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禹希……。
她決定收回初見她時認定的尊貴優雅等等詞彙。
她其實是艾玥玥那丫頭的遠房親戚吧?是吧?
“誒,我看着你的啊,妹子兒你可別偷懶哦,年紀輕輕的,做點家務事就偷懶,將來可難嫁人!話說回來了,你有男朋友沒有?要沒有,我給你介紹幾個?我家兒子還在外留學,要不然我就介紹給你,雖說你年紀看起來應該大些,但沒關係啊,大些知道疼人!俗話說得好,女大三抱金磚嘛………。”
尚禹希的內心極其複雜,覺得自己真是走進來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那個趙淳風也真是口味獨特啊,去了這麼一個奇葩女人當婆娘,哦,人家都老夫老妻了,自己還像還沒那資格評判。
“妹子兒啊,你還愣在那當兒幹什麼?你剝啊,都說了剝完再開飯了,你想一個人吃剩飯嗎?我們家剩飯剩菜,阿黃阿黑都不待見的!哦,阿黃阿黑你已經看過了的,就算院子裡的那兩隻黑狗和白貓。”
尚禹希剝着蒜的手一顫,心中想着此刻掉頭就走的話,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誒,下午你走的時候啊,還是讓老趙送你吧,你不知道我們這山頭啊毒蛇毒蟲什麼的,多得很,你剛纔在外頭逛了一圈應該瞧見了吧?你自己呀也別走了,讓老趙送!山下的那條道上出國好幾次車禍,邪乎着呢!”
尚禹希的手又是一抖,剝蒜的速度不自覺就加快了。
女人看着,低下頭輕笑,“妹子兒,我蠻喜歡你的,要不,你留下來當我幹閨女好了,不要拜親禮的!”
尚禹希的臉黑漆漆一片,“謝謝,不用了!”
“啊,好可惜,要不你再考慮吧。”
“不用了謝謝,我吃飯就走了。”
“哦,”女人很失望的樣子,“唉,你可是說過還要幫我挖紅薯的,現在的年輕人怎麼說話都不算數了。”
我說過嗎?沒有,對,沒有,她聽錯了,一定的……。尚禹希心裡的小人哭着說。然後打了個轉,倒地,卒。
好一會兒忙碌,尚禹希擦着額頭的汗走進客廳。
趙淳風一見,愣了下,然後看向自家那位夫人笑着搖了搖頭,無奈又寵溺,“能吃飯了嗎?你倆都在裡頭待了多久了,還記得外頭有人乾巴巴望着嗎?”
女人不客氣地啐了他一口,“等着那是當然的,你一個光負責吃不會幹活的,就該多等一會兒,想吃,自己拿碗筷去啊!”
“誒,遵命,我的夫人!”趙淳風認命地進入廚房,端來碗筷,看見尚禹希還愣在原地不懂,笑容深了些,“傻站在那兒幹什麼?你被你嬸子折騰了半天不餓啊?去洗個手趕緊來吃飯。”
尚禹希哎了一聲,聽話地出去洗手去了,心中的那一絲尷尬被他那一聲輕笑,消散了許多,等她好不容易情緒恢復穩定之後,其實更多的是無奈,並沒責怪任何的意思。
她知道母親也有她不得已的苦衷,而爸爸,他至少曾全心全意寵愛過自己,她也算是幸福過的,還有
什麼好怨恨的?
至於那個從未親見的親生父親,順其自然,看緣分如何吧?
她此時想,既然做了決定,心中鬆快不少,面上的沉重散去幾分。
興許是真餓了,三人坐在餐桌前,將一頓簡單的農家家常菜吃了個精光,女人看着桌上光光的一片心裡高興得不行。
“老趙,咱家多久沒來客人,一來你看,這可好,連阿黃阿黑的口糧否沒了,真是能幹!”
尚禹希聽得嘴角抽搐,耳朵邊泛起了可疑的紅暈,今兒她剝完那蒜,真是好似脫去一層皮好嗎?不久比平常多吃了那麼一點點嗎?真不是故意將你家的飯菜吃個精光的!
