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足足看了一大圈了之後,尚禹希心裡生出些疑惑,“你應該很久都沒用過這個房間了吧,老秦,這不是你經常工作的房間。”
老秦含着笑點點頭,“尚妹子,你是第一個上我二樓這麼問的人,有些人上來之後都是一臉讚歎,然後讓我送幾件衣服給他。倒是你不同。”說着老秦像是回憶起了什麼,有幾分寥落和失意,“你是怎麼看出來的呢?”
“那邊,”尚禹希手指着房間角落裡擺放的一堆布料。“你所有的地方都擦拭的一塵不染,唯獨那堆專門用來做男士制服的布料上積了塵,你不知道女性對灰塵的偏執,是不可能其他地方都乾乾淨淨,唯獨空着一塊的,還有,那些布藝飾品,針腳看着已經有些年頭了。看風格,細膩空靈,和你的風格大相徑庭,所以我才認爲不是你經常工作的地方。”
老秦讚許地點點頭,“學醫的就是不同,心思細膩,觀察入微,你說得很對,我確實並不在這裡工作,這裡是我妻子的工作室,她最愛女紅,生前,每天都要在這待夠十個小時不止。”
尚禹希一怔,沒想到是這個結果,“十分抱歉,我說了些愚蠢的話。”
老秦擺擺手,毫不在意,“她都走了十幾年了,沒什麼能不說的,有時候我擔心怕她忘記,才每天在打掃這房間,也時不時在別人那提一提她。”
“那,我們去你工作的地方?”尚禹希小心問。
老秦搖頭,“帶你來自然是不是空着手走的,我看你和她風格挺接近的,所以才帶你上來看看,她留了很多衣服,大多是經典的禮服款,你去挑挑看,覺得順眼,就拿走了。反正放我這裡也只有發黴的份兒。”
“這……”尚禹希有些猶豫。
見尚禹希還在猶豫,老秦輕輕推了她一把,“別猶猶豫豫的啊,再這樣我可生氣了,叫你來挑是看重了你是朋友,少在這兒跟老子墨跡,真個受不鳥。”
尚禹希好笑,“好吧,那我就不客氣了,你等我個幾分鐘,我一下就好。”
老秦點點頭,“你隨意,你換號衣服後就下來,我和沐宇那小子在下面等。”
尚禹希點點頭,老秦轉身關了門走下樓,見沐宇釘在那兒眉頭都快能夾死一隻蒼蠅了,不由嘿嘿笑開。
“好小子,真有你的,長本事了啊!”
沐宇聞言眉頭總算是舒展開,並不想接他的話,只是睨了他一眼,毫不客氣道:“你的意思是說有你當年的風範?”
“嘿嘿,那你還差點,我老婆當年可是絕代風華的人物。”
沐宇朝他胸口捶了一拳,“少來,你當我看過你老婆?和我們希希比,那還差了點!”
“你丫幾個意思?”媳婦兒是他的軟肋,最是碰不得,一聽就炸了,指着人鼻子,吹鬍子瞪眼地開罵,“說,你丫幾個意思,眼瞎是不是?!不想你尚妹子從這走出去了是不是?”
“幼稚!”沐宇都懶得和他說,只丟了倆字兒。
老秦……。
幹站在原
地,指着他說不出話來,個兔崽子,當年還讀書的時候了不是這樣的啊!現在大了都會回嘴了,不得了不得了!
“你再說試試,看我怎麼在尚妹子面前對付你!你好好回想你從前的光榮事蹟雜!”想了半天,老秦總算是找着了萬用武器。
沐宇……。
靜了會兒,他終於是嘆口氣,都是自己造就的“孽緣”啊,年少的時候誰沒有個衝動熱血的古惑仔夢呢?當年他可不就是當中熱血天真的典型,成天介的在外面和一羣“非主流”廝混,還和特麼傳說中殺馬特貴族稱兄道弟,一起謀劃着稱霸洪興十三街的美好藍圖。只可惜,一出師就遇上了這個該死的泡麪頭裁縫,幾招散打招式就給人整趴下了,從此淪爲小廝,甘願做牛做馬……。
往事不堪回首,現如今沐宇只要一想起,心裡的小人就是一臉的寬麪條淚,而這,是萬萬不能和希希說的。
見沐宇表情屈辱,老秦總算是心裡舒暢了,好不得瑟地拍拍沐宇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年輕人,尊老愛幼是應該的懂不懂,像我這樣慈祥仁愛,身懷絕技的老人家真是不多了,你可要像對待國寶熊貓寶寶一樣對待我呀!”
說着還不忘朝他眨巴眨巴着眼睛,給沐宇噁心到不行,身子一挪,瞬間離他遠遠的。
可這老頭慣會瞪鼻子上眼,自動就挨着坐過去了,還一臉賊兮兮地問:“唉,你確定尚妹子是你真愛了不?”
