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公公!太子妃在東宮!哪裡來的太子妃?”百里容可謂是怒氣滔天!
他在屋外大聲呵斥魏公公,目的可不是光光呵斥魏公公的,這可是說給屋裡的人聽的!
公孫皇后緊抿嘴脣,望了一眼牀榻上的南飛煙,沉着聲音承諾道:“你無須理會外頭那個眼睛被屁打瞎的混賬東西!有本宮在,你就是他的太子妃!”
言下之意是,她這是認定了南飛煙這個人了!
南飛煙聽得外頭那男人的話,心底最軟的一處,還是被刺傷了。可聽公孫皇后竟然是爲了她,連那“屁”不“屁”的粗語都張口就來了!至少,皇后娘娘是真的在維護她的!
南飛菸嘴裡咬着巾子,使命地點點頭,“嗚嗚”兩聲,也不知道是在說什麼。公孫皇后交代衆人一句:“本宮去去就來,你等好生照顧太子妃。”
又對南飛煙說:“本宮原是要親眼看着你把本宮的孫兒降生的,無奈外頭那個混小子實在不像話……本宮期望你在本宮再次進來時,平念容安把小皇孫生出來。”
……
公孫皇后出了屋子,一眼就看到站在院子中間的兒子,她站在臺階下,居高臨下地望着自家的兒子:“怎麼?你這麼大的火氣,難道還要怪本宮不成!”
百里容一見他娘從屋裡出來,那怒火就硬是壓了下去,給公孫皇后請了安。
卻恰是在這個時候,屋裡又傳來一聲激動的聲音:“生了生了!這回是個小皇子!”接着就聽到屋裡整齊地賀喜聲:“祝太子妃娘娘誕下皇子皇孫,龍鳳呈祥!”
百里容一聽,頓時就嘲諷一句:“孤的太子妃在東宮裡。”
“放肆!”公孫皇后陡然喝道:“你妻子在裡頭拼死爲你生下一雙兒女。你倒是好了,隨便抓個不三不四的寡婦,便說她是你妻子!你將她置於何地?”
“母后!你說的是那個滿頭白髮的妖怪?她何時成了兒臣的太子妃?”
公孫皇后氣得全身發抖,顫着手指指向百里容:“你……你!百里容啊百里容!爲娘是這麼教你的嗎?爲娘何時教過你,做人要忘恩負義?”
“母后!你當真胡鬧!兒臣不識得那白髮女子!”
“好好好!你不認識她!那本宮就給你說說她是誰!”陸嬤嬤連忙追了出來,拉扯了下公孫皇后,公孫皇后一把揮開陸嬤嬤:“你別攔着本宮!本宮看不得他如今這個模樣!”
“你不是不認識她嗎?本宮就好生與你說道說道她是誰!”公孫皇后氣極了,“她原是石磨村一農家女,後來因你未婚生子,被家人趕出,從此後生下兒子,與兒子相依爲命,受人指指點點,這一切都是因爲你!”
“母后!等一下……石磨村?農家女?未婚生子?……那不是夫人嗎?”
“她就是南飛煙,真正的南飛煙!”公孫皇后陡然說出這句話來。百里容倏然睜大了鳳眼,“不可能!孤不會連夫人都不認得!”
“不可能!孤的夫人有一頭烏黑的頭髮,孤的夫人陪着孤一同在漠北抗敵,……她不是!母后!你到底是爲何要騙兒臣?”
公孫皇后險些沒有吐出一口鮮血來!
她倒成了騙子了?
“好好……你出息了,翅膀硬了。”見公孫皇后臉色不大對勁,陸嬤嬤連忙幫她順氣,公孫皇后這纔好些,態度強硬的說道:“本宮不管你怎麼想!告訴你!本宮認定的太子妃只有屋裡頭那一個!”
說到此,忽而大喝一聲:“來人啊!把躲在東宮裡那個不知來歷的寡婦和她那賤子給本宮帶來!”
“母后!你要做什麼!”百里容變了臉色,滿臉謹慎。“兒臣絕不會坐視你傷害夫人的!即便是您,也不行!”
公孫皇后無聲冷笑,冷哼一聲,不予理會。
不多時,四個侍衛真就帶了一婦人,一小子來了。
來時,一大一小,還哆哆嗦嗦。一見到百里容,那女子便就眼淚下來了。她身旁的小子更是鼻涕眼淚往百里容身上蹭。
“阿爹阿爹。我怕怕。”那個虎頭虎腦的小子……公孫皇后瞧了,真個是“慘不忍睹”。魏公公那老東西也不算誇張……
“來人啊!給本宮打!打死不論!”公孫皇后若是心軟之人,便不可能安安穩穩坐在這個皇后寶座上幾十年,經久不衰!