“行了,人家小姑娘家家的,面皮薄,你就不能少說幾句瞎話。”
“知道啦,是你家姑娘,不是我家的,我不知道心疼是不是?”女人怪叫道。
趙淳風縱容又無奈地看了自家女人一眼,眼角笑出了笑紋路,世人皆知趙家趙淳風是個生人不近的棺材板臉,可誰知道,實際上他只是個內心極其悶騷的人罷了,又對社交什麼的,退避三舍,自然就給人造成面癱又冷淡的假象啦。
誰曾想遇上了某個怪里怪氣的女人,這風格不就大變了?連退避山林間了,生活都是無時無刻不充滿歡樂的,這輩子啊,也就看遇着了個什麼人,真的,有些人說愛,可能只能愛一陣子就走了。而有些人偏不說那一個字,只一心一意地守着你,守着你哭也好,笑也好,生也好,老也好,死也隨。
他趙淳風遇上了,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幸運,然而他那位最好的兄弟宋雲誠,卻沒有他那麼幸運,愛得轟轟烈烈,如飛蛾撲火,撲進去,也將自己給燒沒了,只剩下最後一塊死地,寂寥無聲,度過人生那漫漫長路。
第二百三十一章往事煙
女人打着哈哈收拾起桌上的碗筷就進了廚房,剩下趙淳風看了尚禹希一眼,輕笑了下。
“你嬸子就是這性子,沒別的意思,你別放在心上。”
尚禹希點點頭,“我知道,嬸子人很好,直率坦蕩,我很喜歡。”
趙淳風沒接話,站了起來,“跟我裡屋吧。”
尚禹希知道,上午兩人的談話因爲自己情緒激動而中斷了,他一定還有別的事情告訴自己,遂聽話地跟在他身後,步入了屋內。
這是一見佈置十分簡單但處處充滿詩情畫意的房子,看着古樸藝術,令人心生驚歎,尚禹希心裡總有準備,暗自嘆了幾句,纔在他身後幾步站住。
“希希,”趙淳風轉過身來,認真地凝視面前這個已經高及他肩膀的年輕女孩,他對於她的記憶還停留在那年她才四歲,滿口喊着他笨叔叔笨叔叔。
“趙叔叔你有什麼話就說吧,我受得住。”尚禹希咬着脣道。
“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你親生父親還尚在人世。”
“哦,是嗎?那看樣子他過得還不錯。”尚禹希只覺心裡一痛,好像什麼地方被紮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她什麼都已經經歷過,不會再爲
一個不願意要自己的父親哭泣。
“你父親叫宋雲誠,如果你有心,回家可以去查查他的資料,但我想要告訴你,你父親沒有對不起過你。”
“是嗎?你們都這樣認爲。”尚禹希冷下了臉。
趙淳風臉色黯然了幾分,“是,因爲這是我做下的決定,希希,你的父親這幾十年來並不知道你的存在。”說到這,趙淳風話語有些艱澀,“當初你父親和母親因爲在宋家發生了一些事,後來決裂了,雖然他們相愛,但並不能順利在一起,後來你母親決定嫁給別人,雖然那只是利益婚姻,但你母親已經下定了決定,還求我隱瞞了她當時已經懷孕的事。所以,這麼多年來,你的親生父親他,並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個你。”
尚禹希一呆,嘴巴微張,僵在當地,一時間不知該是何反應。
她腦袋發懵,雙目放空,神魂飄飄蕩蕩的,找不到絲毫着地點。好一會兒,她才聽見自己問:“那他,這些年過得好嗎?”
趙淳風苦笑,“好?應該是不好的吧,自你母親死後,他一直都不願見任何人,這些年來就一直將自己關在宋家,誰知道他過得怎麼樣呢?”
“那我……。”她雙脣蠕動了幾分,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那本該衝出口的話,卡在喉嚨裡,不上不下的,艱難萬份。
“還請千萬不要希希,”趙淳風又是一嘆,“這些年來,我其實也一直很矛盾,不知道自己做下的這個決定到底是錯是對,唉,希希,你不瞭解宋家,那不是個好地方。今天我將你叫到這裡來也是想要告訴你,最好還是不要和你那父親見面,他,他身子已是不好。”趙淳風艱難道:“這麼多年來的壓抑,他已經和一個瘋子沒什麼差別了,雖然一隻有接受治療,但神志總是不穩定的,醫生說過不能受任何刺激,希希你就更加不能。”說完似乎是如釋重負,“希希,這事你好好考慮下,你明白叔叔的苦心嗎?”
尚禹希無聲的點點頭,“謝謝你替他考慮。”
趙淳風搖搖頭,“其實我也沒做什麼,就是閉了嘴掩蓋了一個秘密而已,這麼多年,慢慢的,也就習慣了。”
“我不會去打擾他,你放心。”尚禹希蒼白着臉說。
趙淳風看着她好一會兒,然後開口,“謝謝!”
“不,沒什麼好謝的,那算是我爲人子女最後一點孝心吧,雖然他並不知道。”尚禹希想到什麼,從口袋裡掏出一條項鍊,遞過去道,“這個我想我已經沒有什麼理由再繼續保存了。”
趙淳風從她手心裡取過那一串項鍊,看了會兒,略帶了幾分懷念,“我和雲誠當年互引爲知己,是因爲有着相同的志趣,他好雕刻,我好設計首飾,我們合作過很多‘茗記‘系列,這一條是那你父親設計我負責監工的第一條成品,有着非凡的意義,後來,雲誠遇上你母親,就將它送給了她。但我聽說,他們感情破裂之後,這條項鍊會還給了雲誠,沒想到現在在你手裡。你是在哪裡找到它?”
“母親的墳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