出來,“陛下,臣覺得這件事如果由邀月殿下出面來做,確實合情合理。”
有了他開頭,其餘人自然也紛紛附和。
“臣等亦覺如是。”
“臣等贊同!”
“臣等附議!”
於是,滿朝文武就這樣你一聲我一聲,幾乎要敲定了。
燕帝想要開口拒絕的話,生生的梗了回去。
他一張臉像是瞬間蒼老不少,許久之後,他才聽見自己嗓子裡發出的沙啞之聲,“朕,准奏!”
燕帝已經許久沒有像今天這樣爲難過了,上一次還是十幾年前,他殺了自己曾經的恩師,北燕的開國功臣。
那一天,他比今天還要爲難。
而今天,他又在羣臣的逼迫之下,不得已,答應讓楚邀月參與朝政。
一想到那個孩子,想到他那連他都害怕的樣子,想到他要殺死他的那天,燕帝的心痛到幾乎無法跳動。
他就那樣,在龍椅上靜靜的坐着,像是一下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
他不知道,今天的決定將意味着什麼。
或許多年以後,或許不久之後,或許很快……
他就會從這個寶座上下去了。
那個兒子眼中散發出來的那種霸氣,是令他都深深懼怕的。
早朝散後,燕帝被魏齊扶迴文宣殿。
魏齊端了一杯熱茶遞給他,“陛下……”
“魏齊!”燕帝擡眼看向他,“你說,朕今日還能有別的
選擇麼?”
魏齊在燕帝身邊多年,自然是明白他的心,他微微嘆口氣,“陛下,今日連太子殿下都力薦邀月殿下,奴才以爲,這樣,或許也沒什麼不好的。”
燕帝頓時難以置信的看向魏齊,“你……你說什麼?”
燕帝沒有想到,連魏齊都是如此,“魏齊,你……你竟然跟他們想的一樣!”燕帝一口氣卡在喉嚨裡,氣的臉色發青。
魏齊連忙上前拍他的後背,“陛下莫急,奴才的意思是,新政本就讓人接受起來有些難,所以即便是邀月殿下主管新政實施一事,也未必會有什麼好的效果,邀月殿下在東陵十五年,從不曾接觸過朝政,所以奴才認爲,這件事或許並無不妥!”
魏齊到底是皇宮裡的老油條,一句話就安撫住了燕帝的心神。
燕帝一把扼住他的手腕兒,“你說的,可是真的?”
魏齊點點頭,“陛下您忘了麼,邀月殿下曾經可是您心中屬意的太子人選,所以太子殿下,怕是……早就有對策了。”
北燕這麼大的皇宮,上到妃嬪太后,下到太子王爺,都沒有人敢提這件事,也唯有魏齊,敢在燕帝面前提起楚邀月曾經差一點兒被立爲太子的事情。
聽到這件事,燕帝臉色頓時一沉。
“你說的沒錯,太子不會讓那個孩子好過的。”這讓他心裡微微鬆了口氣。
可是他卻還是擔心,楚乾月的性子,他這個做父皇的十分了解,他適合做個心狠手辣的皇帝,卻不適合治理天下。
至於那個孩子,當年不過三四歲的年紀,便已經展示出非凡的天分,若是好好栽培,必定是一代明君,只可惜,他身體裡流着容家人的血脈。
燕帝其實自己心裡也知道,容家當年並沒有叛國之心,是他,是他無法容下容家的聲望和地位,所以纔會藉機利用小人讒言,除掉容家。
容妃自縊而死,所以這是他一想到過去的事情,就會犯癔症的原因!
而此時此刻,這一會兒,他又覺得眼前一片模糊了。
魏齊看出他的不對勁兒,連忙拿出他的藥,喂到他嘴邊,“陛下,您又犯病了麼,藥!”
燕帝連忙把藥吃到口中,藥在嘴裡化開的那一刻,他忽然想起楚邀月跟他說的那一句……
“如果你不想死的更快,就別吃那種藥了,比起折磨而來,你不是更惜命麼!”
對,這藥有問題,這藥……
燕帝想要往外吐,可是那藥卻已經化進了肚子裡,一切都晚了。
文宣殿外,太子楚乾月看着一派書生氣的宋長玉,笑道:“宋長玉啊宋長玉,你還真是叫本宮驚訝,沒想到這麼輕輕鬆鬆就給楚邀月那個殘廢挖了一個坑,看來本宮得好好獎勵你!”
宋長玉溫潤一笑,“殿下太客氣了,長玉是殿下的人,自然事事都要爲殿下考慮!”
楚乾月對他這個回答滿意極了,激動地雙手拍在一起,“本宮真是好奇這會兒知道消息的楚邀月是什麼表情,長玉啊,你要不要跟本宮一起去看看?”
宋長玉笑笑,“臣就不去了,此次新政要撥5000兩銀子,臣還得回去清算一下!”
“如此也好!”楚乾月揮揮手,“那你就去忙你的吧,本宮自己去!”
說完,楚乾月便昂首闊步,興奮激動地走了。
宋長玉望着楚乾月遠去的背影,緩緩擡起頭,一張溫潤的面孔上,閃過一抹譏誚的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