“誰敢!”百里容將“妻兒”擋在身後,他鳳眼清冷,掃視四周,與他對視者,莫敢上前。
“打!打死大的,本宮賞一品世襲爵位!打死小的,本宮賞免死金牌!”
聞者無不是倒吸一口冷氣,公孫皇后這是下了血本了……魏公公知道,公孫皇后這是鐵了心不讓那對不知來歷的母子活着了。
百里容臉色慘白,他眸中亦有傷心和失望……男兒鐵血,自當站在“妻兒”面前擋風遮雨:“夫人,孤會護着你的。兒子,阿爹說過,要給你們母子做一個擋風遮雨的大樹。不怕!”
“母后,您真的是鐵了心要殺了兒臣的妻子和您的親孫子?”百里容眸光清冷地望着公孫皇后,公孫皇后對上那清冷的目光……心裡咯噔一響,來自親兒子的仇恨,這讓身爲母親的公孫皇后心痛不已。
然,爲了皇室正統,爲了兒子將來不至於悔之晚矣……兒子做錯的時候,做孃的有義務拉他一把。
而當此時,卻不知外頭喧囂聲起,幾多人朝着院子大門外瞧去,眨眼間,一陣風似的,竄進來一個影子。
“哎喲!”這影子一來,卻直直朝着百里容擋在身後的“兒子”揍了一拳。
大家反映過來的時候,那影子已然站定,而他身前,冒牌的皇太孫“念容”摔個大馬趴,正嗚嗚哭着:“阿爹阿爹,疼!他打我。”
來人正是念容,只見他單手四平八穩地抱着他弟弟慕煙,另一隻手正是打了那冒牌貨一拳,此時滿臉厭惡地將那隻打了冒牌貨的手擦向他弟弟的圍兜:“弟,你圍兜借我擦擦手,我嫌打了他手髒。”
慕菸嘴角亂扯……你丫的嫌髒,敢情老紙就不嫌髒了?
但念容突然抱着慕煙來到乾坤宮,又出手打了人,這一戲劇性轉折,還是讓好多人看的目瞪口呆。
但聽念容最後抱怨的那一聲……原是挺難受傷心的事情,不知爲什麼,因爲這一聲抱怨,反倒讓人覺得有趣。
公孫皇后原是傷心極了,此刻看着一大一小兩孫子的憨態,不禁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來人!捉住這對野小子!孤要瞧一瞧,哪個大臣家的小子這麼膽大包天,連皇太孫都敢打!”
雖有太子殿下的命令,但四周的侍衛,愣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個都遲遲不下手。百里容正欲再喝一聲,卻聽公孫皇后笑着張開手臂,面上滿是慈和:“來來來,皇奶奶抱一抱。”
“皇奶奶。”念容笑眯了眼,粉嫩嫩的包子臉上掛着笑,朝着公孫皇后懷中而去,公孫皇后蹲下身子……手掌摸了摸念容的腦袋,她哪裡看不出,這小子裝的好,可眼眶紅通通的,儼然已經大哭一場了。
“弟弟,叫皇奶奶。”
“……”慕煙不叫人,卻把粉嘟嘟的小爪子伸向公孫皇后,五個小指頭一張一張的……公孫皇后看了半天,沒看懂個意思來。
念容就有些不好意思地衝公孫皇后說:“我弟弟這意思是問您要‘開口費’……”
公孫皇后聽了怔愣了好大一會兒,隨即“哈哈”大笑起來,神情愉悅:“好好好,皇奶奶給‘開口費’,”說着,就當真摘下了頭上的簪花……這個東西不大值錢,她也只是隨意戴着玩兒的。
“皇奶奶……這個您恐怕得換個戒指……”
皇后一聽,一邊兒真摘下手上最大一枚藍寶石的戒指給慕煙,一邊兒衝念容說:“我這個小皇孫還真是個小財迷。”
那裡冒牌貨“念容”哭着問百里容:“阿爹,爲啥我阿奶給那個小娃見面禮,卻不給我?”
