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都是男人,所謂的‘憐惜’,是對於以往的戀人從未產生過的情緒,會覺得對方和自己撒嬌的時候很可愛,但也就是限於可愛的地步罷了,要是再有什麼多餘的情緒,舒醒都會覺得不可能,但對於容成賢,舒醒卻總是不自覺的會有憐惜的衝動。
和以往不一樣的感覺很多,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稀奇,對別人如金剛鑽般質地的心靈,在容成賢面前,卻舒展成了化指柔,舒醒不排斥這樣的感覺,相反的,他能從中找到很多樂趣。
從在意變成在乎,需要感情上量的積累,纔能有一個質的變化,不知不覺間的變化很微妙,當舒醒發現的時候,事情已經沿着固有的軌道運行了起來。
果然是太在乎了吧……只有在過於在乎的情況下,纔會慌張到不知所措吧,上次在美國過年的那次也是,這次整夜不見蹤影的狀況也一樣,都會緊張到不行,這種有了對方存在,就會幸福到失控的感覺,不知道應該說成是值得慶幸,還是人類的一種悲哀,但對舒醒來說,幸福總還是要排在第一位。
舒醒的性格很隨意,特別是對於不在乎的事情,更是讓人大跌眼鏡,圈裡的人,大都會認爲舒醒是個很愛玩的人,但和他交往過的對象都知道,其實舒醒對感情的專一度極爲重視,交往前的感情經歷他完全不會管,是人總會有過去,何況大家還都是男人,但是隻要是彼此開始了交往,成爲了固定的戀人,那出軌便絕對是舒醒的禁區,絕無例外!
是遊戲就總是有規則,感情雖不是遊戲,但也有需要遵循的法則,有些錯誤可以被原諒,但是原則性的問題,舒醒卻意外的固執。
戀愛期間相當專情的舒醒,卻根本不在乎容成賢是否真和安瓊有過一夜情,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且不說容成賢對那件事情完全記不起來,無論怎樣努力回憶都想不起來,即使他頭腦中有清晰的記憶,舒醒也不可能捨得拋開他,這種陌生的寬容感,讓舒醒自己都頗覺意外。
安慰着容成賢‘沒有關係’和‘賢不必在意’的體貼話語,其實在舒醒的內心中,醋意簡直都能醃製出來幾萬缸的陳醋,根本就是表面平靜,內心波濤洶涌的吃醋類型,當天晚上,舒醒就對容成賢的身體進行了爲期一晚的徹底‘檢查’,詳細的過程因爲太過二十禁,容成賢根本不想回憶起來,但留在腦海中的畫面,卻層層疊疊的沒完沒了,一連幾個白天,都讓他徹底燒紅了臉,還被秘書問過幾次‘是不是發燒’了這樣關切的話。
那件事情似乎徹底煙消雲散了,沒人再提出來,漸漸的,作爲事件的當事人,連容成賢都模糊的不敢肯定,那晚是否真的存在過,但微微的壓力感仍舊存在。
舒醒表面若無其事的態度,令根本看不出來他內心思想的容成賢,略微感到了一絲的輕鬆,但也並沒有將心頭壓着的那塊石頭完全的移去,已經將自己定義爲‘在身體上背叛舒醒的人’,他怎麼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釋然,明明做錯事情的就是自己,結果反過來要舒醒的安慰,那樣的情況,無論舒醒溫柔的說多少次‘無所謂’,容成賢也絕對無法原諒自己。
如果那天早上,舒醒沒有過來接自己回家,事情會向何種地步發展呢?如果舒醒不肯原諒而轉身離開呢?對感情一向沒有自信的容成賢,在想了很多‘如果’後,終於被舒醒發現,最後又是一通溫存的勸慰,只要是舒醒說的話,對容成賢而言,都像是能安撫情緒的鎮定劑。
事後容成禮打過來電話,大概是舒醒竟然會去問他容成賢的下落,讓他也有了點身爲人弟的擔憂意識,當然不會將事情的始末告訴自己的弟弟,容成賢只是隨便的搪塞了過去,不過讓他多少有點在意的是,小禮竟然會問起有關大神的事情,知道自己弟弟不想說的話,怎麼也問不出來,何況現在又是自顧不暇,容成賢只是回答了他的問題,並沒有問他想要知道的原因。
一件可能引起驚濤駭浪的事件,就這樣被舒醒成熟的處理方式給一筆帶過,如果不是在半個月後,容成賢接到了一條信息,那他可能會隨着時間的流逝,將那晚的事情,完全的遺忘在記憶的荒原裡。
“怎麼可能會這樣……”望着手機上那條完全是由陌生手機號碼發來的短信,容成賢將雙眼睜大的程度,從最根本上證明了,眼睛大的不都是牛,還有處於震驚狀態的人類。
爲了不再被安瓊打擾到自己的生活,容成賢切斷了一切能夠讓她和自己取得聯繫的方式,再怎麼說安瓊也不會追到容成集團來找他,只要是不見面就好,他已經達到對安瓊排斥和隔離的程度。
但仍是被安瓊知道了自己最新的聯絡方式,果然只要是在這個商界中,就沒有完全的秘密,更何況總有事情要做、總有人要聯繫的容成賢,怎麼也不可能不被別人知道手機號碼,沒想到防來防去,還是被知道了,看來舒醒說得真是沒有錯,你永遠也堵不住想要窺探你隱私的恢恢密網。
‘我懷孕了,’信息上就是這麼寫的,在安瓊一通聯繫不上容成賢的抱怨後面,接着就是這麼四個像是晴天霹靂的字跟在後面。
簡單的漢字很容易明白,不用去想是否有深意,所有的含義,就在字面上,可容成賢抓着手機盯着看了足有二十分鐘,卻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上面說的那四個字……究竟是什麼意思?
