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四十一章慣壞
這一路嶽嘉琪始終不曾打斷女人的說話,而女人好似也找着了一個發泄出口,不停在嶽嘉琪耳邊絮絮叨叨地講着,完全不需要她插話,也就是這一心兩用中,嶽嘉琪將當年事情的始末聽了個十之七八。
這姓名不詳的女人,大約真的就是奶奶的孩子,但她言語間對嶽盛華頗爲忌諱,似乎並不是爲嶽盛華所生,兩人彼此間還有着不小的隔閡,似乎她口中的爸爸是另有其人的。
不說這個,就說那宋家,當年好像和岳家還是淵源頗深的,至少並不像如今關係那麼僵,那時候,女人似乎和宋雲誠來往較爲密切,但女人一直愛慕着宋雲誠,但宋雲誠對女人的態度算不得好,由此單相思帶來的結果可想而知。
女人是悲劇的,始終愛而不得,後來似乎這一次意外的重大事故中,他們的關係徹底就斷了,且甚至在後來的幾次衝突中,幾近反目成仇,至於女人是如何走到如今這個悽慘的地步的,女人言語間自動迴避掉了,想來也是因爲回憶太過慘烈而下意識選擇了遺忘。
雖然對女人來說,遺忘反而是好的,但對嶽嘉琪來說,又是增加了一項沉重的任務。
她皺着眉頭,簡單料理出了幾個家常菜之後和女人將就着吃了,女人聞着香噴噴的可口飯菜,心情一直很愉快,吃完還不忘傻兮兮朝嶽嘉琪笑,洗碗也是自告奮勇着去。
一番忙碌之後,時間已經不早夜,夜空裡繁星閃耀着,興許是因爲鄉村的環境清新的原因,這天空看着比城市的夜空還要美麗。
嶽嘉琪擡頭欣賞了一會兒,纔回頭打理自己,這院子的空房間很多,牀鋪也是現成的,但長久無人來,地板上灰塵都積了好幾層,她嘆了口氣咬了牙上上下下,裡裡外外都給擦洗了一遍,女人一臉震驚地看着她的動作,看了一會兒之後就覺得無聊了,轉過身就飛快跑了個沒影兒。
嶽嘉琪也懶得理會,就埋頭看着,沒辦法,這當醫生的,多多少少都有點潔癖,雖然纔將就個一晚上,但看着不讓心裡舒坦些,她還真沒法坐視不理。
索性就撩起袖子趕了個痛快,直到累的腰痠背痛,她才迷迷糊糊一頭歪倒在了牀鋪上,今天所受到刺激太多,她的腦子還來不及回味就陷入了沉睡之中,所以並不知道那女人走後躲去了哪裡,又去幹了什麼。
直到後半夜,她正窩在被窩裡睡得正香,忽然臉頰一痛,整個人身子就被拖到了地上。皮膚驟然接觸到冷硬的地板,嶽嘉琪猛地從睡夢中驚醒。
她迅速睜開眼,發現自己整個人都癱倒了地上,右腳正被人拽在手裡往前拖曳。她一驚訝,就想要掙脫對方的桎梏站起來。
對方倏然回過頭,狠狠瞪着她,“你是誰?來我這裡想幹什麼?”
那目光之陰狠,表情之猙獰,讓嶽嘉琪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瞬間不敢輕舉妄動了起來,她心知患精神性疾病的病人被惹惱了,爆發力驚人,自己就算身有一點武功,但難保不會吃虧。她咽口口水,強自冷靜道:“姑姑,你不記得了
,我是嘉琪,奶奶的養大的孩子。”
女人無動於衷,“孩子?不,媽沒有孩子!沒有孩子!誰讓你胡說八道的?”她目光如淬了毒的匕首,直插嶽嘉琪心口,嶽嘉琪心口一窒,接着趕緊柔和了表情,循循善誘道:“姑姑,你別擔心,我不傷害你,真的,我不傷害你,你先放下我,我們好好說說話好嗎?”
女人一愣,“不傷害?什麼不傷害?媽媽說的?”
嶽嘉琪輕柔地笑着:“對,媽媽說的,絕不傷害你,你聽話,先將我放下,我在睡覺,怎麼會傷害你呢?”
“你撒謊!”女人驟然尖叫,瞬間力氣爆發,狠命將嶽嘉琪甩在地上一腳踹了出去,“你撒謊,你在撒謊!”女人怒吼間,不斷踢向嶽嘉琪。
嶽嘉琪來不及防備,被女人一腳踹倒,隨後又被女人狠命踢了一腳,正中胸肋,疼得她差點岔過氣去,下一腳,她纔看看避過,跳到了一邊的桌子側面。
而那女人卻開始真正發了瘋,將那角落裡的桌子當作了恨之入骨的仇人,不斷的踢踹,踢踹……。
“你個賤人!賤人!你該死!該死!”
“我踢死你!踢死你!宋雲誠你去死吧!你害我,你竟然害我?”
“宋雲誠,你真是有種啊你!你害我還不夠,竟然還害我媽,我媽是你該惹的人嗎?你個害人精,我當初怎麼就瞎了眼,看上你了呢?你去死,去死!”