卻沒想屋門頓時開了……
“因爲我的孩子纔是百里一族的直系血親。”
公孫皇后一驚,往後一看,見門虛開着,正中央兩個丫鬟扶着個氣虛的女子,她滿頭白髮,嘴脣慘白,面上沒有一絲血色,身上臨時裹了一件黑色的披風,她必須用兩人一邊一個的攙扶着,否則那模樣,彷彿隨時都能倒地不起。
公孫皇后怨怪地瞪了一眼謝君鈺,謝君鈺滿臉苦笑……您老又不是不知道這女子的倔強。
“母后,莫怪他,是兒臣要出來的。兒臣有話與他說。”南飛煙說罷,向鳳竹點點頭,鳳竹就叫了兩個接生婆出來。
這兩個接生婆各自抱着一個皺巴巴的小奶娃出來。
南飛煙又朝着兩個接生婆示意,那兩個接生婆就抱着孩子走到百里容身邊。
兩個婆子微微躬身,見了禮。
“阿爹,這兩個娃娃好醜哦,皺巴巴的跟拔了毛的雞崽子一樣,醜死了。”兩個嬤嬤彎了身,那冒牌的“念容”恰好可以看到兩個嬤嬤襁褓裡的嬰兒。非但看得見,他還用一隻手戳向其中一個。
南飛煙的臉當時就拉下來了。
比她動作還快的是念容,念容是個骨骼清奇的練武鬼才。旁人只當他是一個小孩子,至多練了一些防身的把式。唯有親自教導過念容的人,纔會知道,念容在武道一途,進步神速。
南飛煙也好,公孫皇后也罷,都沒有誰比念容的動作還要快。他衝上前去,一把捉住了那冒牌貨的爪子。
“啪”一聲脆響,毋庸置疑,那冒牌貨的一隻手臂算是廢了。
按理來說,百里容的功夫屬於絕頂之流,不該叫一個練武纔不到三年的小子給鑽了漏洞。怪只怪事情發生的時候,一來百里容根本沒有想到,會有人膽大包天在他的面前暗害“皇太孫”,二來是念容步伐敏捷地飛奔過來動手的時候,站在百里容一側的火乙有意無意,不着痕跡地往旁邊挪了一小半步。
可別小看這一小半步,這可是起了關鍵作用了,因爲火乙這一小半步,暫時地擋了百里容的視線。
“啊!”隨之而來的是冒牌貨悽慘的叫聲。
冒牌貨的娘,同是冒牌貨的“太子妃”被嚇住了,等到明白髮生什麼事情的時候,尖叫起來。
百里容更是一邊心疼自家的“兒子”,一邊叫太醫。
公孫皇后冷冷覷向場下一片混亂,“不準去。”她冷冷地命令道。
南飛煙咳嗽起來,鳳竹連忙捏了塊乾淨的帕子,捂在南飛煙的嘴脣上。不多時,果然吐出來的液體裡混上了一些血絲。鳳竹慌張地望向謝君鈺,謝君鈺仔細看了那帕子,道:“太子妃娘娘畢竟體弱,還是快快回屋修養一番的好。”
“回屋修養?”一道冷颼颼的聲音陡然響起。如寒風凌厲,陰沉沉的,在每個人耳邊響起。南飛煙習慣性地擡頭去看……倏然間睜大了眼睛!
“這般大人,抓個小子……百里容,你越發威風了!”誰要是聽不出這話裡話外的諷刺嘲弄,那人就是不長眼了。
對面正是她的大兒子,被那男人拎着脖子……不!那已經不能稱之爲“拎着”,而是抓!
她從這個距離,甚至都可以看到她兒子脖子上被抓出的血絲!
那邊還有不知死活的。挑撥離間:“百里容,怎麼辦?怎麼辦?念容的手要殘了……”
“百里容,我只說最後一遍,放開我的兒子。”南飛煙的聲音頓時變得清冷,她的眸子裡像是有着化不開的冰塊子。
“太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公孫皇后也是恨極氣急了,顫着手指指向百里容。
“百里容,你是眼瞎了嗎?我一個人的話,你可以說我騙你。這麼多人……你難道沒有發現嗎?母后,父皇,趙框,公孫儀,影六,影十……甚至你身邊的火乙!他們爲什麼會暗中幫我?爲什麼會用不贊同的目光看着你?回頭吧,醒一醒吧,否則。你就真的衆叛親離了。”
百里容有那麼一刻的恍然,那女子站在虛開的大門中間,明明是自己極爲討厭的人。爲什麼她的眼會讓人感到這麼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