以爲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安瓊也不是那種需要誰爲她負責的良家女孩兒,但現在突然被告知,和自己可能有過一夜情的安瓊懷孕了,這個事件的衝擊力,對於容成賢而言,簡直就可以等同於十級地震的強度。
辦公桌上的內線電話提示燈亮了起來,仍處於呆滯狀態的容成賢,並不想去接聽電話,反正還有秘書在,交給他處理就好了,可是過了一會兒,辦公室的房門卻被輕輕的叩響。
“董事長找你,在三線,”簡潔的說明敲門進來的意圖,秘書望着容成賢的臉色,用三秒鐘仔細端詳了一下,機敏的問:“要我和董事長說你不在麼?”
最近自己的父親只要是找上門來,就根本沒有好事情,話說從很久以前就是這樣了,若是爲了毫無感情色彩的公事,就是難得的好事了,刨除公事以外,其餘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劃分在好事的範圍內。
在這個時候,容成賢誰都不想見,誰的聲音也都不想聽到,就連舒醒都一樣,發生了那樣的事情,讓他如何去面對舒醒?在沒有想清楚這個問題前,他根本不知道該和舒醒說些什麼,而自己的父親,他顯然也並不想見,但現實總是殘忍的,依據自己對父親的瞭解,答案非常的清楚,如果父親是一定要在今天見到自己,就一定會在今天見到自己,即使擋了一時,也擋不了一天。
“不用了,”儘量將翻滾的心緒平靜下來,勉強牽起稱不上是有多少溫度的笑容,容成賢對擔心他的秘書揮揮手:“你先出去吧,我沒有事。”
以爲父親又是爲了舒醒的事情提點自己,容成賢調整了一下紊亂的呼吸,把手中差點掉在地下的手機放到辦公桌上,才緩慢的拿起了電話聽筒,態度仍是一貫的尊敬,卻沒有父子間應有的溫情:“您找我?”
“你有時間麼?”容成董事長的聲音仍舊平穩和藹,聽不出來是有惡劣的情緒在裡面,讓容成賢覺得意外的是,不知道是否是他的錯覺,怎麼都感覺,自己父親的聲音裡,有一抹愉快的情緒在裡面。
儘管早上來的時候,就已經看過了今天的日程安排,容成賢仍是習慣性的看了一眼:“三點有一個會,預定結束時間是在四點,開完會後,還要和財務總監見一下面,估計四點四十分以後纔會有時間,如果您有什麼緊急事情的話,我可以將會議推遲。”
公式化的風格和詞句,在他們兩父子間,已經成了一種約定俗成的習慣,如果不是使用那樣的相處模式,兩個人反而都會覺得彆扭,雖然不如小禮和父親之間的劍弩拔張,但容成賢和自己父親的關係,也會給人以一種陌生的疏離感,能讓親情到了某種難以融合的地步,這也並不困難,起碼在這個世界上,幸福的版本很簡單,但不幸的版本,卻是千變萬化的離奇,可以演繹出相當多的故事。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種相處的方式,容成賢早就不能記得了,誠實一點說,與其去思考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如干脆的承認,他和小禮,根本就沒有從父親身上感受過親情的溫暖,那種虛無縹緲的感情,從來都未曾出現過。
“不用,”和自己的長子說話,容成董事長一向貫徹簡潔的風格:“四點四十五分,來我辦公室。”
最近有太多不好的意外發生,而自從自己慢慢接手容成集團的事務以來,他和父親就少有公事上的交流,前段時間的幾次見面,全部都是含沙射影他和舒醒的關係,一句一字像是風霜利劍一般穿透在身體上,沒有喘息和解釋的可能性。
眼睛掃過腕上的手錶,和西裝非常搭配的高級手錶上,指針正要走過兩點四十五分,再有十五分鐘就要去開會的容成賢,在將視線落在手機上後,煩悶的將架在鼻樑上的眼睛摘了下來,將臉埋在手心中。
安瓊說她懷孕了……懷孕了,那也就是說,自己要有孩子了麼?明明是非常喜歡孩子的,喜歡的不得了,可是爲什麼,此刻心中卻沒有丁點的喜悅感,而是被濃重的鬱結所籠罩,感覺頭頂上有成片成片的烏雲在徘徊?
沒有被污濁的孩子,都是可愛的天使吧,無論是殺人犯也好,安瓊也好,在沒有成爲有惡劣品行的大人前,都能給周圍的人帶去歡樂和愉悅,可是長大以後呢?將來呢?不可確定的未來呢?
沒有想過安瓊肚子的孩子,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以爲她發過來信息,就可以代表‘自己就是孩子的父親’,苦惱着的容成賢,如果不是被秘書提醒要去參加三點準時召開的會議,恐怕就要在辦公室裡這麼坐上幾個小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