“唔,”沐宇一臉不想理會他,但還是應了句,老頭自然會知道他今天帶她來見他帶着什麼深意。
“那好啊,好哇!”老秦興奮地搓搓手,完了,還生氣似的用手肘碰他,“喂,平常你沒欺負人家吧?”
“哪呢,我寵都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會欺負。”沐宇一臉不贊同。
“那還差不多,這媳婦兒娶回家就得供着的,想當年我追我媳婦那可是經歷了九九八十一難的,我們多相愛吶,我可從來都是聽他的,她叫我往西,我絕不會往動!還有啊,我跟你說……。”
沐宇斜着眼看他,真心無奈到想要崩潰,這就是爲什麼他這霸道性子誰也怵,卻偏偏見到秦老頭轉身就躲的原因,他簡直就是《大話西遊》裡的唐僧轉世啊!
沐宇心內的小人兒仰面躺倒,淚水淹成湖泊。
老秦頭可不會管人家怎麼想,兀自坐那兒巴拉巴拉自己和媳婦兒當年的幸福史,開始沐宇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在聽到結婚的時候,沐宇心裡一動。
“那時候我我想法是辦個西式婚禮好了,往教堂一站,再整一個金髮高鼻子的神父,我兩一個西裝打領,一個白色婚紗,就像《上海灘》裡面的那樣兒,多浪漫啊!可我媳婦說不行,還是咱們華夏的老傳統好,華夏的新娘紅妝多好看啊,紅袖招搖,金釵步搖,步步生蓮的,看着韻味十足,我當然說好了,反正她怎麼樣,我看着都美,嘿嘿!那天是我有生以來最幸福的日子,現在二十年過去,我每回回憶都好像還是昨天似的,一想就想笑,真的……。”
老秦頭沉浸在昔日的幸福回憶之中,沒有看到尚禹希已經悄悄下了樓。
可能是初次穿着這麼具有特殊意義且風格古典的禮服,她看起來十分的拘謹,提着裙子下樓時都將裙襬提起來,生怕沾染到了樓梯上的塵埃,
直到她終於站在客廳裡,才終於是鬆了口氣,笑意淺淺地站在沐宇面前,然後兩手交疊,放置在身子左側,矮下身朝沐宇行了箇中式的福安禮。
沐宇才發覺,不知什麼時候,尚禹希已經將頭髮盤起,做了個簡單的髮髻,頭頂處用一根瑩白玉蘭花簪簪住,而她身上,簡化的漢服曲裾輕着,緋紅如雲,飄逸清靈,如同流雪迴風,清揚婉兮,娉婷冉冉,好似真個是從寫意畫裡走出來的人物一般。
叨叨個不停地老秦見沐宇神色恍惚,才終於從回憶中脫身,轉頭看向盈盈立在中央的尚禹希。
“你竟選了這件!”他失聲大叫道。
“怎麼了?”尚禹希疑惑,“我沒怎麼細看,只覺得一眼就相中了它,這樣獨特日常的曲裾特太獨特了!”
“沒有,你別誤會!”老秦趕緊解釋道,“這衣服是我媳婦當年最費神的一件,多年以來,我從不拿出來示人,一是覺得現在很多人已經將我們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丟了,不屑一顧了,二來嘛,這衣服真正能駕馭的人實在太少。無論缺了哪塊,總會有種畫虎不成反類犬的感覺,沒想到,等了十多年,這衣服真正的主人來了!”
“老秦,”他一番話說完,尚禹希心裡感慨萬千,既爲不曾謀面的老秦夫人的精湛技,而折服,又爲老秦話裡話外對媳婦的深愛而感動,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回答什麼。
老秦見狀哪能不知曉她的意思,笑了笑滿不在意地罷手道:“既然是挑了這件,就說明你們有緣,好衣服當然要送給有緣人了,拿走拿走,對了,可別跟我提什麼錢啊,俗氣!我媳婦兒夜裡會來我夢裡罵我的!唉,說起來我都好久沒夢見她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那邊又找了個野漢子……,”嘟囔着,老秦的話低沉了下去,忽然看見沐宇還是一呆木頭的樣子,不禁又來氣,用力推了推他,“喂,醒醒神,真是,就沒見你靈泛過,這樣就看呆了,明天你們結婚,見到她穿婚紗,你不是該直接石化了!”
沐宇被推醒,又是一頓劈頭蓋臉的罵,臉都紅了。
帶着幾分窘幾分緊張地看着尚禹希,一時間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尚禹希撲哧一笑,“怎麼?覺得我這樣不好看?”
“不、不是……,”沐宇結結巴巴道,他拼命抑制住自己胸口澎湃得排山倒海的情緒,雙手放置兩側緊緊握拳,天知道,他有多激動!若說這次他的計劃還只是想將尚禹希正式曝光在外界面前,並向所有人告知他倆的關係,將她正大光明地納入自己的保護圈。
但是現在,他的想法徹底改變了。
他恨不得立刻就和尚禹希步入婚姻的殿堂,看她爲自己着紅妝,披嫁衣,一步步朝自己走來,將手交給自己……。
(本章完)