嶽嘉琪一直冷眼旁觀,聽到這一句,心裡卻是一跳,似乎宋雲誠和岳家的關係不是那麼簡單?
奶奶又怎麼會和岳家扯上關係,想着接下來應該會從女人的話語裡傳出什麼。
但女人的體力似乎已經到了極限,她粗喘了幾口氣,滿滿癱坐下來,緊張而又神經質的環抱住自己,以這樣一個極爲防備的姿勢又慢慢側躺在地上。
“媽,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我不是故意害你的,都是那個宋雲誠,都是那個宋雲誠,對不起……。”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嗚嗚,爸爸將我的臉劃花了,嗚嗚,好疼啊!媽你怎麼都不來看我,你病了嗎?不怕不怕,我保護你,啊!我和你一起睡,你就不疼啦!”
女人閉了眼,口中語無倫次胡亂唸叨着,一聲高一聲低的,嶽嘉琪僵着身子聽了很久,直到雙腿發麻,地上的女人徹底陷入沉睡,她才輕輕舒了口氣,悄悄越過女人,走出了屋子。
此刻黑暗將褪,黎明已經在不斷醞釀着睜開它光芒四射的眼,大地是一片死一般的沉寂,唯有秋日的涼風仍舊一如既往地來來去去,催促着樹葉們不斷墜崖。
嶽嘉琪此刻再無心睡眠,呆愣愣的站在院子裡看着,也不知道目光該往哪裡放,心裡的事情,雖然漸漸清晰明瞭,卻是越來越沉甸甸地壓在心底,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對不起,希希。”良久,她仰頭望着北邊天上那刻顆依舊明亮的北極星,說道。
她終於還是選擇忠於了血緣和找一個真相。
也選擇走上了一條相反的道路,從此背身天
涯,冷暖自知,也悲恨自嘗,苦果自釀。
尚禹希不會知道,在不久的將來,這個曾經甘心將後背露給她看的好友,竟然真的會上前幾步,將尖刀狠狠插進了她的後背。
此刻的尚禹希在幹什麼呢?她看着面前主動找上門,還一臉跋扈的女人,心中複雜不已。
“怎麼?我不能來找你?”楊穎拿尖下巴對着尚禹希。
尚禹希端起瓷杯抿了一口咖啡,“楊小姐,我倆似乎並不熟,你到底找我什麼事,你就說吧,我並不是那麼閒。”
“是嗎?”楊穎冷哼了一聲,接着雙手抱胸,仍舊一個眼神也懶得給人,“你就瞎扯吧,我聽說你連辭職書都遞交了。你能有什麼好忙的!”
尚禹希眉梢微挑,“沒想到楊小姐呆在家裡消息還挺靈通,沒錯,我是遞交了辭呈,但我並不如楊小姐一般,家中有金山一座,我這樣的普通人,不靠自己的雙手奮鬥,很容易被自己給餓死。”
“你在諷刺我?”楊穎惡聲惡氣道。
尚禹希微微一笑,“你想多了楊小姐,我只是在陳述事實而已,並無惡意,我最近忙着幾個學術論文,所以時間上還真是緊湊得很,你一連打了幾個電話催着我出來,有什麼急事非要見了面說,現在我坐在你面前,你怎麼就不說了呢?”
“說什麼你不是很清楚嗎?我在這個時候站到你面前來難道不是最好的證明?”楊穎趾高氣昂道,她最近幾天在家裡窩得太久了,不出來找點樂子真是不痛快,打了電話找在醫院的幾個同事聊天,無意中知道了尚禹希的近況,心裡癢癢的不行,就是想要在她面前來刷刷存在感!
可想而知,楊穎也許心地不算壞,但情商和智商有時候還是很令人提啼笑皆非的。這會兒看見尚禹希一臉平淡,看不出絲毫頹廢樣了,心裡的那股子火氣怎麼也掩不住起來。
“楊小姐,首先,你得清楚,第一,我和你關係不深,你在電話中頤指氣使的態度已經很是失禮,我出來見你一次已經算是仁至義盡。第二,麻煩你有事說事,沒事兒就回你家的那座金山裡窩着去,你閒得發慌,並不大表全世界都有那個閒工夫理你。”
“你!你很得意!?”楊穎氣得拍起了桌子,大眼睛裡火光直冒。
“並沒有,楊小姐麻煩你注意剋制一下,這是公共場合,”尚禹希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後站起身,“看來你確實沒什麼好講的,那麼我就回去了,你知道的,我很忙。”
“站住!”楊穎揚聲喊道:“你給我站住忙,你聽到沒有?”
尚禹希眼裡冷光一閃,轉過身,卻不說話,面無表情地直視她,她早就說過這個楊穎只是個被家人嬌慣壞了的孩子,在成年人的世界做着孩子纔會做的天真幼稚的事,胡鬧着,渴望着,糾纏不休着,以爲最終會得到自己想要的那顆糖果,孰不知成年人世界裡的法則早已千變萬化,早就不以她爲中心。
她來找自己幹什麼呢?無非是想要宣示主權,膈應一下自己,然後看着別人的苦痛自己爽快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